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召出侍靈
她決定暫時住下,待幽崇恢複如常,再另做打算。
那日之後,幽崇的外傷愈漸好轉,而精神狀态卻開始逐日頹靡。他日日神思倦怠,對殷零的态度也變得愈發冰冷。
他開始接受玲珑對她的好,甚至在玲珑喚她相公時,也不再矢口否認。
每每此時,殷零總是無奈地颔首。分明說好要離開,親眼見到時還是如此剮心地痛。
只有蘇夢玄看出其中有異,幽崇那形容枯槁的模樣,分明不是受傷所致。他心裏有一絲存疑,只是未查清前,并不敢給出任何定論。
幽崇開始越來越暴戾無常,而每次發過脾氣後,身體便又再虛弱幾分。
直至那日,殷零步出房門時,不慎将玲珑撞倒。正欲躬身扶起,便見幽崇大步上前,狠狠在殷零臉上甩下一個巴掌。
她不可思議地看向幽崇,眼前的人,分明是一樣的皮囊,可卻又顯得那麽陌生。
想起他用易容術佯裝慕靈的模樣,便是那般,她都可以輕易認出幽崇。
而現下這個與幽崇相同的皮囊裏,裝的,又究竟是誰。
還未做出任何反應,幽崇便将她打橫抱起,飛身躍上馬匹。一時間,風聲鶴唳,耳邊只有蕭瑟的馬蹄,和身後玲珑焦急的呼喊。
她不知幽崇将帶她前往何處,直至穿過密林,進入幽冥毒谷,殷零才隐隐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幽冥毒谷是由一片詭秘森林和低險的山谷組成,其中亂石林立,毒物叢生,甚有令人迷失心智的瘴氣,極易産生幻覺。
幽崇将殷零圈禁在馬背上,周身散發的冰冷氣息,讓殷零覺得無比陌生。
與他往日的淡漠不同,那是一種透骨的寒涼,讓殷零想掙脫卻又動彈不得。
兩只馬匹飛速在幽暗中奔馳,穩穩地穿過毒物和迷障,來到一座黑色的城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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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城樓外觀恢宏,漆黑的牆面上豎着各類大型動物的爪牙,令人望而生畏。
門外把守的護衛,頭頂尖角,面上是層疊的鱗片,握着雙槍便向他們走來。
“來者何人!”護衛擡槍擋住幽崇的去路。
不及開口,殿內便傳來一個妖嬈的女聲:“讓他們進來。”
三人被放行入內,穿過昏暗的長廊,才到達一處光亮的內殿。
殿內燈火通明,一張獸皮鋪設的貴妃榻上,柔弱無骨般倚着一個嬌媚女子。
她顏如渥丹,一雙鳳眼慵懶地瞟向衆人,素色裹胸外松散地披着一層紗衣,露出大片雪白的盈盈細肩。
她伸出手指朝幽崇的方向勾了勾,用沾滿口脂的紅唇嬌笑道:“幽公子還是這般惑人,噬魂玉可有帶來?”
“噬魂玉!”聽聞此物,殷零頓時警覺地看向女子。
感受到她的目光,榻上的女子也是緩緩起身,慢步向殷零的方向走來。
她長指微勾,輕輕擡起殷零的下巴,才滿是驚嘆地說道:“如此絕色的女子,用來将養噬魂玉,幽公子倒是舍得。”
殷零急退幾步,疑惑地看向幽崇,他目光渙散,卻并未看往殷零這處。
将養?此為何意?莫非,噬魂玉,在自己身上?
她疑惑地在暗袋中摸索,并未發現身上藏有此類物件。
見她如此,身旁的女子發出駭人狂笑,一邊擦拭眼角一邊看向殷零。
“莫要尋了,幽公子可是全告訴了我們。小美人兒,看在你将玉養了這麽久的份上,拿到玉後,我便不再為難你。”
她緩緩走向中央的石桌,用手輕拭桌面上擺着的一盞圓燈。
随着她的動作,燈內亮起幽幽的熒光。恍惚間,似有萬人哭嚎,慘戾地在空氣中撕扯,蔓延。
她擡眼看向殷零,眸中蓄滿幾近噴湧的狂喜。
“這便是聚魂燈!”她的聲音略顯猙獰,圓睜着雙眼說道:“待我将噬魂玉從你的身體裏掏出,便可召喚世間最強的禦靈。屆時,我會替你的師父奪回皇朝,也算是與你們做了一個交換。”
她發出猙獰的狂笑,用塗着黑蔻丹的長指緊緊攥住殷零手腕。
殷零震驚地看向幽崇,似是在向他求證,又似是在等他解釋。
幽崇面如冠玉,眸色微暗地看向殷零,雖有些神思倦怠,卻仍是音色微啞地沉沉開口。
“是,我待你好了這麽多年,也是時候收取一些回報了。待我收回國土,複我皇朝,便會同玲珑成婚。屆時,你仍可以在我身邊,做我最好的徒兒。”
他的聲音依然清隽,但在殷零耳中卻宛若魔障,令她振聾發聩。
“所以,那些過往,那口口聲聲的傾慕,都是騙我的,對嗎?”她的薄唇微微輕顫,雖極力隐忍,卻還是不經意地紅了眼眶。
幽崇瞳仁微動,似是要說些什麽,卻還是蹙着眉沒有張口。
“好了,莫要再煽情了,把噬魂玉交出來吧。”女子不耐地打斷他們,轉身從桌旁的玉鞘中拔出一柄長劍。
殷零警覺地召出法杖,雖是悲憤難當,卻也不想軟弱地被人随意魚肉。
“喲,你的小徒兒似乎不太聽話。”女子好笑地瞥了眼幽崇,長劍一擺便直直向殷零的方向襲來。
殷零怎會甘心妥協,躬身躲過她的劍氣後,便兔起鹘落地舉起法杖,召出火球,将她擊倒在地。
女子忿忿地看着她,拍了拍手才唇角微勾地笑道:“不愧是異靈根,小小年紀便有如此造詣,當真是收了個好徒弟。既是如此,那你還是自己來吧。”
她轉身将長劍抛向幽崇,一臉戲谑地倚在牆邊,似是在等待一場好戲。
幽崇手腕翻轉,劍身閃出一道滲人的寒芒。他以刀鋒指向殷零,眼底是一片令人陌生的黯然。
“師父,這當真是你本意”殷零聲音破碎,椎心泣血般立在幽崇面前。
幽崇并無應答,雖未有任何動作,卻仍是擒劍直指殷零心窩。
“好……”她微微颔首,繼而看向幽崇的雙眼說道:“迄今為止,我記憶裏所有的畫面,好像都與你有關。我自以為我是你生命中的無可取代,卻不知,一切終是我的虛妄。說是我欠你也好,是你負我也罷,今日過後,我們便算是兩清了。”
她深深看了幽崇一眼,身體前傾,直直撞向劍鋒。
利劍穿透心口時,綻出一朵殷紅的血花。幽崇面帶苦楚地癱跪在地,生生嘔出一灘鮮血。
他目光迷離地看向殷零,指尖微動,卻終是沒有如她所願般,炙熱地奔往她的方向。
身體仿若漂浮,已經感覺不到疼痛。殷零只是嘆息,死前那跑馬燈似的回憶,怎麽都與幽崇有關。
就算到了此刻,她都無法怨他,沒有住進他的心裏,算不得他的過錯。
就如那九重天上的玉樓,無法觸及,只因未成谪仙。
她與幽崇,似是一場千尺游絲的梨花夢,走到這,也該醒了。
殷零釋然地向後倒去,傾身間,倉惶地拂過身旁的石桌。
桌上的物件紛紛滑落,其中,便有那盞聚魂燈。
它在地上狼狽碎裂,在耳畔沁出一聲脆響。
頓時,落地的殘骸中青煙驟起,似是有意識般慢慢彙聚,并入殷零心口。
衆人未辨虛實,便見殷零的身前華光耀目,在近旁漸漸幻化出人形。
那是一名身形比常人大上兩倍的男子,雖稱不上面目可憎,卻也在眉眼間流露幾分兇相。
他背闊肩寬,身材魁梧,只一出現便躬身俯在殷零面前,用震天撼地的聲音說道:“侍靈,終身效命于主人!”
殷零在神識渙散前輕輕瞥了他一眼,接着便昏死過去。
“居然被這小丫頭召出了侍靈,幽崇,都是你幹的好事!”女子咬牙切齒地從地上撿起佩劍。
咯血的幽崇面色蒼白地躺在殷零近旁,顯是也已經失去知覺。
她看了一眼癱倒在地的二人,狠狠忒了一口,才轉身逃向門外。
只是不及走遠,便被侍靈大步追上,像貓崽兒般拎着後頸提回身邊。
他臉上是滲人的笑,不待開口,便大掌一收,生生折斷了女子細嫩的脖頸。
一旁的侍衛見勢急急轉身,還未跑出門外,便在侍靈的擡手間個個化為灰燼。
玲珑在案臺後驚慌地咬着唇瓣,直至侍靈一邊一個地扛走二人,才不甘心地從陰暗的一隅走出。
她臉上是扭曲的嫉妒,只盼殷零能在這劍傷中死去,才可平息她心頭的熊熊怒火。
分明一切都僅差一步,卻這般被殷零占去了便宜。
殷零醒來時,正睡在一張精雕細琢的鑲玉牙床上。她轉頭看了看陌生的內飾,只覺有些迷茫。
胸口傳來的劇痛讓她想起方才的一切,莫非,自己已經死了?
不,這裏不是三途川,自己,應該是被救了。
她掀開錦被,在看到包紮好的傷口後,才深深嘆了一口氣。
身旁坐着一名看似丫鬟的女子,她臉上稚氣未脫,從身上的衣飾用料,足見主人對她的重視。
見殷零醒來,女子笑盈盈地起身,扶起她喝下一杯水後,才鄭重地向殷零福了福身:“我叫小笛,是這王府的丫鬟,姑娘可覺還有哪裏不适,我替你喚醫師。”
“一切甚好,只是敢問姑娘,這是何處?”殷零無法起身,只能颔首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