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禦前失儀
陰侍君繼續搭話,“學習如何讨人歡心啊,喏。”拿下巴示意他往馬場看。
“陰侍君莫不是醋了?”
“那可不,聽說陰侍君才方得寵,陛下這就有新歡了。”
他身旁的這位公子輕蔑地哼出聲,就再沒當回事。
對于後宮這些争風吃醋慕雲沒甚興趣,全場坐着看別人秀恩愛,時間久了着實讓人尴尬,慕雲朝衆位拘了拘禮,準備回去了。
身旁的人忽然拉住了他,把他硬拖回椅子上,湊過來道:“美人莫慌,且再坐坐。”
慕雲被拽得急了些,出了身冷汗,身上愈加不舒服起來。
再看馬場上,玄衣的那個正是當今天子,此時正扶着人下馬,而人家壓根不稀罕他扶,愈看愈不順眼,慕雲想立馬離開。
後邊兒的劇情他了然于胸,但不願随劇情的願,結果卻還是被人留了下來。
陰明月把起身的慕雲硬拽了回來,自說自話,“昨兒聽說新來的侍君裏有個美得出衆的,今日一見果然是個美人。”
而後湊上來壓低了聲音,一副救了他命的驕傲臉,倒有幾分親切。
“見你安靜又讨喜,今日哥哥便多關照你幾分,在後宮,你多争幾分便多幾分恩寵沒有錯,但切記,陛下令你來馬場你必須要來,未令你離場你便絕不能走。”
“像新來那幾個多嘴的,說不準今日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打爛嘴趕出宮去,小侍君你可千萬不要學。”
看樣子他是被人誤會了,原文中這個陰侍君連炮灰都算不上,只出場了一次,沒想到倒是個熱心腸,“慕雲謝過哥哥。”
說話間,衆人齊齊起身跪倒,慕雲遲了些,內裏青衣外面披着白領灰袍狐裘,略帶病态的面容更顯得那張臉美麗而惹人憐愛,有一瞬間便如鶴立雞群。
“拜見陛下。”
“都起吧。”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從這人口裏說出來,又帶上了些許清冷淩冽,連聲音都讓人聞而生畏,難以接近。
慕雲揉了揉自己的膝蓋,身體有些乏力,困難地站了起來。
視線越過人群,那一青一玄兩個身影并排站着,緊緊貼着。
心裏煩躁,慕雲站得更端正些,低下眼眸,希望這場鬧劇趕緊散場。
他不知道,打他跪遲了單獨暴露在視線裏,有人就一直看着。
“慕侍君上前回話。”有人喊話,是陛下身邊的總管太監。
身前的人往側邊讓出一條道,他與那二人之間再無障礙,只隔着六七步距離的空氣。
真是倒黴。
慕雲拖着身子向前邁了一步。
“就跪那兒吧。”景晟忽然發話。
慕雲原地跪下,雙手伏地頭磕在上面,“慕雲拜見陛下。”月祿也跟着自家主子跪拜在地上。
過了很久,至少慕雲覺得很久,跪得他膝蓋都疼了,那邊兒才傳來聲音。
“擡頭。”
由于場面太過熟悉,慕雲愣了愣,緩緩起身,抓了抓自己的膝蓋,簡直跟文中的描述一模一樣。
景王初見慕家送來的小公子,竟與心中白月光八分相像,不敢靠近,久不能語,過了一刻才告誡自己,那不過是個替身。
“擡頭。”聲音已經帶着不愉。
緩緩擡起頭,面前的人棱角愈加分明,唇抿着,像下一刻就要殺人似的,眼睛裏冷冰冰的,眉間緊繃,像是許久都沒有舒展過眉目。
有一瞬間,慕雲覺得被施了定身咒,然後心口泛起一點意味不明的酸疼,明明不想示弱,但他很快像文中寫道的那樣,又低下了頭。
又過了好一會兒,才再次傳來問話聲。
“慕家的公子。”
慕雲低眉跪好,答道:“慕家慕雲。”
衆人此時大氣都不敢喘,只想趕緊散了這場戲,陛下散發出的低氣壓,吾等凡人無法承受,整個後宮都覺得自己受了這慕家公子的無妄之災。
“陛下問話,應先答是,問什麽答什麽。”不是總管太監,是那個青衣公子,慕容如楓。
慕雲沒有出聲。
景晟冷着臉,忽然道:“你還未有階品,可知剛才訓話的侍君已有四階。”
在原文設定中,景國國風開明,從開國一直男風盛行,歷朝下來到如今,後宮男侍也如妃嫔一般有了品階之分。
不過男侍較為簡單,從選秀開始沒有階品,腰間是不允許挂任何飾品的,然後從八珠開始,每減一珠階品上一分,一珠位同夫人,二珠同嫔,三珠同美人,四珠同良人,五階八子,六階七子,七階長使,八階少使。
男子因不能延綿子嗣,雖在後宮有了階品,但地位仍不能與女子相比,一個四階侍君說開去不過與一個女長使的地位相當,可男侍之間卻被劃分出明顯的高低貴賤。
男人何苦為難男人,表妹哪裏來的這些腦洞。
慕雲捏了捏膝蓋,他本想說,陛下問話時一個四階侍君随意插嘴,難不成還成了他沒有禮數。
話到嘴邊,又懶得分辨了。
慕雲不辯解不認罪也不反駁,就低頭跪着,仿佛其他人不存在似的。
原文中慕雲是吓的,但現在,仔細看去,慕雲眼角都帶着不樂意。
陰明月急得抓手手,這明目張膽跟陛下杠,怕不是嫌活得太長,縱使他七巧玲珑心也救不了這慕公子。
張大富倒是人精,又看了看他家陛下臉色,把人喚醒,“陛下。”
“起來吧。”
剛剛明明一副要問罪的口氣,這會兒又讓他起來了,哼。
明明知道這些劇情,慕雲還是忍不住心中吐槽。
額角已經有汗滲出,就這一會兒工夫,慕雲已經不太能站得起來。
月祿要來扶他,他自己跟自己犟起的飛快,站起來的一瞬眼前就黑了,身體向一邊倒去。
倔強地扶住圍欄,撐起身子,披着的狐裘落地,渾身涼涼的,再沒有暖意。
真是倒黴,他明明覺得可以,但還是像文中寫的劇情一樣。
“大熱天面見陛下穿着狐裘,也太不像話了。”人群裏有膽大的低聲非議。
月祿連忙把狐裘撿起,披也不是,不披也不是,想了一圈感覺怎麽都不對,幹脆把狐裘又披回自己主子身上,破罐子破摔。
全程冰塊臉的景晟幽幽地說:“禦前失儀,該當何罪。”
月祿急的不行,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結果陛下身邊的人朝着人群裏去了。
張大富高聲宣,“面見陛下,不知噤聲,私下議論,掌嘴一百。”
話音未落,兩個小太監已把剛才多嘴的人架到了衆人面前,掌嘴的板子不停的揮舞。
那新來的侍君何曾見過這場面,當下軟了腿,哭嚎着求饒,見沒有用,宮人一副要打死他的架勢,便開始胡亂咒罵起來。
先罵慕雲狐貍精,又哭嚎陛下不公平,明明是那個賤人禦前失儀。
其他人齊齊跪倒,大氣都不敢喘,恨不能将頭埋進土裏,總之這事跟他們一個銅板的關系都沒有。
才進宮的新人見這陣仗,膽小的都攤在地上,吓的渾身是汗。
全場除了景王與慕容如楓,只有慕雲還靠站着,尤為突出。
陛下面前,板子到底是打的狠,才三十板下去,那侍君已滿嘴是血,除了痛呼再說不出話來。
後面場景異常血腥,血沫飛濺,跪着旁邊的人苦不堪言。
一百下結束,人已經沒有知覺,全靠兩個太監架着,也不知死活。
景晟眼都沒眨一下,毫無波動,“趕出宮去。”
衆人以為這場酷刑終于結束,剛松了口氣,發現陛下身邊的小太監走進了人群,當下吓得魂兒都飛了。
那些太監有序的在人群裏穿梭,方才癱軟在地跪沒跪姿的,全被拖了下去。
一時間,場上斷根頭發都能聽到響聲。
直到那些太監将人拖了個幹淨,回到景晟身後,人群裏才有了呼氣聲。
“陛下确實不公。”
求求蒼天了,繞了他們這些小人吧,這又是哪個神仙。
慕雲看着慕容如楓絲毫沒有懼意,甚至确實有些不憤,直指景王處事不公。
景國律法嚴明,甚至可以說十分嚴苛,但卻全權講究一個公平,這也是景國如今太平安穩,繁榮昌盛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而提出這一理念的,正是當今陛下。
奇跡般,慕容如楓觸犯天顏的話并沒有受到責罰,景晟甚至饒有興致地看了他一眼。
張大富上前一步,“慕侍君,四階及以下的侍君,答陛下話時應自稱奴。赴此傳召,應穿戴和時宜的衣物。侍君此番,已是禦前失儀。”
禦前失儀四個大字,讓慕雲再次眼前漆黑,盡管知道劇情本是如此,還是經不住瞪大眼望過去,心裏一陣驚一陣涼,景晟難不成要把他拉出去打死。
昨天才說不可能,今天打臉就如此猝不及防。
他确實對王宮禮儀十分了解,甚至曾經對這些禮儀提出過合理建議并被采納,但——他從不遵守!
對面傳來能凍死人的聲音,“張大富,禦前失儀,該當何罪。”
慘痛的教訓在前,氣氛一度,劍拔弩張。
僵持了良久,慕雲再次跪了下去,避開景晟的目光,頭伏入塵埃,低聲為自己求條生路。
“奴天資愚鈍,沒有将先生宮人教的禮數學好,今禦前失儀甘願受罰。”
頭磕在手背上的時候,心思飛到了月餘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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