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酒局
翌日, 顏凝起身的時候已是晌午了。
她掙紮着坐起身來,扶額道:“我怎麽在這裏?”
知書見她醒了,趕忙走過來,低聲道:“是太子殿下送姑娘回來的。”
顏凝一愣, 剛要開口, 便聽知書道:“姑娘放心, 除了奴婢, 沒人知道此事。太子殿下囑咐過了,奴婢連知畫都沒敢告訴。”
顏凝點點頭,松了一口氣。
知書服侍着她起身, 道:“殿下待姑娘真是上心, 不僅親自背了姑娘回來,還陪了姑娘許久, 見姑娘睡熟了方才離開的呢。”
顏凝聽着, 不覺紅了臉, 道:“不許胡說。”
知書笑笑,道:“奴婢省得的,奴婢只在姑娘面前說說, 再不敢到外面去說的。”
正說着,便見孟氏身邊的人走了進來, 道:“二姑娘, 夫人請您過去一趟呢。”
顏凝點點頭, 道:“知道了,嬷嬷先回去,我收拾停當便過來。”
“是。”
半個時辰之後, 顏凝便出現在了孟氏的院子裏。
“阿娘找我可是有要緊事?”
顏凝走到孟氏身邊, 伸手抓起幾個剝好的栗子便吃了起來, 一邊吃一邊笑着問道。
孟氏攬了她在懷裏,道:“就知道你喜歡吃甜的,這炭盆裏還有,吃完了阿娘再給你剝。”
顏凝笑着點點頭,道:“阿娘這裏的栗子總是最甜的。”
孟氏從炭盆裏夾了栗子出來晾着,道:“我和你爹商量過了,今年過年便留了孟昶在咱們府裏一起過,一來呢是為了等放榜的事,二來也是想趁着這段時間讓他跟着你爹和大哥拜訪些朝中的前輩大人們,日後也好相互扶持倚仗的。”
顏凝認同的點了點頭,聽着她繼續說下去。
“這些日子你若得空,便幫阿娘去街上采買些過年的吃用,也給你孟昶表哥添些東西,好讓他安心在咱們府上過年。”
“女兒明白。”顏凝幹脆的應了。
沒了顏冰的婚事,想來這一世的孟昶,會成為顏家很大的助力。
“還有一事……”孟氏看了顏凝一眼,道:“霍奉之回來了。”
顏凝正要往嘴裏放栗子,聽到這裏,不覺手上頓了頓,疑惑道:“然後呢?”
孟氏道:“過幾日,陛下特在霍家設宴,要為他接風,二品以上的官員皆要攜家眷同去的,到時你與阿娘一道去。”
她頓了頓,有些擔憂的看向顏凝,道:“霍家如今正是烈火烹油的時候,我們不能出半點差錯,知道嗎?”
“是。”顏凝點點頭。
孟氏點點頭,嘆息道:“你明白就好,你父親的同僚,樞密院的林大人,你可知道?”
“我知道,他女兒林韻……”顏凝反應過來,道:“他怎麽了?”
“前些日子,他不知怎的得罪了太子殿下,被免了職不算,全家都被逐出了京城,此生不許再回來了。”
顏凝聽着,輕輕拍了拍孟氏的背,道:“也許是他罪有應得。”
妄想着投靠太後,用下作手段保女兒成為太子妃,若她是謝景修,也不會輕易饒過他們。
孟氏苦笑着搖了搖頭,道:“如今朝堂局勢變幻莫測,阿娘不求別的,只想求着咱們全家平安罷了。”
顏凝含笑望着她,道:“會平安的。”
我們一家人,都會平平安安的。
見天色尚早,顏凝便帶着知書出了門。如今離過年雖還有一段時間,可一家子的吃穿用度置辦起來也并不容易,她不得不早做打算。
兩人正走着,便見街上人群湧動,皆向着城門的方向跑去,你追我趕,好像生怕誤了什麽似的。
顏凝尤自狐疑,便見身邊有人喚她。
“顏二姑娘?”
顏凝回過頭去,只見霍允禾正坐在馬車上,含笑望着她。
顏凝笑着走到馬車旁,道:“霍姑娘。”
“顏二姑娘也是來看我哥哥的嗎?”
顏凝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麽,便見她掀開了馬車的簾子,道:“上來罷,我正是要去接哥哥的呢。”
顏凝這才反應過來,今日大約就是霍奉之回京的日子。
霍奉之作為大宋的戰神,自然頗受百姓簇擁愛戴,再加上他年少成名,相貌英俊,每次他回京都能引起不小的震動,無論男女老少,都想親眼看看他的英姿,這次他打了勝仗回來,聲勢自然更為浩大。
想來,霍允禾以為顏凝也是去圍觀霍奉之回城的,這才邀她一同前往的。
顏凝剛想回絕,便聽前面人群沸騰起來,有人高喊着“霍将軍回來了!”
霍允禾心裏一急,也再顧不上許多,只匆匆将顏凝拉上了車,她是習武之人,力道極大,顏凝根本掙脫不開,還未等顏凝開口,便聽得霍允禾吩咐車夫道:“快走,定是哥哥已經到了!”
馬車迅速飛馳起來,載着顏凝一道,朝着霍奉之奔去。
城門口甚是熱鬧,人群中不斷傳來驚呼聲和尖叫聲,夾雜着馬蹄的聲音和铠甲碰撞的沉悶聲響,連綿不絕的朝着顏凝襲來,直撞得她頭暈目眩。
“那個……”
顏凝剛想說自己還有事要忙,便聽得知書激動道:“霍姑娘有霍将軍這樣的哥哥,真令人羨慕啊。”
霍允禾會心一笑,道:“我也覺得,哥哥很好。”
“奴婢一直崇拜霍将軍,只是無緣得見……”
霍允禾笑笑,安慰道:“哥哥他人很好的……”
“那個……”
顏凝忍不住張口,話音未落,便見一個少年倏的跳了進來。
顏凝還沒反應過來,馬車便猛地疾馳起來,很快便将那些喧嚣之聲甩在了後面。
“哥哥!”
霍允禾猛地撲在那少年懷裏,見過這麽多次,顏凝還是第一次見到霍允禾活潑的一面。
那少年寵溺的笑笑,随手捏了捏她的臉,道:“給我看看,吃胖點沒有?”
霍允禾記起顏凝還在旁邊,忙坐直了身子,道:“哥哥覺得呢?”
那少年歪着頭打量着她,道:“還是太瘦了,臉上半點肉都沒有,倒不如和我在邊關時壯實了。”
他說着,眉頭微蹙,道:“京裏人事紛雜,你若和那些世家貴女們處不來,便不要費心去相處了,左右有我在,他們誰都不敢輕看了你!”
霍允禾微紅了臉,道:“哥哥放心,她們都對我很好。”
那少年點點頭,突然目光淩厲的看向顏凝,道:“你是何人?”
他其實問的随意,可眼眸卻帶着濃重的殺氣,許是戰場上摸爬滾打慣了。
顏凝這才把他看了個仔細,他輪廓棱角分明,眉毛濃密較粗,眼神冷厲,稱得上是劍眉星目,顯得英武不凡。他唇角總是歪歪的笑着,帶着軍人所特有的痞氣,讓他看上去亦正亦邪,少年氣十足。
原來,大宋的戰神霍奉之是長個模樣……
“顏凝。”她迎上他的目光,道:“觀文殿大學士顏宗翰次女。”
“哦……”他眯着眼,目光充滿了攻擊性。
“哥哥?”霍允禾注意到霍奉之的眼神不對,遲疑地叫了一聲,擋在了顏凝身前,遮住了他審視的視線。
她有些不解的看了霍奉之一眼,他平素從不會這樣,難不成……哥哥和顏凝有些過節?
霍允禾有些擔心的看着顏凝,見她沒有面露不悅之色,才略略安下心來。
霍奉之沒說話,只冷眼看着她們。
半晌,他突然開口,沖着車夫道:“掉頭,去樊樓。”
“哥哥去樊樓做什麽?”
霍奉之勾了勾唇,道:“好不容易回來,總得見見故人罷。”
他說着,看向顏凝,道:“顏姑娘若是無事,也一起來罷。”
“霍将軍要見故舊,只怕我跟着不方便。”顏凝推脫道。
“沒什麽不方便的。”霍奉之随口說着,好像渾不在意是不是多了一個人似的。
霍允禾笑笑,道:“顏姑娘陪我去罷,我最不擅應付這種場合,有顏姑娘在,我也好過些。”
顏凝見她說的真誠,也就勉強應了。
霍家的馬腳程極快,沒有多少時候,幾人便站在了樊樓之下。
樊樓不愧是大宋最為繁華的酒肆,只在樓外瞧着,便覺這樓高聳入雲,手可摘星辰,氣派非凡。
因着不是吃飯的時辰,裏面倒顯得安靜的很。
小二見來人是霍奉之,忙殷勤招待,引着他們一路上了五樓的高臺,方躬身退了下去。
霍允禾看向顏凝,溫言道:“顏姑娘,我們進去罷。”
顏凝剛點了點頭,便聽霍奉之道:“允禾,我的佩劍落在馬車裏了,你去幫我拿一下。”
“哥哥從來劍不離手的,今日怎麽忘了?我讓下人去取。”
霍奉之堅持道:“你去。”
霍允禾無奈,只得走了下去。
霍奉之見狀,只做了個“請”的手勢,便徑自走到一邊等着,他雙手抱臂靠在窗邊,顯得悠然至極,可目光卻凜冽得迫人。
顏凝淡然走到他身邊,道:“有什麽話,霍将軍但說無妨。”
霍奉之看了她一眼,道:“顏姑娘,允禾性子單純,在這京城中也沒什麽朋友,你能和她這樣投緣,我很高興。可我也不得不多問你一句……”
他頓了頓,逼視着她的眼睛,道:“你到底是沖着允禾,還是沖着她身後的太子妃之位?”
顏凝看向他,坦然一笑道:“将軍果然很為允禾着想啊。不過将軍放心,顏家雖勢弱,可也沒到需要我違背本心去巴結攀附什麽人的地步。至于太子妃之位,若我當真想要那位置,大約也沒人争得過我。”
“你這麽說便是承認你是沖着太子妃之位去的了?”
顏凝絲毫不怯場,道:“若我說是,将軍是不是現在就要殺了我?”
她說着,略帶挑釁的看着他,很顯然,霍奉之這種人根本不可能去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別以為我不敢!”霍奉之咬牙切齒的說着,一把抽出了腰間的匕首,刀鋒閃過顏凝眼前,停留在她身前一寸的地方。
顏凝擡起他手中的匕首,指向自己的心口,道:“那就動手吧。”
霍奉之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像是從未見過如此大膽而坦率的女子。
“你們在幹什麽?”霍允禾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他們面前,驚呼出聲。
霍奉之利落的收回了匕首,一言不發的朝着那包廂的門外走去。
霍允禾看着他離開的方向,又看看顏凝,不安道:“顏姑娘,真是對不住,我哥哥他……”
“沒事。”顏凝笑着安慰她,道:“我們進去吧。”
霍奉之猛地推開高臺外的門,顏凝這才發現,裏面已坐滿了人,謝景修、謝以安、平陽郡主皆列坐其中。
顏凝這才想起,他們幾人都是姑表親,從小都是玩在一處的。只可惜……
謝景修正抿着茶,見顏凝來了,唇角不覺溢出一抹笑來。
顏凝亦沖着他笑笑,兩人雖是無言,卻又像是說了千言萬語,皆在不言之中。
謝以安沒說話,只是目光幽冷的看着他們,将手中的茶盞一飲而盡。
“顏凝,你怎麽也來了?”平陽郡主忍不住驚呼。
霍奉之蹙了蹙眉,在謝景修對面坐了下來,道:“她是允禾的朋友,我便一起帶來了。”
霍允禾笑着招呼顏凝坐下,顏凝便在她身邊坐下來,道:“早知道郡主在,我就不來了。”
“你……”
平陽郡主秀眉微挑,道:“霍家姐姐,她又欺負我!”
霍允禾抿唇笑着,只搖頭道:“這樁公案我可斷不清楚。”
見她們三人嬉鬧在一處,謝景修也略略放下心來,他終于把目光從顏凝身上移開來,道:“奉之,這一路可還順利?”
霍奉之将酒盞“啪”的一聲放在桌上,道:“多謝殿下關懷,還算順利。”
他說着,看了一眼霍允禾,見她笑得歡喜,也不覺一笑,道:“臣雖不在京城,對這京城中的事,也知道不少。”
他說着,端起酒盞敬了謝景修和謝以安一杯,道:“臣就這一個妹妹,臣只希望,她能平安順遂。”
他言罷,便将這酒盞一飲而盡。
謝景修頂着他審視的目光,亦給自己倒了一盞酒喝着,淺笑道:“孤亦希望,霍姑娘能平安順遂。”
謝以安沒說話,只悶悶的喝着自己面前的酒,深邃的瞳孔有些晦暗不明。
平陽郡主湊過來,道:“你們這樣喝酒有什麽意思?倒不如我們大家一起擲骰子玩。”
霍奉之嗤之以鼻,道:“這不過是小孩子的把戲,郡主芳齡幾歲了?”
平陽郡主努嘴道:“我們玩個不一樣的,這彩頭啊不在喝酒,而在……真心。”
衆人聽着,都有了些興致,道:“怎麽說?”
“咱們挨着順序擲骰子,擲出點數最大的人可以問點數最小的人一個問題,這個人務必要說真心話,不得隐瞞,如何?”
謝景修笑笑,道:“古靈精怪,郡主打哪裏學來的?”
平陽郡主道:“殿下且說玩不玩便是了。”
謝景修看向顏凝,道:“阿凝意下如何?”
平陽郡主見狀,忙拽了拽顏凝的衣袖,給她使了個眼色。
顏凝無奈的點頭,道:“好。”
平陽郡主滿意的笑笑,命小二将骰子拿上來,道:“如此便說定了,誰都不許反悔哦。”
見衆人都應了,她便站起身來,率先擲了起來。
見是一個六點,平陽郡主來了精神,笑着道:“我必然是點數最大的了,快讓我瞧瞧,待會是誰要回答我的問題。”
衆人笑笑,都依次擲起來,見顏凝擲了一點,平陽郡主不覺有些神色恹恹,道:“我是沒什麽要問你的了。”
謝以安突然開口,道:“我替郡主問罷。”
衆人一怔,實在想不出一貫端成的世子怎麽對這種游戲感興趣。
平陽郡主看了他一眼,見他神情凝肅,眼底不覺有些黯然,強自道:“這問題我可以讓給以安哥哥,不過,哥哥你也要回答我一個問題才行。”
“好。”謝以安答得斬釘截鐵,目光卻一直停在顏凝臉上,從未離開過。
平陽郡主有一瞬間的黯然,卻仍強打着精神,目光灼灼的望着他,道:“以安哥哥可有心悅之人?”
“有。”他沒有絲毫遲疑,道:“顏凝,現在該我問了。”
顏凝淡淡道:“世子請問。”
謝以安極鄭重的望着她,道:“若沒有蘇昱森之事,你可會嫁我?”
他斂聲屏息,連呼吸聲大些也不敢,生怕驚擾了她,可顏凝只是堅定的迎着他的目光,道:“不會。作踐自己的事,我已經做得夠多了。”
“作踐自己?”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她,道:“顏凝,你把話說清楚!”
“這是下一個問題。”顏凝從容道。
“好……”謝以安頹然的低下頭,将手中的酒盞一飲而盡。
平陽郡主心疼的望着他,道:“以安哥哥……”
謝以安沒說話,只伸手擲了骰子,見是個四點,不覺搖了搖頭。
衆人依次擲了骰子,沒想到,謝以安竟是最大點數,只是最小點數的人是霍奉之。
霍奉之抱着臂,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道:“世子有什麽盡管問,我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平陽郡主有些擔憂的看了謝以安一眼,道:“以安哥哥,可有要問的?”
謝以安抿了抿唇,借着酒意,道:“奉之,若有一天我與太子殿下兵戎相見,你會幫誰?”
此言一出,衆人都噤了聲,連一貫大大咧咧的平陽郡主都有些默然。
謝景修眯了眯眼,一言未發。
霍奉之看了謝景修一眼,笑着道:“我不知道該幫誰,我這輩子只認一件事,我要我妹妹平安。”
他說着,極溫柔的看了霍允禾一眼。
“知道了。”謝以安淡淡道,他微垂着眸,睫羽纖長,顯得眼底有些晦暗不明。
謝景修彎着唇角,眼裏是疏淡的笑意,讓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顏凝面色如常,平靜的審視着眼前的一切,她早知會是這樣,心裏自然也沒什麽波動。
衆人又開始擲骰子,只是興致都缺缺,沒多少時候便散了。
霍奉之帶着霍允禾先行回了霍府,高臺之上只剩下謝景修等四人。
四人趴在欄杆上,吹着凜冽的風,望着遠處的城牆、遠山,各自懷着不可言說的心事。
“阿凝,孤送你回去。”
謝景修将大氅披在她身上,含笑望着她。
顏凝點點頭,剛要起身,便聽得謝以安驟然開口:“顏凝……”
顏凝腳下一頓,道:“世子有何見教?”
謝以安苦澀的看着她,道:“你這輩子是不是都不能和我好好說話了?”
顏凝沒說話,只冷眼看着他。
謝以安點點頭,沒再糾結下去,只道:“如今蘇昱森已被處置了,我保證,再也不會讓他欺負你,你可願意與我……”
“不願意。”顏凝打斷了他,道:“世子,夢醒了就是醒了,你放下罷。”
“若我就是放不下呢?”
“那也與我無關。”
“顏凝,你怎麽能這麽說話呢?”平陽郡主怒氣沖沖的對着她。
“長痛不如短痛,郡主。孤倒覺得,顏姑娘所言都是發自肺腑。”
謝景修笑着走上前來,不動聲色的擋在顏凝身前,道:“世子醉了,勞煩郡主送他回去。”
平陽郡主臉色一黯,終是不敢與謝景修争辯,只道:“是,殿下放心。”
謝景修微一颔首,便與顏凝相攜着一道走了出去。
外面已是傍晚時候,冬日的風伴着落日餘晖一道吹來,打在兩人身上,他們卻并不覺得冷,反而極享受這難得的靜谧時光。
屬于他們兩人的靜谧時光。
“孤的阿凝真是厲害,孤還是第一次見到謝以安如此失态。”
顏凝笑笑,道:“殿下能把堂堂的大宋戰神逼到如此田地,臣女才佩服呢。”
兩人說着,皆是相視一笑。
“下雪了!”身邊有路人喊道。
顏凝定睛看去,果然見天空飄起雪來,晶晶亮亮的。她伸出手來,握着那漫天雪花,道:“這個時候穿紅衣最好看。”
謝景修想起顏凝當初在舞陽公主府的一舞,深以為然。
他見路旁有賣糖葫蘆的小販,便去買了一支糖葫蘆遞給顏凝,道:“這點紅色可能給阿凝添妝?”
顏凝接過那糖葫蘆,笑着道:“殿下用這個哄我,是當我是小孩子嗎?”
謝景修笑笑,道:“孤的阿凝是大姑娘了。”
他說着,湊到她耳邊,輕聲道:“是不是?”
顏凝登時紅了臉,迎上他的目光,嬌嗔道:“殿下可是後悔了?”
謝景修深深望着她,道:“孤等着阿凝回心轉意的那天。”
顏凝看着那糖葫蘆,道:“只怕殿下等不到了。”
雪花落在糖葫蘆上,越發顯得晶瑩可愛。
“更何況,霍将軍已如此明示,殿下若再拒絕,只怕是駁了霍家的顏面,于殿下不利。”
“阿凝倒是很懂得趨利避害。”謝景修說着,緊了緊她身上的大氅,道:“只不過,情之一事,從來都算不得什麽利害。”
顏凝輕笑一聲,道:“殿下說的是真心,臣女說的,卻是婚姻。”
謝景修走近了她,微微躬身,在她耳邊道:“孤要的婚姻,便是孤的真心。”
顏凝後退一步,道:“臣女祝殿下心願得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