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郁連生平最讨厭人誇他長得小,蘇瑾瑾的馬屁算是拍到了馬腿上,但她會看臉色,在郁連徹底黑臉前連忙将話題扯開,指着靠左的一排櫃子,“所有的布匹都放在櫃子上,這裏”,她拍了拍身旁的桌案,“離門近,顯眼,放置女子成衣。”

“那邊”,她指指右邊的空地,“單獨放置男子成衣。”

再擡眼看向窗子邊飲茶用的四角方桌,“那一處不動,顯得別有情調”,轉個身沖郁連挑挑眉,“好了,郁公子,現在勞煩你把桌子按我說得搬到對應位置上。”

郁小公子傻眼了,“我搬?”這是唱的哪出戲,讓他來幹搬重物的粗活,這姑娘在想什麽?

蘇瑾瑾在家裏讓陶碩伺候慣了,沒覺得哪裏不對,“不然呢?”她一挑眉,随後反應過來眼前這位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主,不過讓蘇大小姐幹這類重活,她才不幹。

蘇瑾瑾眼珠子滴溜溜轉個不停,“郁公子若是覺得為難,不如請兩個腳夫幫忙。”言下之意是,沒力氣就出錢,別在這裏磨磨唧唧的。

郁連想想,只有這個法子了。他對蘇瑾瑾點點頭,折身出門去找人,出得門去,街上攤販扯着嗓門吆喝,他思緒清明了些,想到被蘇瑾瑾指着出門來找腳夫,氣就不打一處來。什麽都聽那個小丫頭片子指使,他郁連幾時這麽憋屈過。

憋屈歸憋屈,這銀子是大把大把的花了,不求他爹他娘養的狠話也撩了,他若是在宛城混不出點名頭來,到時候被他老爹派的人灰溜溜抓回京城,面子裏子往哪兒擱?

郁連不知道腳夫長什麽樣子,這難不倒他,他長了一副人見人愛的娃娃臉,随便笑一笑都能逗得街上大嬸們母愛泛濫。

很快郁連就帶着兩個腳夫回到風月人間,蘇瑾瑾正在将絞做一團的成衣布匹分類,看到兩個身強力壯的腳夫,也不管郁連在不在場,像個女主人一般指使腳夫搬桌子。

對于兩個腳夫來說,搬桌子算是輕巧活,輕易就掙了二兩銀子,幹活也顯得賣力許多。沒一會兒,屋中的桌子和其他擺設都按照蘇瑾瑾所說的放置好,蘇瑾瑾圍着屋子轉上一圈,偌大個店面看起來寬敞了不少。左面靠牆的七層梨花木櫃子上,林林總總的布匹依序放置,顏色鮮豔的放在正中顯眼處,其餘的按鮮豔程度依次往兩邊排放。

進門左側的長條桌上鋪上天青色錦布,各式女子成衣雜亂無章搭在桌上,蘇瑾瑾打算等她空出手再來整理。相應的,男子成衣也放到了進門右側的長條桌上。

蘇瑾瑾拍拍手,甚為滿意。自從她走進風月人間,俨然就是一副指點江山的架勢,她回頭挑挑秀眉,見着郁連的娃娃臉,就想狠狠拍拍他的肩膀,熱血激昂地告訴他,“跟着本姑娘混,保你做大做強。”

本來她手已經擡到一半,郁連不知她要幹什麽,忙跟着一挑眉,蘇瑾瑾洩氣得放下手。“郁公子,賬房還有俏公子何時能到位?”

郁連大言不慚,“明天。”

蘇瑾瑾湊上前,小聲說,“招來的必須是個俊俏兒郎,長得越俊越好,最好是那種上到三四十歲的大嬸下到未及笄的少女都招架不住的好相貌。”

蘇瑾瑾存了一些私心,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身邊放個芝蘭玉樹的俏兒郎,整日看着,心情也會好上不少不是?

郁連見她一雙杏眼顧盼有神,煞有介事地說起招人之事,怕是存了不良心思,虧她還能說得一本正經。他輕咳一聲,嘴角咧出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容出來,“我心中已經有了合适的人選,蘇姑娘放心,一定合你心意。”

蘇瑾瑾沒忍住,笑得眉眼彎彎,眼裏似綴着細碎星子,“真的呀?”

郁連忍着笑,“郁連還會騙你不成?”

“瑾瑾當然相信郁公子不是這樣的人。”有的時候,蘇瑾瑾精明過了度,有的時候又遲鈍得驚人,就好比現在,郁連明顯逗她的話被她當了真,還在心裏期盼他能早日将人帶來。

不知道是不是郁連突然善心大發,想要做一個言出必行的爛好人,第二日果真給蘇瑾瑾帶了一個相貌絕佳的男子來。

蘇瑾瑾初見那名男子,着實吃了一驚。男子長了一雙細長多情的桃花眼,裹着一雙黑曜石一般的黑瞳,側面看去,鼻梁高挺如山脊,薄唇微微勾起,不經意間流露出萬種風情。蘇瑾瑾微微咋舌,別說是男子,長得這麽妖的,女子中都少見,簡直是天生的尤物。

蘇瑾瑾高興地合不攏嘴,圍着南宮雪衣左看右看,從郁連口中得知了他的名字後,欣喜之色完全不加掩飾,湊到人跟前,直接喊了一聲“小雪兒”。

郁連:“……”

南宮雪衣:“……”

風月人間正式開張的第三天,客源可以說是旺到離譜,來的幾乎都是女客,不知道宛城的風情是不是就是要開放一些,感覺南宮雪衣的衣服在一個二個不加掩飾的欽慕眼神裏被扒了個精光。

蘇瑾瑾忙到午時,滴水未進,走到櫃臺問今日的進項如何。賬房李妍是個美貌精幹的姑娘,比蘇瑾瑾大上兩歲,只見她手指在算盤上來回撥弄,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她揚起頭,挑高眉毛,沖蘇瑾瑾随和地笑笑,“總共十兩銀子,共賣出九件女子成衣,其中較貴的兩件為絲綢材質,共計六兩銀子,剩餘三件均為緞制成衣。”

蘇瑾瑾驚得目瞪口呆,郁連不知道哪兒找來的高人,打得一手好算盤不說,你問個表皮,人家還能給你拉出重點,絲綢貴重,盈餘富足,從掌櫃的角度來考慮,自然是願意多賣幾件貴的。

今日客源不斷,南宮小雪兒可謂是功不可沒,可惜美色當前,來客都忙着拿眼睛吃豆腐,光看不買的占了大多數。

此刻,又進來一個富家小姐,帶着自家丫鬟,笑得溫婉柔和,眼睛卻朝着南宮雪衣的方向偷偷瞟了好幾眼。蘇瑾瑾看在眼裏,涼涼一笑:他們店是賣衣服的,可不是搞花瓶展覽的。

蘇瑾瑾趁那小姐暫時沒心思理她,忙倒了杯茶水來喝,她腳不沾地忙活了一早上,肚子餓着不說,嗓子幹得都快冒煙了。

從那小姐穿着來看,約莫是個不缺錢的,她得靠着她賺上一筆。這樣想着,心下便有了計較,蘇瑾瑾緩緩走到小姐面前,自然而然地牽出一抹熱絡而不覺過火的笑容。

“這位小姐,可有喜歡的?”

蘇大小姐少年時期十分尊崇“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哲思,更與“卑弱”“敬慎”無緣,聽到“之乎者也”就困,習得“女人之常道”就不知所雲。眼前小姐與從前的蘇大小姐明顯不同,從小學得是《女誡》,受“陽以剛為德,陰以柔為用,男以強為貴,女以弱為美”的思想荼毒,故而《女誡》之大成都表露在面上,不僅又柔又弱,遇到心儀的男子,還不敢大大方方的看,更別說再臉皮厚重地喚一句“小雪兒”了。

小姐臉頰紅雲未消,蘇瑾瑾突然插話,她飛快收回眼角餘光,小聲道,“還未看好。”

蘇瑾瑾笑意不減,拎起一件湖綠花羅直領衫,又在旁邊的一疊成衣中挑出一條純白印花折裙,抽出一根石榴紅絲縧腰帶做配飾,轉頭笑道,“姑娘膚如凝脂,氣質高華,湖綠雖然素雅,卻極襯你的氣質。這一身穿出去,不知道要引來多少傾慕的眼光呢!”蘇瑾瑾忽然扭頭問百無聊賴的南宮雪衣,“是吧?小雪兒。”

南宮雪衣正在無聊地玩袖子,聽聞蘇瑾瑾的話,十分敷衍地擡頭應了一聲“是”。

見南宮雪衣一副要死不活的鬼樣子,蘇瑾瑾很想敲他兩個腦瓜崩,所幸那位小姐并沒有注意到南宮雪衣的态度,聽他應了蘇瑾瑾的話,臉上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蘇瑾瑾趁機添了一把柴,讓火燒得更旺些。“小雪兒先前就說了這件套衣裳好看,他向來眼光不錯,如果他都說好看,那一定是真的好看了。”

那小姐一臉嬌羞,聲如蚊吶,“那就勞煩姑娘幫我包起來吧!”

蘇瑾瑾得了這點甜頭,下午索性将南宮雪衣拉到自己旁邊站着,她根據上門客人的衣着習慣跟身材長相,搭配出适合客人的衣裳來,若是客人猶豫不決,她也不急,偏頭問南宮雪衣的意見,這招屢試不爽。

當天打烊前,蘇瑾瑾專門找李妍盤算了下今日的進項,果然,下午成果翻番。南宮雪衣當了一天花瓶,臉都笑僵了,蘇瑾瑾從櫃前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小雪兒,今日辛苦你了。”

這一整天,南宮雪衣閉上眼就能聽到蘇瑾瑾站在女人堆裏用一副軟糯的聲音喚他“小雪兒”,他忍得肺疼,這下忍無可忍,當即炸了,“不許再喚我小雪兒。”

今日掙得盆盈缽滿,蘇瑾瑾心情一好,脾氣都要好上幾分,也不同他計較,口中稱呼不變,該怎麽喚就怎麽喚,“小雪兒,郁掌櫃說他是在小倌兒閣裏找到你的,你們閣裏的男子是不是都像你這般好看啊?”

南宮雪衣眯起桃花眼,遮住眼底一絲危險的光,咬緊牙槽問蘇瑾瑾,“他是這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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