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蘇瑾瑾這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還是被腹中的饑餓感給喚醒的,她動了動身子,渾身酸疼,也不知道是昨天傍晚摔得太厲害還是夜裏戰況太激烈所致。
想到昨晚,蘇瑾瑾臉熱了熱,随後是源源不斷的得意——就說!她的美人計一出,陶碩怎麽可能逃得出她的手掌心?
地上的褥子已經被陶碩收起來了,床上溫暖幹淨,蘇瑾瑾餍足地伸伸懶腰,赤腳下地穿鞋。
她剛哈欠連天得走出門,就被陶母拽進了廚房。陶母從砂鍋裏舀了一大碗紅棗枸杞湯放入蘇瑾瑾手裏。
蘇瑾瑾不解,“母親,喝這個做什麽?”
陶母樂得合不攏嘴,“當然是補血用,母親還炖了只雞給你調養身子,争取早日給母親生個大胖孫子。”
蘇瑾瑾鬧了個大紅臉,沒了先前獨自待房裏的豪氣萬丈,低下頭,聲如蚊吶,“母親說什麽呢!”
這天,蘇瑾瑾在陶母的灼灼目光中,被逼着喝了一大碗紅棗枸杞湯,吃了清湯寡水的半只雞,以至于接下來的兩個月裏,蘇瑾瑾看到活的、蹦得老高的雞都一陣反胃。
昨晚泡澡時,蘇瑾瑾就見白嫩的皮膚上落下了許多被野草割傷的細小傷口,她打定主意吃了這麽大的虧,不能就這樣算了,非得讨回來不可。
這日出門,蘇瑾瑾故意多打了些粉,将她整個人襯得更加蒼白憔悴,對着鏡子左看右看——确實挺像一個傷患。跟陶母随便扯了個由頭,便上街去了。
昨日秦沛失魂落魄回到秦府,就把自己鎖在房裏,下人來傳晚飯,他也推辭不吃。這可把秦夫人心疼壞了,一大早就跑過來勸,還沒勸上兩句,就聽下人通報說門口來了個潑辣的主,正在府外大喊大叫。
來的正是想要攀高枝的俏寡婦。
秦夫人雖然寵出了一個廢柴兒子,她自己卻是在妻妾成群的深宅大戶中鬥出頭的,哪能讓俏寡婦輕易拿捏了去。
一來一去一回合,俏寡婦滿含怨氣地走了。才走沒多久,蘇瑾瑾就找上門來,實際上她是看着俏寡婦走的,能把潑辣強悍的俏寡婦氣成這樣,那秦夫人想必不是善與的主。
她不想與成了精的秦夫人對上,在俏寡婦走後,她踏上秦府的石階,對着守門的護衛盈盈一笑,“這位大哥,小女有事欲見秦少爺,煩請通報一聲。”
俏寡婦剛剛才來秦府大鬧了一場,随後就見一個長相甜美的年輕姑娘找上門來,只說要見自家少爺,也不像是來找茬的。護衛想着反正少爺閉門不出,幹脆先通報夫人好了。
對着這麽個貌美的姑娘,護衛滿臉橫肉也變得和藹了些,“這位姑娘,煩請你等一下,我先去通報夫人。”
蘇瑾瑾急忙拉住他,她咬咬唇,似乎很為難,“這位大哥,實話告訴你,我是聽聞秦少爺因為我茶不思飯不想,心中愧疚,才來看一看他,若是被夫人知道了。”蘇瑾瑾沒繼續說下去,只是低下了頭。
那護衛早前就聽說秦少爺在追一個小美人,一直沒追到手,看到姑娘這樣子,他恍然大悟,姑娘家臉皮薄,真被秦夫人知道了,定要當她是什麽不三不四的野花野草,所以姑娘才會這麽為難吧!
護衛心下高興壞了,若是因為他的通報,解了少爺的相思之苦,日後還怕得不了好處嗎?
想到這裏,他笑得合不攏嘴,“煩請姑娘稍等,我這就去向少爺通報。”
蘇瑾瑾上前一步,喚住護衛,“煩請大哥等一下。”
護衛回頭,帶着些許迷惑。
蘇瑾瑾一副含羞帶怯的模樣,“我與秦少爺前些日子鬧了些不痛快,若是他不肯見我,大哥就同他說,下午縣令公子邀瑾瑾游湖,他若是不見瑾瑾,那瑾瑾可就答應縣令公子的邀請了。”
蘇瑾瑾面色似嗔似怨,護衛心中了然,想必是自家公子在與縣令公子争風吃醋呢!人家姑娘都主動找上門來了,不幫一把也說不過去。
護衛連連答應,蘇瑾瑾感激地笑了一笑,看着護衛匆匆離去的背影,眼裏精光一閃而過。
聽到她的名字,秦沛肯定是不願意見她的。她早就料到,所以才加了一句與縣令公子游湖的戲言,言下之意便是,你若不見,那就別怪我絕情,将這事兒鬧到府衙去了。
當護衛在門外把蘇瑾瑾的話原封不動說給秦沛聽時,秦沛驚慌失措,半坐起身,得知蘇瑾瑾沒死沒殘,他原本松了口氣,再聽說蘇瑾瑾下午要去見縣令公子,秦沛一口氣又提到了嗓子眼,知道不見她是不行了。
“把蘇姑娘帶進來”,他吩咐護衛,在護衛得令離開前,又加了一句,“客氣些。”
護衛高興壞了,為自己争得頭功沾沾自喜。
蘇瑾瑾被客氣地領進了秦沛的院子,秦沛是秦家的獨子,自小爹爹疼娘親寵的,錦衣玉食沒斷過,住的地方帶了一個獨立的大院子,十足奢華。
蘇瑾瑾啧啧稱奇,繞是她爹爹這般疼她,也沒見把這麽大個地兒都辟給她做居室。
秦沛邀她進房詳談,蘇瑾瑾不願意,“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恐你我清名有損,還請秦公子出來一見,反正偌大個院子都是你的地盤,也不怕有人聽見。”
沒過一會兒,秦沛灰溜溜出來了,蘇瑾瑾一副弱不禁風弱柳扶風的病弱模樣,坐在院子裏的石凳子上,手搭在石桌上,“瑾瑾那日摔傷了腿,不能久站,還望秦公子諒解。”
秦沛心存愧疚,忙回答,“不礙事不礙事。”
蘇瑾瑾見他一副鬼見愁的樣子,心中冷笑:不訛他五十兩銀子,實在難消心頭之氣。
蘇瑾瑾骨子裏就是個小財迷,她想的是,五十兩銀子可以買好多漂亮衣裙了,還可以給她家相公買一把真正的匕首。
秦沛不明她來意,還想跟她裝蒜,“瑾瑾姑娘今日所來是有何事?”
蘇瑾瑾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自然是為昨日秦公子把我推下靈溪山之事而來。”
“你憑什麽說是我推的你?”蘇瑾瑾開門見山,讓秦沛慌了神,潛意識裏就開始抵賴不認。
蘇瑾瑾拿出一枚玉佩放在指尖把玩,不疾不徐道,“這個玉佩秦公子應該認識吧?是昨日從山上滾落前,不小心從你腰間拽下來的。你不認識也沒關系,反正上面刻了秦家的标識,不怕其他人不認識。”
秦沛臉色瞬間慘白,死死盯着蘇瑾瑾指尖的玉佩。他這個反應讓蘇瑾瑾很是滿意,于是繼續說,“那一日你與淩姑娘爬山,可是好些人都見到了,你跌跌撞撞跑下山的時候也有好些人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才讓秦家大少爺這般驚慌失措。”
玉佩在指尖打了個轉,被蘇瑾瑾收回手中牢牢握住,她擡頭冷冷看向秦沛,嘴上卻是笑着的。“我今天不妨告訴你,我蘇瑾瑾這一身傷不能白受,你若願意私了,那是皆大歡喜,不願意,我就只好告到府衙去,我身上的傷還沒好呢!不怕沒人伸冤。”
一聽她要去府衙吿他,秦沛大驚失色,顫着聲音問,“你要多少銀子才肯罷休!”
蘇瑾瑾偏頭想了想,伸出右手,比出五根手指頭,“五十兩。”
蘇瑾瑾原是想幹脆訛他一百兩銀子的,又怕這位少爺狗急跳牆與她撕破臉,民不與官鬥,窮人不與富人争,秦家家大業大,真鬧到了府衙,她不一定就能占到便宜。倒不如說一個合适的價錢,反正她的初衷也只是為了訛一點銀子。
五十兩銀子對花錢如流水的秦大少來說,實在是小菜一碟,幾乎想都不想就答應了。
秦沛命人包好五十兩銀子送過來,在将銀子遞到蘇瑾瑾手裏時,又快速縮回手。
蘇瑾瑾不惱不怒,鎮定看着他。秦沛被她坦蕩蕩的目光逼得有些慫,他極為羞赧地道,“今日我把銀子給你了,若是你日後死捏着這個把柄三番五次來訛我怎麽辦?”
這大少爺雖然慫,可不是任人宰割的草包。蘇瑾瑾倒是低估了他。
蘇瑾瑾退回石桌前,将手裏的玉佩輕輕拍到桌面上,“瑾瑾今日來不是為了訛誰,我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摔壞了我一件珍貴的衣裳不說,為治腳上的扭傷也花了好幾兩銀子,大夫說其他的還需先觀察,不排除其他地方也被摔出了毛病,搞得我一晚上提心吊膽沒有睡好,生怕摔出了什麽治不好的毛病出來,秦少爺,你扪心自問,我要你五十兩銀子算是訛你嗎?”
蘇瑾瑾不知道治療腳傷需要多少銀兩,這位秦大少爺也不像是知道的,一番話下來倒顯得是秦沛自己疑神疑鬼小肚雞腸了。
秦沛賊心重賊膽小,心思也不算太深,聞後更覺不好意思。
蘇瑾瑾扭頭看向桌上的玉佩,笑了笑,“生意人都講求銀貨兩訖,瑾瑾雖然不是生意人,但也是講江湖道義的。今日我将玉佩還你,你将銀子給我,自此之後,有恩有怨一筆勾銷,日後只要秦少爺不找瑾瑾麻煩,瑾瑾也必不會主動來尋你的不是。”蘇瑾瑾站起來,走到秦沛對面,“秦少爺信我麽?”
蘇瑾瑾都忍不住在心底給自己拍手叫好了,訛人訛得這麽理直氣壯,怕也只有她才能幹得出來。
“我信你。”秦沛看着她的眼睛,将銀子遞在她手裏。
蘇瑾瑾握緊銀子,對秦沛說,“秦公子,瑾瑾好心勸你一句,真心若是給得多了,便成了花心,可就不值錢了。日後你若是遇到真正心悅之人,那人怕也不敢再相信你那不值一文的一顆真心了。”
秦沛愣了一愣,蘇瑾瑾不再看他,轉身走了。等走出秦府,離了衆人視線,蘇瑾瑾才興高采烈地将錢袋在空中抛了個來回,再穩穩接住。
她笑眯了眼,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走羅!去給我家相公買好看的匕首去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