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心悅于你
房門閉合,接着便響起二人的說話聲。玲珑果真去了師父房中,還真是有說不完的話。
她更貼緊牆面,卻始終聽不清二人說了什麽。
幽崇儒雅清冷,說話素來平淡,冷靜。而玲珑溫柔娟秀,淡雅出塵的氣質與幽崇如出一轍,惶是誰人看到,都會覺得他們是一對。
殷零心裏閃過一絲不安,這種無法掌控的心跳讓她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她這才發覺自己對幽崇的感情與他人不同,不似父君母君,不似奶娘管家,更不似蘇哥哥。
那是一種莫名的悸動,世人仿若稱之為愛。
她想不通道不明,倒是迷迷糊糊在牆角屈起雙腿,睡了過去。
幽崇送玲珑回房時,見殷零虛掩的門縫中透着光。他擡手輕叩兩聲,見屋中無人回應,才緩緩推門進入。床榻上被褥齊整,而牆角的殷零正蜷縮着身子睡得香甜。
幽崇無奈輕笑,搖了搖頭便将她抱回錦被上躺好。
剛一松手殷零便悠悠醒轉,她伸手撈過幽崇的脖子拉向自己,哼哼着長舒了一口氣。
呼吸輕掃過幽崇耳邊,癢癢的讓他有些不适。鼻尖傳來殷零慣用的茉莉香,夾雜着她身上自帶的淡淡奶味,讓幽崇僵硬地掙脫起身。
見他已經如此抗拒和自己親近,殷零不禁像兒時那般扁着嘴掉下淚來。
“怎麽了,誰欺負你了,這般委屈。”幽崇微笑着看她。
“我……”本以為幽崇會說上幾句,誰知他不說,她便更不知該如何接話。
她裹着被子往裏挪了一些,伸手拍拍空出的位置向幽崇努努嘴。
幽崇疑惑地看她一眼,聲線柔和地說道:“作甚,這般大了還要哄睡?越發矯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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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零不悅地咬咬下唇,腦子一抽便朝幽崇兇道:“讓你躺便躺,說這麽多又是作甚。”
幽崇驚愕地想要發作,狠狠地握了握拳,還是撐着頭,側倚在殷零身邊。
“說吧,要怎麽哄,聽故事還是拍背。”見殷零耍性子,他有些好笑,卻還是想看小丫頭究竟想玩什麽把戲。
他對殷零太過熟悉,熟悉得只要翻翻眼皮,都知道她是在想事還是使壞。
“師父,你對玲珑是怎樣的感情?”殷零小心翼翼地問道。
幽崇眯着眼瞥她,翹了翹唇角,只吐出兩個字:“妹妹。”他大抵已經知道小丫頭為何如此反常,心裏反倒是愉悅得很。
“就只是妹妹嗎?那婚約呢?”她急切地問,小手緊張地攥緊被子。
幽崇不緊不慢地捋起殷零額前的碎發,順至耳後,一臉平靜地回答:“只是妹妹。所謂婚約本就是兒時的玩笑,根本不作數。而且,我從來不曾心悅于她,從,來,不,曾。”
他特地做了強調,殷零卻仍是惴惴不安。
“那,師父可會娶她,會不會又不要零兒了。”她苦哈哈地問着,眼眶紅紅的讓幽崇莫名想逗。
他原是吃不準小丫頭的心思,現下看她的模樣,已是了然于心。
“那,師父替零兒找個夫君,不就好了。”他滿臉逗趣,小姑娘卻是當了真。
“我不要。我只想同師父在一起。我……”她羞紅了臉再也說不出下句,幽崇卻是一把将她攬過,俯身印上了她的唇瓣。
空氣仿若凝固,鼻尖萦繞的都是他的氣息。殷零僵硬着身子不敢動彈,腦子卻像炸開般亂成一片混沌。
過了許久,她羞赧地不敢睜眼,任幽崇的指尖緩緩撷過她略微紅腫的薄唇。
“若你敢說要嫁人,那就不是現下這般簡單了。”
殷零覺得師父定是在哪兒學壞了,可她沒有證據,只能拉起被子将頭捂得緊實。
“是……害羞了,還是生氣了?”幽崇從未話過情愛,更不曾這般大膽,一時間吃不準小姑娘的心思,也是惴惴不安。
“沒有……”被子裏傳來悶悶的回應,奶聲奶氣的,讓幽崇更是愛憐地将錦被一齊擁入懷中。
“呼!”過了許久殷零才忍不住探頭。“你想憋死我呀,師父。”
她面色紅潤,膚若凝脂,微散的鬓發貼在額頭,顯得慵懶不已。
幽崇的臉上透着紅暈,見她盯着自己,也是不好意思地颔首,将她的頭埋入自己懷中。
“老家夥,你是不是看上我很久了。”殷零不知死活地說道。
她這順杆爬的性子,幽崇一早便知,什麽也沒說,只是悶悶地嗯了一聲。
殷零本想化解尴尬,卻不曾想幽崇竟這般配合,一時也是無話,只能軟軟地埋着頭不敢動彈。
不知何時,又沉沉睡了過去。醒來時,幽崇仍在身側緊閉雙眼,他睫毛纖長,在白皙的皮膚上刻下剪影,引得殷零不自覺地向前湊近。
“嗯?”被吵醒的幽崇發出慵懶的鼻音,見殷零瞪着一雙圓眼看着自己,便唇角微勾地揉揉她的發頂。
“師父,趁天沒亮,快,你快走。”她着急忙慌地說着,仿佛幽崇只是前來偷歡的男子。
幽崇不悅地蹙起濃眉,聲色俱厲地應道:“以前你賴在我的房中趕都趕不去,現下倒是趕起我來了!乏了,莫說話。”
說罷,摟過那顆毛絨絨的腦袋重新閉上雙眼。
次日,幽崇步出房門時,蘇夢玄正悠閑地在門外「遛鳥逗狗」。見他來時的方向不對,更是瞪大了眼,在門前确認了好幾遍。
“你!你!你個禽獸!”蘇夢玄故作驚訝地說道。
他早已不屑這端着心思的二人,分明心裏皆有彼此,卻都犟着不敢承認。
“休要胡說,我只是哄睡把自己給哄睡了而已。”幽崇說得拗口,蘇夢玄卻滿心歡喜地笑出了聲。
“看你這春心蕩漾的樣子,開竅了?”
他賊兮兮地在幽崇身旁調笑,門後藏着的玲珑卻是恨得險些咬破唇角。
她自是聽出幽崇是從哪個房門走出,也分明聽到二人之間的對話。但她豈是退縮之人,她手中的底牌,可不止這一張。
殷零出來時,幽崇已在園中對弈。他側頭瞥了殷零一眼,小姑娘便羞紅了臉低頭跑開。
蘇夢玄對這二人的互動,只覺惱得沒眼看。
一個是勝過至親的兄弟,一個是看着長大的妹妹,真湊在了一起,他在一旁算個什麽。
雖是如此,心裏仍是喜不自勝。早便有心撮合,兩根木頭卻總不開竅。
蘇夢玄的父親曾是幽崇身邊的親衛,他與幽崇自小一同長大,自是知曉玲珑對幽崇的一片心意。
只是感情這回事,不按時間先後,不看情深幾許。若是無心,便是空談。
“零兒,零兒!”青嬈風風火火地從門外跑來。
自從殷零回了幽溪山,她無事便尋了借口來找,連慕府都鮮少再去。
說到底慕冥也不愛理他,冷冰冰的,倒不如這裏,還能同小白一起玩耍。
兩個小姑娘湊到一塊兒便嘻嘻哈哈地跑開玩耍,幽崇冷冰冰地喊她們用膳,殷零含糊應了聲,便從桌上抓了兩個包子。
幽崇無奈搖頭,殷零卻是紅着臉往玲珑身旁跑去。
“零兒,你發燒了嗎,臉這般紅。”玲珑一邊往嘴裏塞包子一邊用手蹭她額頭。
殷零別過臉輕輕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聽罷青嬈便蹭地站起身來喊開了。
“什麽!他親你!”
她的聲音響徹雲霄,聽得幽崇都尴尬地扶額以做掩飾。
“诶,你輕點!咋咋呼呼的,我還要不要做人了!”殷零的臉愈發透紅,紅得似是要滴出血來。
玲珑這才反應過來捂住嘴,她偷偷摸摸地看看四周,興奮地俯身問道:“他這是心悅你嗎?那你呢,你也傾慕他嗎?”
殷零捂着臉點了點頭,曾經她還懵懂自己對幽崇的感情,可是現下,她已萬分篤定,幽崇便是她認定的那個人。
“真好,我都這麽大了,還沒有遇見兩情相悅的人。”青嬈狠狠咬着手上的包子。
殷零擡手摸摸她的頭。
“慕冥呢?”
“油!把手撇開。”青嬈嫌棄地扭扭頭,一掌拍開殷零的手。
“方才我便想過,若是表哥親我,我定是不答應的。或許我對他本就不是男女之情。”
說罷她又轉頭看看身後,賊兮兮地靠近殷零。“不過那個蘇夢玄看起來挺有意思,他可有娘子?”
殷零狠狠白了她一眼,作勢拂了拂手嫌棄道:“你這水性楊花的女子,還想做我嫂子?”
二人打鬧着笑作一團,小白在身邊跟着撒丫子亂跑。
“這般熱鬧呀。”一個溫柔的女聲傳來。
殷零反射地回過頭,只見玲珑一身白衫,正從幽崇另一側的房中緩緩步出。
那間房!
那是一個長年封閉的房間,自殷零兒時起,便不曾有他人入內。
那時幽崇常常獨自呆在屋中,一呆就是小半天。而他不在時,門上則是落了鎖,無人可進。
殷零總以為那是幽崇的密室,藏着奇珍異寶。直至有一天,她趁着幽崇不在,悄悄趴在門縫上看了許久,才發現那只不過是個簡單的卧房。
床上的被褥是嬌豔的桃粉,床邊的紫檀描金妝臺放着珠嵌的玉盒,無論怎麽看,都像是女子所用。
當時年幼,殷零并未多想,時間長了便忘了它的存在。稍稍大些,偶爾憶及,也只當幽崇有些怪癖。但自己的師父,怎麽都不能嫌棄,也就沒有細問。
如今見玲珑從房中走出,不用多想,殷零自是明白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