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鬥氣

“侍君,侍君留步。”

“張公公,怎麽了?”張大富攔了他的去路,景晟之前說過都仍由他,看來是有什麽事。

“今日侍君還是不要亂走,大臣們要來側書房議事。”

慕熙朝外頭瞅着,多嘴問道:“謝過公公,不過,這議的什麽事,怎生外頭跪了一排。”

“侍君應該知道,就前些天的事。”

“運河?”慕熙瞬間就猜到了,“陛下不是把鑰匙都交給大司農了嗎?”

“哎,半路又追回來了。”

慕熙愣住,還有這種操作?

景晟還沒到,大臣跪在門外,慕熙想了想,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的熏爐也拿去了側書房,一南一北兩個熏爐,同時燒了起來。

他在蜜丸上裹了糖衣,更耐燒一些,剛燒起來一點兒氣味都沒有,根本不會有人察覺。

原本還想試探景晟,現在想想,大不了一死,他都死過四五回了,有什麽可怕,景晟問起罪來再說。

不過一刻,淡淡的清香從側書房飄出來,慕熙捏着手,朝門外望着。

終于,景晟滿面寒霜,沒有給大臣們一個眼神,徑直入了太阿殿,進了側書房。

身後,還跟着陸鑫,陸鑫經過正殿時發現了他,給了他個古怪的眼神。

慕熙抓抓耳朵,一步一步往側書房挪,他絕對不是想偷聽。

裏面吵的挺厲害,就算他沒靠近,也能聽的一清二楚。

還就是錢的問題,哼,臭男人,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貧窮啊,蒙蔽了你的雙眼。

“廢物,當年孤怎麽就把國庫交給了你。”

陸鑫那是鐵公雞,臉皮也夠厚,油鹽不進,“沒錯,是陛下交的。”

“別想了,孤是不會給你的。”

“陛下,您為了您的小寵侍,昨日貶了燕國公主殺了他從燕國帶來的親侍,運河可能要修的更快一些,畢竟跟燕國的戰事,怕是要一觸即發了。”

“你。”最無奈的,就是景晟知道大臣們說的都對,他只是從遇到那個人開始,有了私心。

慕熙在外頭聽的氣不打一處來,為了他?要打仗?

哼!

啊呸。

狗東西。

跟月祿混在一起的這一年,罵人的話倒是學了不少,慕熙發現罵人一時爽,一直罵人一直爽。

哼,如果貶黜燕國公主真的會引起戰事,那必定是景晟就想打這場仗,找個借口罷了。

鑰匙明明交了又半路追回來,那必定也是另有所圖。

慕熙此時不得不懷疑,景晟處處打壓慕家,跟修這條運河不無關系。

如果說誰能一時間拿出大量的錢財,慕家絕對是不二之選。

聽着裏面二人的交易,慕熙攢着拳頭,真想把裏面兩個人的狗頭錘爆。

景晟一直是個合格的君王,鑰匙自然是要給的,但是這場拉鋸戰中,陸鑫立下了軍令狀,慕熙留下的每一分錢財都必須用在鋼刃上,自此之後景晟不想再收到修運河經費短缺這種奏章。

在大臣們被宣進來前,慕熙悄悄溜遠,看着大臣魚貫而入,暗道事成了。

景晟的後宮無人打理,但朝堂卻是井然有序,像這麽多大臣同時觐見,數年來都沒有幾次。

慕熙暗道,時間這麽湊巧,估計跟那個燕國公主有關,他也是湊巧。

景國衆臣都嗅到了平靜下的暗潮湧動,脾氣急的都已經準備好了十萬個為什麽,問清楚後打仗的準備就開始做上了。

結果,側書房站了一排大臣,不約而同都沒有說話,他們聞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屋內的暖氣驅散了寒冷,這股香味撫平了急躁。

太阿殿是為數不多有地龍的宮殿,殿內的大臣都知道,這個好東西是陛下曾經專寵的侍君提出來的,只有新修的宮殿有地龍。

這味道……大家都想問,但沒一個敢開口。

景晟看着這群氣勢洶洶來,又乖的跟綿羊似的,議完了事就乖乖走了的,眼神一直放在殿內兩個熏爐上,沒有離開。

這股香味,既不芬芳馥郁,也不是久而彌香,只是淡淡的清香,這一會兒已經燒完了,香味更是消散無蹤。

但你置身其中,這股香味仿若能讓你瞬間靜下心神,得到心安平和,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集中。

景晟提了提袖子,聞了聞,殿內的香已經燒完,但他的衣物上仍留着淡淡的味道。

看來這是他那個小寵侍的傑作,揪了孤的花,還回一味香料,這是他們說好的,公平合理。

景晟今日難得提前放下了奏折,不知自己怎麽想的,手上已經收尾,朱筆搭在一邊兒,出了側書房。

張大富正在寝宮外繞圈圈,見了他拜倒在地,畏畏縮縮,不知做錯了什麽事。

老天爺啊,慕侍君把龍被扔在地上,□□的不成樣子,還不許他們收拾,這是要鬧死人吶。

景晟進了寝宮,小寵侍正坐在案前拿着鑷子擺弄着,聽到他進來,也不擡頭,冷冰冰的。

想起昨日的積極,景晟有一種用完被扔的錯覺。

龍床下一床明黃龍紋的被子,褶皺成一團被遺棄在地上,一眼望去,便能看出它是如何飽受欺淩與□□的。

如此淩亂的被褥,他昨夜就看到了,今日還沒收拾好,還頗有些比昨日更糟的樣子。

愣了片刻,轉向罪魁禍首,問道:“孤的禦被,是怎麽了?”

它做錯了什麽。

慕熙像沒聽到似的,繼續擺弄着自己的事,甚至還哼起了小曲,一副輕松愉快的模樣,眸中分明還帶着撒氣成功的得意。

景晟屏息,他不想承認居然有被這個小寵侍氣到,氣笑出聲,自己把被子撿起,抖了抖,放回床上。

慕熙依舊不理人,專心做着自己的事。

“孤已經幫你欺負回去了。”

“哦。”慕熙終于有了反應,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為了我,陛下大可不必。”

怒氣值飙升,景晟繃着面無表情,告狀的也是他,大可不必的也是他,“也是,為了個只會拿被子撒氣的。”

這一下可捅了馬蜂窩,慕熙跳起,嘴裏的話吐豆子似的往外蹦。

“陛下,您可不能血口噴人。什麽被子,哪裏有被子,我哪裏拿被子撒氣了,陛下有證據嗎?要拿出證據來的,人證有嗎?物證呢?”

人證此時自己睜着眼睛說瞎話,物證,龍床上,物證已經被好好鋪平在上面,除了多了些褶皺也沒什麽髒污破損的地方。

景晟坐下,慕熙也坐下來拿起鑷子繼續擺弄。

“孤日前……”

“陛下前兩天晚上去哪了?陛下愛去哪裏都是陛下的自由,難不成還要解釋與我聽不成?”

最快說完,又覺得哪裏不對,自己把自己給氣着了。

“你……”

景晟不說話了,慕熙在心裏把自己掐死了一萬遍,你繼續說啊,說啊,啊啊啊啊啊,他就是要聽景晟前天晚上怎麽了,剛才為什麽要賭氣,他恨。

沉默半晌,景晟看起來似乎氣的不輕,慕熙覺得自己反應過頭了,轉移話題緩和氣氛,“陛下,上次提過的香制成了,要不要給他起個名字。”

景晟下意識提起袖子嗅着,想到他們第一次提到這香的場景,說道:“就叫熙髻香吧。”

慕熙把鑷子扔進盤子裏,铛的一聲,回道:“已經起好了,叫雲香。”

什麽鬼名字,這當然不是他起的,只是……一時上頭。

直到景晟睡下都還沒回過味來,一口氣郁結于胸,他幫人出了氣,還被怼了?

被一個他親自撿回來的小侍君給氣的說不出話來,居然沒把人拉出去打死。

一定是哪裏不對。

慕熙把東西胡亂一堆,一股腦全扔在一起,不幹了。

景晟已經睡下,還把床邊的燭火吹了,慕熙氣鼓鼓的,看着景晟睡在外邊,他都進不去了。

脫了鞋爬上床,一條腿艱難地邁過景晟,心裏暗暗不爽,一屁股坐在人身上,見景晟沒反應,也覺得無趣,繼續自己的爬床運動。

忽然手腕被人抓住,還跪在床沿的那條腿因為翻起的身體失去了支撐,整個人倒進床內側,景晟壓了上來。

“疼。”慕熙第一時間裝弱喊疼。

手腕上的手松了幾分,景晟壓下來,他們幾乎貼在了一起,身上人的氣息噴灑在臉頰上,隐隐發燙。

“陛下。”

“現在知道喊人了?”

“陛下。”

心砰砰跳,黑暗裏只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和溫度,景晟擠在他兩腿之間,兩人只着着薄薄一層裏衣,暧昧的姿勢讓他有些心慌。

“小侍君,他們說孤不仁,讓你侍寝了三天三夜,看來應該名副其實才對。”

景晟靠近,嘴唇險些就要貼上他的臉頰,其他身體部位的接觸讓慕熙瞬間紅了臉,艱難地出聲,“陛下,別。”

景晟哼笑,“現在知道怕了?”

慕熙撇過頭去不說話。

他本就不是要真正得到景晟的恩寵,從來都沒想過這回事。

景晟估計也并非真正寵他,就像上位者飼養了一只好玩的寵物,逗樂一番不過順手的事,這幾天來景晟也從未提過更沒有表現出要他侍寝的意思。

這個問題忽然橫亘在兩人之間,讓兩人同時意識到,君王與侍君之于他們而言,他們的關系根本不正常。

就今晚,景晟幸了他,才是正常關系。

慕熙和景晟開始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冷戰。

景王宮都知道慕熙寵冠六宮,甚至有專寵的趨勢,一時恩寵未消,但他們兩人的相處又确确實實像冷戰。

一起吃一起住,一起睡覺,一同醒來,偶爾慕熙喊累,景晟二話不說,把人抱出抱進。

但兩人語言、眼神的交流,越來越趨近于零。

前一天晚上,景晟到底沒有幸他,還與他逗樂,把人的被子踢下床,罰慕熙與他蓋那床滿是褶皺的被褥。

第二天起,兩人就好像再沒什麽交集,也沒有什麽共同話題。

就連月祿都發現了問題。

“公子,您與陛下還置氣呢?”

慕熙:“沒有啊,怎麽了?”

可能是他想多了,就覺着怪怪的,但又确實不像鬧矛盾的樣子,誰敢與景王鬧矛盾啊。

這十來天,慕熙沒閑着,景晟也忙得不可開交,每每景晟處理完政事,都是夜半三更,慕熙早睡熟了。

有一次他醒的早,發現景晟幹脆一晚上都沒上床,在側書房拄着額頭,不知休息了多久,衣服都不用換,直接又上朝去了。

反正他們好些日子沒說過話,在一處過了。

月祿忽然問起,慕熙想,難道這就是商場得意情場失意?

郊外的廠已經建成,熙髻香已經投入生産。

這一個月,慕熙每天都制熙髻香,太阿殿燒着,來議事的大臣都漸漸習慣了這種讓人靜氣凝神的味道。

坊間流傳,這等香料乃最上乘之香,凡是官拜九卿之上無人不用,上至景國君王都常用此香。

其凝神靜氣的作用,被傳的神乎其技,仿佛燒了此香,便能平步青雲,官拜丞相。

這其中一部分,是他讓月祿傳出去的,另一部分是預料之外,以訛傳訛便成了誇大其詞的虛假廣告。

他最終制作成品時,多加了一道工序,熙髻香本不是香味濃郁的類型,也不能經久不散,但多加的這道工序,讓香味附着于衣物上消散的速度變慢。

長期使用此香,衣物總會留下淡淡的香味。

這些大臣在太阿殿聞了此香,下去争相打聽,再加上衣物上的味道,家眷也都知道識得了此香,一傳十十傳百,熙髻香名噪官場。

據說丞相因為此香,來觐見的次數都變多了,只是一直沒敢打聽。

找遍了地方,最終也只能在太阿殿聞到此香,大臣們都開始猜測,這是王宮裏哪位調香師專為陛下調的禦用香料不成。

不久後,都城新開張沒多久的少記香料鋪打出了預售招牌,店內就燒着試用款,丞相親自去驗過貨,沒錯,就是它。

一時間少記名揚都城。

都城的故事總是天下最感興趣的,沒過多久,這款香料的神奇與傳奇故事,傳遍了整個景國,少記分鋪也慢慢在景國大地開了花。

這款熙髻香,大火了近半年,成為了少記香料鋪名副其實的金字招牌,鎮店之寶。

慕熙安頓道:“香料的說明要注意做好。”

熙髻香不過是簡單的香料,雖然其中确實加了幾位藥材,但不過是安神的作用,可別傳出什麽治病救人的功效,那就太離譜了。

“公子,咱們趕的也巧,新年快到了,可趕上一大批采買的。”

這麽一提,轉眼已經十二月了,再過半月便是新年了。

“有何幹系,新年,家裏燒富裕金香更合适些,熙髻香寡淡了。”

月祿回道:“公子你可別說,現在火的,誰家不燒個熙髻香,都不好意思在朝為官呢,那些官家夫人比官老爺還厲害,生怕落了人後。誰管适合不适合呢。”

慕熙搖搖頭,對于不懂香的,暴殄天物。

這天夜裏,慕熙一直沒有困意,睡不着就一直搗鼓自己那點香料,手裏捏着個蜜丸,左轉一圈右轉一圈。

景晟忽然推門而入,四目相接,這樣的感覺居然讓兩人有些陌生,好似他們已經許久沒有見面。

“咳,咳。”慕熙沒忍住,咳了兩聲,喉嚨有些不舒服。

景晟忽然說:“晚了,快睡吧。”

慕熙當沒聽到,打開熏爐的蓋子,把手裏的蜜丸放了進去。

景晟自己寬了衣,拉開被褥,坐在床上看過來,“你當真不怕孤?”

都是一個腦袋一雙眼,兩只耳朵一張嘴,有什麽可怕的。

熙髻香飄散出來,但對慕熙作用不大,他正氣鼓鼓的,也不搭話,也不看景晟,像自己是十幾個腦袋,随便砍。

這香是他第一次制的,與後面的成品都略有不同,少的那道工序讓香味散發的更快,比成品的味道要略濃些,也消散的更快。

小小的一顆,轉眼便要燒沒了。

景晟忽然出現在案前,像慕熙不回話也沒什麽不敬,繼續說自己的。

“後宮這些,個個都想争寵,但沒幾個有膽量在孤面前造作。孤給一分便受一分,孤不給敢要的,都已經死了。”

慕熙擡頭。

“就連堂上那些,孤的丞相,說話都是小心翼翼再三斟酌。”

原來景晟知道,所有人都怕他。

高處不勝寒。

他的香要燒完了。

“慕少之?”語氣裏都是對慕熙假借人名的嘲諷,景晟怎麽可能不知道慕雲字煥之,“孤再給你一次重新說話的機會。”

慕熙忽然問:“陛下,我聽說您之前杖斃了一個寵愛的侍君。”

景晟看過去,沒想到他會突然問此事。

“據說,他沒說出您想聽的話,您就把人拖下去打死了,是嗎?”慕熙滿臉求知欲,一點兒都不怕此刻他沒說出君王想聽的話,下一刻就要被拖下去打死。

作者有話要說:  慕熙:陛下,自信點,不是錯覺,确實就是用完就扔

一、我的文案很醜嗎親愛的們,我覺得有點醜,不知怎麽改QAQ

二、今天更新後,從周一開始每天早晨的更新挪到晚上吧,大概晚上九點。早晨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大家好像不太好看更新的樣子,挪一下反正還是每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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