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蘇瑾瑾漫無目的地往高家村深處走去,她們一家子搬過來沒有多久,村子裏的人大多不認得她。一路走來很清靜,遇到一兩個眼熟的,笑着打個招呼就各走各的。
高家村有一處開闊的土地,十幾家人的田地都聚在一處,挖出田坎隔開,農忙時節相熟的村民各占各的地盤,蹲在自家田地裏勞作,不時地同旁邊的同鄉閑聊,也是一副歡欣熱鬧的場景。
現在還未到農忙時節,田地裏幾乎看不到人。有的村民會在田坎邊上種上一棵桃樹,開花的時候賞心悅目,結果的時候還能順道摘兩個桃子解渴。
蘇瑾瑾眼前的這棵桃樹大概已經長了許多年了,加上土地肥沃,看着比別的桃樹精神,枝幹上開出好些桃花,粉嫩的花骨朵藏在中間,似乎在等一陣和暖的風,催促它們快快開放。
後山上的桃花應該都開了大半了吧!蘇瑾瑾想起之前存的念頭,等桃花開滿山坡,要邀陶碩來賞花,她還要折下幾根花枝送給他。
那時候對陶碩還沒存旁的心思,一心一意只想讨好他,生怕他生了嫌棄的心就把她給休了。
如今呢?她好像越來越在意他,甚至覺得哪怕不富貴,哪怕一輩子穿不到漂亮衣裳都不是多值得難過的事情。什麽時候開始,陶碩在她心裏已經比漂亮衣裳和富貴生活更加重要了呢?
蘇瑾瑾走到桃樹前,踮起腳摘下一朵開得極豔的桃花撚在指尖,她定定看了一會,一閃神的功夫,一陣風起把桃花瓣帶落在地。
蘇瑾瑾眼帶惋惜,“生死不由己也就算了,飄往何方也沒有辦法自己做主,委實令人難過。”
隔壁的俏寡婦三天兩頭抱怨同人不同命,蘇瑾瑾是不信的,她從前也是銜着金鑰匙出生的千金小姐,後來蘇家遭難,她不也從雲端跌了下來嗎?何況蘇家也是白手起家的,同人不同命,那是弱者才會抱怨的話。都沒好好為自己争過,過得不如人好,又何必怨天尤人。
現在的日子她自認為過得還不錯,陶母寵着她,陶碩遷就着她,雖然不如從前富貴,但也沒有窮到熬不下去的地步,好日子可以慢慢等,至于陶碩,她不能等,必然要争回家藏起來才肯放心。
等收拾完淩纖兒,再慢慢解決陶碩心裏那道白月光。
既然打定主意了,蘇瑾瑾覺得自己也沒必要在這裏悶悶不樂,畢竟還有好多事等着她去做。
第二日,等太陽出來了蘇瑾瑾才慢悠悠地晃出門,她照例打扮了一下,卻不似上一次那般惹人注目。像秦沛這樣的富家公子宛城多了去了,她運氣好才遇到秦沛這樣好拿捏的,萬一惹上的是霸道不講理的公子哥,可就麻煩了,所以還是不要太惹眼得好。
蘇瑾瑾并沒有說是在哪處賣畫,想必秦沛會在初次見面的地方堵她,不如去碰碰運氣,興許真能遇見。
蘇瑾瑾料得不差,秦沛已經在那處等候多時了,她抱着畫像繼續朝前走,刻意遠離秦沛一段距離,站着不肯上前。
秦沛見她這般疏離,很委屈的樣子,“姑娘為何離我這般遠,難不成秦沛是洪水猛獸不成?”
蘇瑾瑾在心底冷笑,洪水猛獸都比你這個色坯子強。
“秦公子說得哪裏話,大街上這麽多人,這麽多雙眼睛盯着,我若是和你走太近,叫人怎麽看我?”蘇瑾瑾站在原地,笑得很拘謹。
秦沛心中火急火燎的,覺得她不如青樓女子直接,平白費他這麽多功夫。他變得不耐煩,打定主意今天非要摸到蘇瑾瑾的手不可,他往前走兩步,也不管周圍有多少人看着,急不可耐地去捉蘇瑾瑾。
蘇瑾瑾趕忙跳開,故意将畫掉落在地,她眉頭一蹙,委屈極了,“哎呀!這可怎麽辦?這畫是準備裱好拿去賣的,弄髒了怎麽賣得出去。”
見着她眉眼含怨的嬌俏模樣,秦沛整個人都軟成了一灘水,急急哄道,“姑娘莫要傷心,這畫你打算賣多少錢,我買了就是。”
“這畫可是我親手畫的,要價不低,公子真的要買?”蘇瑾瑾早就料到他會這麽說。
“能搏美人一笑,多少錢我都願意。”
蘇瑾瑾對他的回答很滿意,收起先前的委屈模樣,“十兩銀子,銀貨兩訖,瑾瑾也不是強買強賣的人,公子不如先驗驗貨,看這幅畫是否值這個價,再決定要不要買?”
十兩銀子還不夠在青樓裏喝一杯酒,秦沛哪裏會不舍得。他只是奇怪,這小美人不是富貴人家出生,竟然還會作畫,他突然對這幅畫生了興趣。
但是漂亮話還是要說的,總不能讓小美人誤會自己舍不得錢,“姑娘不僅長得美,還多才多藝,真是讓人不喜歡都不行”,他一邊打開畫紙,一邊說道,“我倒是好奇得不得了,也許憑姑娘的才藝,這畫還不只值十兩銀子呢!”
畫像打開一半,秦沛就被驚住了,愣了一瞬,就迫不及待打開剩下半副,眼睛都看直了。
“秦公子。”蘇瑾瑾見目的已經達到,出聲喚他。
秦沛戀戀不舍地從畫像裏回神,“姑娘神技,畫得莫不是天上的仙女兒吧!”
“瑾瑾哪裏見過天上的仙女,不過是瞧見我們隔壁那位妹妹,實在是美得驚人,我第一次見她就像是見着傳說中的桃花仙子一般,這才來了靈感作了這幅畫。”
畫中人只露了半張臉,即便是熟悉的人見了也不能确定就是畫的淩纖兒,日後這事被捅出來,也怪不到她頭上去。
秦沛見過的美人沒有上千也有上百,風騷的,妖嬈的,清麗的,什麽樣的他沒見過,偌大的宛城裏他還真就沒遇到過蘇瑾瑾口中這般美的女子。
“真有如斯美人?”秦沛不确定地問。
蘇瑾瑾微笑,“美人如花隔雲端,我隔壁的姑娘就是有這般美,秦公子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去看。”
若真美成這樣,走上一趟又何妨,不過這意思可不能表現出來,若是把眼前的小美人惹生氣了可怎麽辦?
秦沛好生卷起畫紙,從腰包裏掏了二十兩銀子出來,拉過蘇瑾瑾的手,将銀子放在她手裏。
手上像是沾到了難以容忍的髒東西,這讓蘇瑾瑾想要暴揍他一頓,看在二十兩銀子的份上,她忍了。
秦沛這個臭不要臉的居然還拉着她的手不放,蘇瑾瑾忙将手抽了出來,那厮竟然趁機又摸了一把,臉上極為陶醉。蘇瑾瑾忍住惡心,裝作受寵若驚的樣子,“秦公子,你給的太多了,原本說好十兩銀子的。”
拖蘇瑾瑾的福,秦沛今天發現了這麽一個美人,剛剛又摸到了小美人的手,他覺得收獲不小,很滿足,“我爹之前花了一百兩銀子買一幅畫在客廳挂着,都是山啊鳥的,在我看來還不如姑娘的畫好看。姑娘天人絕技,給二十兩銀子我都怕委屈了姑娘,這是你應得的,趕緊收起來。”
蘇瑾瑾在心裏呸他,你爹可比你懂欣賞多了。
他們已經引了很多探究的眼神過來,蘇瑾瑾怕他這會大方,日後又覺得這畫買貴了來找她麻煩,于是當着衆人的面,提高了音量,“承蒙秦公子擡愛,那便說好了,你我今日銀貨兩訖,日後若是反悔,瑾瑾可不依。”
秦沛道,“那是自然,這麽多鄉親父老見證,姑娘放心便是。”
蘇瑾瑾心裏樂開了花,早知道這貨這般蠢,就該訛他五十兩銀子才對。這回她笑得真心實意,“那瑾瑾便在此謝過公子了。”
蘇瑾瑾一笑,秦沛把持不住自己,就要去捉她的手,蘇瑾瑾巧妙躲開了。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量秦沛也不敢對她做什麽。
先前摸到她手掌的嫩滑感覺仿佛還在指尖,秦沛有些心猿意馬,“這會還早,還望姑娘賞臉喝杯茶。”
蘇瑾瑾心裏啐了一口,罵道:老娘喝了還走得了嗎?
她笑靥如花,委婉拒絕,“母親還在家中等我,下次吧!”
秦沛手裏抱着美人圖,見蘇瑾瑾三番兩次拒絕他,也覺得沒勁,并沒有強留,就讓她走了。
蘇瑾瑾背過身,只覺得二十兩銀子在懷裏沉甸甸的,臉都快笑爛了。經過前方的一條巷子,她還兀自高興,就被人一把拉了進去。
蘇瑾瑾吓得差點尖叫,在出聲前被陶碩捂住了嘴,“是我。”
蘇瑾瑾沖他眨眨眼,陶碩确定她不會再叫了,才把手拿開。嘴巴得了自由,蘇瑾瑾趕緊問,“你怎麽在這裏?”
“出來替管家采買東西。”
陶碩幫工期間,極得管家青睐,重活累活基本不會分給他,好幾次都是陶碩自己不好意思了才能讨點體力活來幹。不忙的時候就做一些采買的輕巧活,說來也巧,平日裏管家都會讓另外一個家仆跟着他出來采買,那位家仆碰巧請假,因為買的東西不多,只要管家放心,陶碩一個人就能做好,管家也算是對他信賴到了十分,撥了銀子讓他一個人出了府。想買的東西沒買,倒是看了一出好戲。
蘇瑾瑾對着秦沛一副嬌滴滴的模樣,跟以前潑辣蠻橫的蘇大小姐判若兩人,這讓他覺得十分新鮮。
陶碩其實并沒有看到全程,他出現時,聽到秦沛在問蘇瑾瑾“真有如斯美人”,便好整以暇地站在人群裏看完了剩下半程。
“那人是秦沛吧?拿什麽框了他二十兩銀子?”陶碩笑着問她。
蘇瑾瑾故意打量他面上神情,半點吃味的樣子都沒有,她心裏不平衡,回的話也簡單明了,“一幅畫。”
陶碩好笑,“你畫的?”
蘇瑾瑾緊張起來,生怕他問畫上的內容,悶悶地說,“嗯。”
“畫的是哪家美人讓秦沛迷成這樣?”
蘇瑾瑾來氣了,瞪着他,“就不興畫我自己嗎?”
陶碩但笑不語,蘇瑾瑾挫敗極了,“要畫美人還不容易嗎?随便找一幅大家手筆的美人圖臨摹,再改動改動就可以了,反正秦沛那厮也看不懂。”
“若是對秦沛沒意思,就離他遠一些,真招惹上了可不是那麽好打發的。”耽誤的時間有些久,陶碩覺得自己該抓緊時間辦正事了。
他的話讓蘇瑾瑾稀奇壞了,“你就知道我對他沒意思了?”
“剛剛他拉你手,你一副被狗舔了的樣子,實在不像是對他有意思。”陶碩想到前日看到蘇瑾瑾約秦沛見面,心裏還梗了半天,就忍不住好笑。
蘇瑾瑾有些沮喪,又有些懊惱,圍在陶碩身邊的花花草草都不是普通貨色,淩纖兒的模樣她就不說了,長了眼睛的人都會誇一句漂亮,還有那個不明身份的翩跹姑娘,值得陶碩這般惦記,想也不是一般女子。反觀她身邊,目前只有個秦沛,她都沒放在眼裏,陶碩又怎麽會放在眼裏?
怎麽想都是她低了陶碩一頭,真叫人生氣。
她腦子裏的彎彎道道陶碩沒工夫探究,只讓她早些回家,路上小心,便想扔下她離開。
蘇瑾瑾拽住他的袖子,“你采買東西,一個人多無聊,我陪你啊!”
“想買什麽就買,你如今也是半個富人了,二十兩銀子足夠你花上一段時日。”陶碩将袖子扯出來,又不放心叮囑,“別在外面晃太久。”
蘇瑾瑾雖不是什麽絕色美人,但勝在會穿會打扮,在一群女子中間着實顯眼,就怕一不注意就惹來不懷好意的人惦記。
被陶碩拒絕她跟在身邊,蘇瑾瑾很郁悶,癟着嘴不高興地說,“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