第7章

許葭其實想說“還好”,但這麽說出口,又像是和白鹿置氣作對似的。

他低頭笑笑,并不說話。

“許葭。”白鹿輕飄飄地喊了一聲,“我很喜歡你的。”

這才剛見面,談什麽喜歡不喜歡的。

許葭腹诽一句,不得不回應:“謝謝。”

“就只一聲謝謝?”

許葭的目光放在了茶杯上。

“再加一杯茶水?”

許葭雙眼平視對方,很認真地說:“我不接受包養關系。”

白鹿用手指蘸了蘸茶杯裏的水,在桌面上畫了個心形,又蘸了蘸水,一箭穿心,不慌不忙地回答:“只是交個朋友。”

“我沒有滿腦子想把我扯在床上的朋友。”

“那你是想拒絕我了?”

“承蒙厚愛,我很抱歉。”

許葭說完了這句話,直接從座椅上站直了身體,微點了下頭,轉身就要離開。

白鹿又蘸了蘸茶水,等到人走到門口,才不慌不忙地開口:“你那個網劇,不用再演了。”

許葭扯了扯嘴角,好脾氣地說:“那就是劇組單方面違約,也好,有錢賺。”

以後你都沒有戲可演了。

這話在白鹿的嘴邊繞了一圈,他盯着許葭的腰身看了又看,變成一句:“我會給你一部更好的資源,你喜歡拍電視劇還是拍電影?”

許葭側過臉,并不看那人,留下一句:“都不用了,有戲拍就拍,沒戲拍就退圈,反正錢已經賺夠了,養活自己,也不難。”

話音剛落,他拉開門,直接向外走——話不投機半句多,這頓飯也沒必要繼續吃下去。

白鹿倒也沒出聲阻攔,只是用指尖又蘸了蘸茶水,在桌板上塗抹。

許葭離開了房間,和幾個保镖打了個照面,他判斷了電梯的方向,剛想走,卻被保镖攔下了。

“這是什麽意思?”

“抱歉啊,許先生。”張助理匆忙從另一個包廂裏趕了過來,“您稍等,我需要确定白少的想法。”

許葭縱使是泥人,也有了三分脾氣,語氣冷淡地提醒:“請不要做違法的事。”

“我們如果不攔着您,就不止是丢工作的事了。”

張助理面露苦笑,逼得許葭心軟了幾分,這才進了房間,貼心地合攏了門。

許葭等了不到兩分鐘,張助理開門,低眉順眼,說:“白少請您進去再聊聊。”

“沒什麽可聊的。”

“白少讓我帶兩個人護送您回家。”

“沒這個必要,我可以打車回去。”

“許先生……”

張助理的臉上适當地流露出些懇求與為難,許葭本想視而不見,但又忍不住心軟。

“送到我家小區就可以了。”

“好的。”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下走,張助理中途還從侍應生的手中拿過了一個包裝精美的飯盒,對許葭說:“白少吩咐給您帶上的,太晚了,您回去加熱下,墊墊肚子。”

“不用這麽麻煩,我不需要這個。”

許葭很堅定地拒絕,張助理為難地說:“那這一盒飯只能扔掉了。”

“你們不能私下裏分着吃了麽?”

“這是原則問題,白少爺讓我們送的東西,要麽送達,要麽對方不要,沒有我們私下裏分了的道理。”

許葭懶得再說話,他今晚已經退讓得足夠多,并不想再一退再退。

一行人到了停車場,許葭被人簇擁着上了車,張助理充當了這次的司機。他報了自家的小區名,終于能松口氣,低頭玩一會兒的手機——在朋友圈裏點點贊,刷刷最新的娛樂新聞,玩了十幾秒鐘,他悄悄地切到了導航的界面,然後發現自己正在向遠離自家小區的方向行駛。

“這條路好像不太對,我家在新雅小區,你是不是導錯地址了?”

“哦哦,是地址出錯了,我馬上切下地址。”

張助理回了一句,在前方調轉了車頭,許葭盯了一會兒,發現車輛果然向他家的方向行駛,暗自松了口氣。

——他是真的擔憂這些人将他送到白鹿的地盤裏,入行這麽多年,他也見識過不少權貴逼迫人就範的手段。

他并不願意将白鹿想得太壞,但也不會失去必要的警惕心。

車輛終于停在了小區門口,許葭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從車上下來,張助理強硬地将飯盒塞到了許葭的懷裏,沒給他拒絕的機會,飛速地開車離開了。

許葭拎着飯盒,一邊向自家的樓棟走,一邊回想起今天的經歷,只覺得跌宕起伏,甚至可以寫一集劇本——許葭早就想過如果做不了演員,他還能做些什麽,他對編劇這個職業還算感興趣,也匿名寫過幾個本子,只是編劇圈也講究論資排輩,他的本子雖然獲過幾個小獎,但并沒有人願意投資拍戲。

許葭刷了門禁卡,進了單元門,他家在三樓,也不耐煩等電梯,直接去了樓梯間。

他低頭走過了最後幾節臺階,手裏攥着鑰匙,正想開門,卻發現自家隔壁房門大開,瓷磚上甚至還有幾個清晰的腳印。

許葭記得鄰居是一對剛結婚沒多久的夫妻,男的姓劉。他保持一段距離,站在門口,沖裏面喊了一聲:“劉哥,我是鄰居,你家門沒關。”

“我是故意沒關門的。”

男人的聲線出人意料地熟悉,許葭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卻沒有再退。

白鹿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裏,他甚至換了一身舒服的家居服。

“你怎麽在這兒?”許葭明知故問。

“認識下新鄰居?”白鹿歪着頭,甚至有幾分天真爛漫,“購房的手續接下來再辦,我現在算短期住戶。”

“白總,你沒必要這樣。”

“我換個住處,合理合法,為什麽不能這樣?”白鹿莞爾一笑,“我也沒什麽正經事可做,難得遇到你這麽有趣的人,多花些心思,也是值得的。”

許葭既無奈又氣憤,攥了攥拳頭,最後罵了句:“你是真不知羞恥、不成體統。”

“你連罵人都這麽軟綿綿麽?”白鹿倚靠着房門,身上的絲綢上衣自然下滑,露出了白皙精致的鎖骨,“我想試試,你到底能不能硬。”

“你做夢。”許葭不再理會白鹿,他的手因為生氣,而微微發抖,鑰匙捅了幾次,才捅進了鑰匙眼裏。

他擰開了防盜門,又換了個鑰匙,開內裏的門,身後卻傳來了白鹿的聲音:“我幫你擺平了劇組的事兒,一會記得查收轉賬消息。”

“那真是,謝——謝——你——啊。”

許葭這句道謝說得咬牙切齒,但他的教養又讓他不得不承了這個情。

“我是真的挺喜歡你的,也不是想包養你,就想和你談談朋友,順便幫幫你的忙。”

白鹿說着說着,自己都被自己感動到了,他已經許久沒有說過這種近乎哄人的話了。

可惜許葭一點也不領情,只冷淡地回了句“這事沒得商量”,“啪”地一聲甩上了自家的房門。

白鹿吃了個閉門羹,他站在門口,盯着那道緊閉的房門幾秒鐘,輕飄飄地笑了。

“你可真好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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