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初入凰城
衆人齊齊回頭,只見日光下,走進一名青衣男子。他白玉如仙的面龐上,劍眉緊蹙,一雙惑人的桃花眼,宛若寒潭般深沉。
“表哥,他是誰啊,長得比你還好看。”青嬈的聲音裏透着一絲興奮。
慕冥一言不發,雙拳已在身側緊握。
幽崇目不斜視地來到殷零身旁,輕輕撫上她的臉說:“零兒,師父來晚了。”
床上的人兒面色蒼白,像個瓷娃娃般沒有回應。
“可否回避一下,留個巫醫幫輔我便好。”幽崇掏出短匕,冷若冰霜地開口。
衆人紛紛散去,只餘慕冥不願離開。
“我也留下吧。”他沉沉開口,面上是少有的肅穆。
“也好,另有一事相求。”幽崇頓了頓說:“若是零兒醒來,莫要告訴她此事,将我送回幽溪山便好。”
說罷,他靜靜寬衣,将匕首狠狠插進心窩……
殷零醒來時,像是做了一場夢,夢裏一片混沌,只有幽崇的聲音,忽近忽遠。
她還是第一次離開幽崇這麽久,也是第一次發現,他對自己來說,是這般重要。
青嬈賊兮兮地給殷零喂粥,邊喂便紅着臉問:“你的師父既然沒和桃祈在一起,那……你看,我當你師娘怎麽樣?”
“噗……”殷零一下沒忍住,在青嬈臉上留了幾顆飯粒。
“好啦好啦,我有我的表哥,不與你搶,開個玩笑罷了,吐我一臉。”青嬈嫌棄地扯出帕子擦了擦。
“不過,你師父長得可真好看,若不是已經有了表哥,我一定要給你搶過來。”青嬈一臉花癡地笑着,全然不覺自己說錯了什麽。
Advertisement
殷零愣了愣,一臉詫異地擡頭。
“你為何會知道師父的模樣?”
青嬈心道不好,即刻将嘴捂上。可話已出口,收也收不回,只能轉着眼珠想着應對之策。
“他是不是來過,你說話啊!”殷零的聲音愈發拔高。
慕冥聞訊趕來,接過青嬈手中的碗使了使眼色。
“你先出去吧。”
青嬈只能懊悔地退到門外,邊走邊不安地回頭看。
慕冥不願隐瞞,仍是決定全盤托出。
“你師父,他确實來過。”
殷零急切地抓着他的袖口,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那師父在哪兒,為何沒有出現?”
慕冥頓了頓,似是思慮許久,才緩緩開口答道:“他,在幽溪山,昏迷不醒……”
慕冥将事情的經過全盤托出,雖然知道殷零可能會因此涉險,卻也不想在這等大事上多做隐瞞。
他知道,殷零一定會救幽崇,若是如此,他便陪她一起。
畢竟他曾允諾,做對友人,互相扶持。
離開的時間不長,卻還是恍如隔世。殷零撫着門前的櫻花樹,那曾經用匕首刻下的痕跡,已經高得連伸手也夠不着。
那是兒時幽崇比着她的身高劃下的,一年一次,從未間斷。
“零兒,零兒你回來了。”出門打水的奶娘見着殷零便急急丢下木桶,伸手将她摟進懷裏。
殷零心疼地為她擦着臉上的淚,邊擦邊憨笑着勸慰:“不哭,不哭,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殷零從未見過奶娘掉淚,從小到大,她便總是笑着,似是沒有什麽可以予她憂愁。今次,卻因為自己的任性,自己的不安,傷害了這麽多關心她的人。
“我去看看師父。”殷零松開奶娘,轉身往裏走去。
奶娘猶豫着拉了一把,片刻後,又再緩緩松開。殷零已經長大,她相信她能自己承擔一切。
幽府還是原來的模樣,她在幽崇門口站了許久,才輕輕推開了門。
那張熟悉的紫檀雕花床上,幽崇安靜地躺着,他面色如常,似是沉睡般,看不出半點傷恙。
“師父,我回來了。”
殷零輕輕走近,俯身趴在床邊。她的眼角微熱,卻仍是笑着用臉蹭蹭幽崇的手。
床上的人一動不動,她倉惶地将耳朵貼向幽崇心口,感受那微弱的動靜。
“師父,我餓了,想吃紅燒肉。”終是忍不住捂着嘴,緩緩蹲下身子。
沒有多做耽擱,見過幽崇後,殷零便騎上府裏的青鬃馬上路。
慕冥早已候在門外,馬車裏,是一些奇珍和珠寶。他知曉,若是交換不到,讨要不得,殷零一定會上手去搶,他不能任她涉險,只能亦步亦趨地跟随其後。
走過幾個晨昏日暮,才在一片密林的盡頭看到一座皇城。
巍然高聳的城牆是明豔張揚的赤紅,牆身以金色圖紋點綴,顯得熱情又端莊。
一行車馬剛到黝黑的城門前,便被門口守衛的鐵騎攔下。
領頭的護衛身披金色铠甲,面色肅穆地問道:“來者何人,可有拜帖。”
“我乃天乾大皇子慕冥,前來拜會凰族帝君,望将士通傳一聲,這是我的佩玉。”慕冥恭敬上前,雙手奉上身份信物。
鐵騎護衛看了看來人,接過佩玉便轉身進了城內。
二人忐忑地候了許久,才在門口重新看到他的身影。
“随我來吧。”護衛面無表情地歸還佩玉,接着勒馬回頭。
凰族四處皆是雕梁繡柱的重樓飛閣。而城內的宮殿更是氣勢磅礴得令人咋舌。
巍然矗立的重檐庑殿頂建築,鬥拱交錯,金瓦蓋頂。每根檐柱上都畫着金色飛鳳,栩栩如生的振翅之勢,仿若要沖破雲霄。
殷零無心欣賞,只是忐忑地跟在身後,直到大殿上的侍衛通傳,她才醒過神來,倉惶跪在殿前。
殿上坐着的帝君帝後身着華服,面色和善地喚人賜座。二人容貌上乘,絲毫看不出年齡。特別是帝後,杏眼明仁,點染曲眉,乍一看與殷零還有些相像。
“二位此次前來,所為何事?若是為了求花,那便可回去了。”上座者驟然的冷語,讓殷零突生涼意。
身後擺着的那些珍寶,擺了半個大殿,足見來人之心誠。
“我必須救師父,有什麽條件,你們都可告知。”殷零毫不畏懼地對上帝君的眼,大有勢如破竹之勢。
帝君原只當殷零是慕冥的妻妾,并未多加關注,現下見小丫頭一臉桀骜,便是多看了幾眼。
小姑娘蛾眉倒蹙,瞪着一雙大眼直勾勾地望着他,雖無幾分大家閨秀之态,卻是讓人莫名地憐愛。
“不是本君不願幫輔,而是這鳳凰山頂唯一剩下的那朵,已經被麒麟族的帝君所定。若是你們可以等,待結出新芽,我可以無償贈予你們。”帝君一臉遺憾地解釋。
“可是我等不了了。”殷零頓時紅了眼眶,她不知道幽崇的身體可以支撐多久,更是冒不起這個風險。
帝君不安地低下頭,眼前的小丫頭雖不算恭敬,卻也不讓人讨厭。
他不知該如何回絕,只能淡淡地說了句:“本君無法失信于人,二位還是先請回吧。”
殷零的眼底有出離憤怒的失望,她沒有向二人辭行,只是毅然地轉身走出殿外。
慕冥回來時,殷零已在馬車上休憩,她雙眼緊閉,滿臉的忿然作色。
慕冥不敢說話,靜靜坐在一邊。
“我要去偷至陽花。”殷零突然開口,吓得慕冥猛地一震。
慕冥并無異議,若她要偷,他就陪她去。
低低地回了聲「好」,便輕松地靠上馬車的窗沿。
“不是你,是我自己去。”殷零知曉他會錯了意,給了一個眼色,便扯過毯子躺下休息。
“若是可以,讓人子時喚我,月黑風高才能便行歹事。”她小嘴一咧,笑得沒心沒肺。
慕冥回應般勾唇,心裏卻是酸澀得厲害,這般任性又韌性的小丫頭不是自己的,着實有些可惜。
待到入夜,殷零拗不過慕冥,只能帶他一起上山。雖是想着莫要連累他人,卻仍是聽信了那句人多力量大。
鳳凰山的山勢陡峭,為了不引起注意,他們徒步而上,沒有行馬。
山間亂石叢生,并未開辟道路,二人禦着輕功艱難而上,走得辛苦萬分。看起來不遠的距離,卻是用了半個時辰才到達山頂。
因要吸收日照,至陽花只是被圈禁在圍欄內,并無任何遮擋。雖已入夜,花身卻仍在月光下熠熠生輝,閃着奇異的光。
結界旁,趴着早已酣睡的麒麟獸,另一側的梧桐樹上,栖息着周身紅光的火鳳凰。
二人隐在山石後看着,絲毫不敢發出任何動靜。
過不多會兒,慕冥扭頭,在唇上豎了豎食指,便向外探出了身。
殷零想要阻止,又怕鬧出太大動靜,只能看着他步履維艱地向前緩緩移動。
僅僅三十來尺的距離,卻像是走了半日那麽久。他全身緊繃,額上已沁出細密的汗珠。
突然間,麒麟挪了挪爪子,似要醒轉。吓得二人頓時僵硬了身子,不敢再動。直到再度恢複平靜,慕冥才繼續向前,伸手向花探去。
“嗷!”就在指尖即将碰觸到花的前一刻,麒麟獸突然瞪圓了雙眼,憤怒地站起身來。
不待慕冥反應,它便縱身向前飛撲,一掌将他打翻在地。
“慕冥!”殷零慌忙從亂石後竄出,一把拽下雲素釵便向前放出兩個火球,火球橫沖直撞,又猛又狠,麒麟獸跳了兩跳,卻像逗樂般直接将其吞噬。
殷零傻了眼,剛要再動,卻見麒麟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向慕冥,一口咬住他的胳膊便往外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