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玉狐宮
“這是玉狐宮,昨日你們在君上曾經居住的王府前昏倒,可把府中的管家吓壞了。你傷得太重,府中又無醫師,只能先把你送來了宮裏。”小笛個性活潑,叽叽喳喳地說個沒完。
“我們君上可真是個好人,長得又好看,還法力高強……”小笛說着說着便羞紅了臉。
殷零意會地低頭淺笑,見她那般可愛的模樣,又是忍不住逗她道:“看來姑娘很是傾慕你們君上。”
小笛的臉更是臊紅,不好意思地擺弄着自己的手。
“狐族的姑娘哪個不傾慕君上,我只是君上從荒野撿回的小狐,能侍奉在他左右,便已是天大的福分。
小笛這個名字便是君上給我起的,他總說我平日喜歡說話,聲若揚笛,婉轉悅耳,故而喚我小笛,你說,可是很好聽?”
小笛一說起狐帝便開始滔滔不絕,讓殷零不禁想起幽崇,她的名字,也是幽崇起的。
思索間,門外響起守衛的聲音:“虞妃娘娘,君上特有交代,還請娘娘莫要為難奴婢。”
“本宮不過是來看看貴客,你們倒是長了幾個腦袋,也敢攔我!”
随着跋扈的話語,一名女子昂頭步入室內。
那名女子一襲煙綠宮裝,裙幅上的牡丹暗紋影影綽綽。烏亮的青絲绾成了十字髻,顯得十分嬌俏可人。她生着一雙狐貍眼,雖看着年紀不大,卻顯出一種別樣的風情。
“參見虞妃娘娘。”
一見女子,小笛便慌亂躬身,很是害怕的模樣。
女子冷冷瞥了小笛一眼,才擡眼看向殷零。她優雅步至床沿,用抹着紅蔻丹的細指輕輕勾起殷零的下巴,語氣不善地說道:“這帶病的美人都如此我見猶憐,君上還真是救回個寶貝呢。就是不知道這小美人兒,想要個什麽位份。”
她姿色上乘,說出的話卻句句嘲諷。
殷零是被救來此地,想着既承了他人恩情,便不與她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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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女子見她一副逆來順受的柔弱模樣,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指尖狠狠使力,朝着殷零說道:“莫要裝出這人畜無害的無辜樣,這狐媚子的招數,對本宮可沒有用。”
殷零被掐得生疼,終是忍不住拍開她的手。她面上血色尚淺,卻仍是一臉桀骜地看向虞妃說:“莫要把你那腌臜的心思用在他人身上,你的君上再好,我也不稀罕。此番你們将我救回,我确是心懷感恩。但若是娘娘這般惡意揣度,便有些失了身份。”
“喲,小嘴倒是挺能說,怕就怕有些人,也就空長了一張嘴。”
虞妃的臉色稍有緩和,小笛卻是一臉憤然地上前護住殷零。她雙手在兩側伸展,用清瘦的身子牢牢擋在殷零面前。
“虞妃娘娘,你莫要怪責姑娘,後宮一直都只有你這一位娘娘,君上就算是為自己充盈後宮,也沒有什麽不對。”
她話音剛落,殷零便一臉疑惑地看向小笛。這是來幫她的還是來搗亂的?她滿頭黑線,眼見虞妃的臉色愈發難看,卻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她只是剛醒來,她甚至都沒見過她們口中的君上,她是無辜的啊喂!
“現下這玉狐宮可是已經易主了?連個小丫鬟都敢這般同我說話!”虞妃盛怒地推向小笛。
小笛身子本就單薄,被虞妃一推,更是重心不穩地往殷零身上傾倒。
“呃……”殷零一聲悶哼,緊緊用手捂住胸口的劍傷。尚未恢複的傷口在小笛的撞擊下,複又裂開,殷紅的血水,緩緩在雪白的中衣上蔓延。
“啊!姑娘,你沒事吧。”小笛悠揚婉轉的聲音在此時顯得分外刺耳。
一旁站着的虞妃卻是吓得白了一張小臉,她不知殷零竟傷得這般重,更是不知這無心的一推,竟會連累到她。
無措怔愣時,門外傳來一聲威嚴的質問:“你來此作甚?竟是善妒到連一個受傷的女子都不能放過?”
從門外走進的男子面色冷沉,雖有一副比女子更甚的美豔皮相,卻清冷卓然得令人望而生畏。
他看了一眼殷零,伸手攥住虞妃的細腕質問道:“又是你幹的?她已傷至如此,你還不肯放過。若是你我恩愛相攜也便罷了,你分明知道我對你無意,還要這般,究竟是要作何?”
“君上,我……我沒有。”虞妃一臉委屈地看向男子,想做解釋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怎就沒有了,方才虞妃娘娘還喚姑娘是狐媚子。”小笛見縫插針地上前告狀。
虞妃的眼角頓時轉紅,倒是讓殷零有些于心不忍。她輕咳兩聲,見衆人的注意力全都轉向了自己,才有些虛弱地開口解釋:“都是誤會,娘娘只是不慎推倒了小笛,又正好撞在我身上,才會如此……”
聽殷零說罷,男子的臉色微微好轉。還想再說些什麽時,便被殷零的哀叫打斷。
“好痛,娘娘,快幫我叫醫師。”她朝虞妃擠擠眼,虞妃忙會意地接話道:“好好,你忍一忍,我馬上就去。”
平時這些小事她何曾親自管過,今次卻是乖乖提着裙擺,替殷零跑腿去了。
女醫到時,殷零已疼得嗷嗷叫喚。男子為了避嫌,早早回了寝宮,只留下小笛在一旁伺候。
虞妃緊張地看女醫處理傷口,那血糊糊的軟肉深深燙熱了她的眼角,讓她不禁有些後悔。
“早知道我便不推小笛了,害得你這般。”虞妃難過地抽了抽鼻子。“還有,謝謝你願意為我解釋。”
她眼底滿是真誠,只覺殷零不似那些曾經勾引君上的女子那般惹人讨厭。
“嗨,無事,都是誤會。”殷零大肚地揮揮小手,滿臉都是釋然。
她看得出,虞妃并不壞,只是被一種扭曲的情感禁锢,顯得有些氣急敗壞。
待傷口處理完,虞妃才支開下人,獨自陪着殷零說話。
她卸下了鋒芒,像個小姑娘般倚在殷零身邊。
“你叫什麽,為何會傷得這般重?”她擔憂地看着殷零的傷口,一臉好奇地問道。
殷零咂了咂嘴,想了好一陣,才将事情的經過向虞妃娓娓道來。
她省略了禦靈的部分,只将三人的愛情情仇像故事般,說予了虞妃。
虞妃聽得津津有味,不時緊握雙拳,眼中蓄滿憤慨。
只是最後,她終是感慨地嘆息道:“或許最好的時光,便只能藏在回憶裏。”
殷零本不願多事,見她感傷,還是多嘴地問了一句:“你不是宮中唯一的妃子嗎?為何會如此失勢?”
見虞妃眼眶微紅,她不禁覺得自己有些多嘴,可話一旦出口,便已來不及收回。
“我是玄夭唯一的妻子,但這一切,并非如他所願。”虞妃的語氣有些幽怨,面上,卻是像訴說他人的故事般平靜。
“狼族和狐族素來交好,故而兒時,我便心悅與他。雖只有過一面之緣,他卻猶如那天邊桂,一直是我心上唯一的光。
兩年前,父王帶着我前去和親,玄夭只是淺淺看了我一眼,便淡漠地拒絕了和親的請求。彼時,皇弟尚小,母親帶着他一同前往,卻是在那日,于這玉狐宮裏,生生失了蹤跡。”
虞妃眉眼低垂,身側的雙手卻越握越緊。
“從那日起,遍尋皇弟不得,父王便将罪責一并遷怒于玄夭。玄夭抵死不認,發展到最後,兩族只能出兵交戰。
猶記得當時,戰鼓喧天,旌旗獵獵。硝煙彌漫下,到處都是戰死的将士。玄夭不忍同胞受難,終是俯首妥協,而說和的唯一條件,便是娶了我。”她自嘲地笑笑,眼底滿是凄涼。
她做夢都想同玄夭一起,只是,不是以這種慘烈的方式。這條鮮血鋪設的道路,讓她往後走的每一步,都顯得于心不安。
自那天後,虞妃便經常來找殷零。殷零傷重嗜睡,她便端着針線,在一旁靜靜繡着荷包。
她為玄夭繡過許多荷包,蓮葉的,鴛鴦的,玉竹的。只是每一個,都被玄夭狠狠丢棄,什麽也沒留下。
即便如此,虞妃還是日日繡着。這寒涼的深宮,總要有一絲期盼,才能桀骜地獨自向前。
殷零醒來時,虞妃剛繡好龍首上的犄角。她放下手中的荷包,便從食盒裏端出溫熱的藥湯。
那是由許多名貴藥材熬煮而成。自那日見到殷零的傷口,她便夜不能寐,愧疚難當。
虞妃拿着小勺,細心地喂殷零喝藥。殷零不好意思地擡手,剛想接過湯碗,便聽門口傳來一聲怒喝:“你又來此作甚?你給她喝的是什麽?”
二人打眼看去,只見玄夭怒氣沖沖地站在門口,臉上依然透出那股淡漠之色。
虞妃沒好氣地白了玄夭一眼:“補藥啊,還能是什麽,我可熬了兩個時辰。”
聽罷,他大步走近,将藥湯置于鼻下聞了聞,才滿是譏諷地說道:“莫要在此擺什麽小心思,還有你。”他繼而轉向殷零,神色複雜地打量了幾眼。
“莫要再亂吃他人給的東西,否則便會像同你一起的男子那般,被人暗算,中了蠱都不自知。”
“什麽男子。”殷零疑惑地看向玄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