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1)

蓉生回來是原于父親的一番話。那天晚上母親有事出去了,父親見她愁眉不展,知道她有一肚子的心事,便坐下來語重心長地說:“蓉生,你與還生吵嘴生氣,爸爸認為那是小倆口鬧着玩,就沒有往心裏放。現在看來你是當真了。還生有那毛病,固然不好,可那是天生的,不能怨他。你更不應該在他面前說他這短處,讓他傷心。人這一生,不僅僅是為了子女活着,還有好多好多的事要做,可以把精力放在別的方面,或許能幹出一番成績。若想有個孩子,抱養一個也一樣的親。再一個你如果确實覺得與他沒啥感情,自己堅持要有親生的兒子,那你就別這樣躲躲閃閃,逃避不是真辦法,幹脆早早離婚算了,以便另找對象另嫁人。我說這些話你好好想一想,你也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見,人生的路還很長,父母也不能跟你一輩子。重要的還是你自己把握。”蓉生聽了爸爸這番話,一聲也不吭,只是緊緊地抿着嘴在偷偷落淚。父親見她傷心,便不再多言,端了杯茶看電視去了。蓉生這晚老早便躺下,卻翻來覆去不能入眠。她在不停地回想着與還生交往的前前後後。掏出真心說,她深愛着還生,還生也深愛着她。還生是一個争強好勝,處處都要好的人。自己得了這病,無疑對他是一個沉重的打擊,整日悶悶不樂,都蒼老了許多。根據還生那性格,她若先提出離婚,他是不會乞求的,會讓她如願以償的。她對還生的這般情先暫且別提,就是離了婚,能否找下如還生一般的人兒那還很難說。蓉生想着,淚水濕了一片枕巾,腦子裏昏昏沉沉,沒有了明确的線條來,就這樣半睡半醒,迷迷糊糊挨到天亮。

中午吃過飯,蓉生見父母都上班去了,自己一人再這樣在家裏待下去,就快要憋出人命了。她顧不上披件厚衣服,鎖了門便朝這邊奔來。

還生将蓉生暖了一會兒,見她淚水漣漣,自己心裏也不好受,便拭去她臉上的淚水,柔聲道:“別傷心落淚了。你說咱倆這是圖個啥?自找苦吃。”蓉生在他胸前輕捶一下,撒嬌道:“你心真冷,也不去叫我。好讓我有個臺階下。”還生忽地吻了她一下道:“咱倆就是一個人,還能分個什麽你我?講究什麽臺階?只要心靈相通,比什麽都強。”蓉生受了他這一吻,聽了他這話便反愁為笑了。還生見她爽朗起來,便關了門,抱起她道:“好久不見了,讓我好好親親。”

蓉生在還生懷裏甜甜地睡了一個午覺,醒來時已是下午四點半,她怕母親沒帶鑰匙,下班後進不了門,便匆匆回去。剛開了門沒多長時間母親就回來了,她見蓉生滿面笑容,喜形于色,便道:“遇上啥好事了,看你樂得那樣?”蓉生笑着說:“媽,我下午不在家吃了,還生要請我下館子。”說罷便要走。母親聽是這事,便笑着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道:“真沒出息。”蓉生不管這些,只管轉身朝回走。

都成和張德厚下得樓來,見還生夫婦相跟着外出,便道:“說得好好的,下午在我家吃飯,你這又是去哪兒?”還生腦子快,立刻編了個謊言,雙手抱拳道:“實在對不起了,老丈人家有事,咱這做女婿的總不能不去吧?”都成聽了是這事,便笑道:“這事千萬懈怠不得,不然蓉生可不樂意了,晚上還不把你趕下床?”張德厚聽得哈哈大笑。蓉生笑着說:“官會計就是沒個正經,是不是小燕姐經常趕你下床。”還生見蓉生回敬了都成一句,自己便不再多言,拖了女人踩着厚厚的雪離去。

還生點了好幾個菜,蓉生一看那價格,便心疼,不願讓上。還生笑着說:“怕啥哩,這個月連工資帶獎金弄了幾百塊,還管不起這頓飯?”蓉生仔細,道:“別窮大方了,那錢咱還有用。今天就這一葷一素兩個菜,吃盤馍,喝碗馄饨就不少了,你算一算還不十幾塊?”還生見女人執意不要,便只好作罷。

還生吃罷飯,頓覺渾身上下熱乎乎的,他擁了蓉生慢悠悠的如同賞雪一般,在這白熾街燈的照射和雪的反光裏朝回走去。街上幾乎沒有行人,近處慘白光亮,遠處一片茫茫,給人以無限空曠之感。還生輕吻了一下蓉生,但見她那長睫毛遮掩下的一雙大眼,明澈而且純真,那略泛紅潤的臉龐嬌貴而且迷人,便長長地嘆了聲氣,道:“蓉生,你今天回來得真好,你瞧這紛飛的、鋪天蓋地般的大雪便是好兆頭,将過去那所有的一切都給淹沒了,留下一張潔白的紙來讓咱倆重新寫。”蓉生此時倍感無限幸福,依偎着他,感受着他那氣息,笑着說:“還生,咱倆今後再也別頂嘴了,再也別分開了。過兩年等經濟狀況好些後,咱倆抱養一個孩子,還不一樣親嗎?”還生欣慰地點點頭,更緊地擁抱了女人,向前大跨一步,道:“只要咱倆相親相愛,這一生也就足夠了。其他的別無所求。”

他倆回來時,都成與張德厚也剛吃過。還生想去聊天,蓉生使勁拽了一下他的衣袖道:“好長時間不見面,就不知道陪陪人家。”還生見她撒嬌,便笑着道:“行、行、行。我去把他幾個請到咱屋陪你玩一會牌如何?”蓉生聽了便笑。

張德厚不會打牌,便只好坐在一旁看。還生夫婦對着都成夫婦。打了沒幾局便聽得馬路平大聲問關不關門,張德厚懶得出去,大聲告訴他關了。馬路平透過玻璃見他幾個在玩,便笑着進來道:“今天看來是家庭對抗賽了,那輸家總得有個表示吧。”小燕聞到一股酒氣,便打趣說:“路平,你看你酒氣熏天,站立不穩,還不趕快回家請罪,還總要讓呂莉罰你跪床不可。”幾人聽得哈哈大笑。馬路平搖晃了兩下身子,抱拳向小燕道:“嫂子,小弟遵命。莫不是趁我不在,你把對付官大哥的那看家本領傳授給呂莉了吧?”說罷便嬉笑着回去。

他幾人玩到十點多時,小寶死活不在呂莉家玩了,過來纏住小燕鬧着要回屋。張德厚逗他道:“小寶,你跟伯伯說句實話,我便讓你媽媽走。剛才你在阿姨家玩,阿姨和叔叔都說了些啥?”小寶一歪頭道:“阿姨揪叔叔的耳朵,叔叔一個勁地笑卻不哭。”此話一出,幾個人便哈哈大笑。小燕抱了兒子回屋,牌便打不成了。都成一伸懶腰,打了個呵欠道:“休息吧,時候也不早了。”還生出門送他兩個,見馬路平蹲在門前刷牙,便取笑他道:“路平,揪耳朵管牙什麽事,是不是刷刷牙耳朵就不疼了。”路平滿嘴白沫,顧不上說話,倒惹得屋裏的呂莉放聲大笑。

蓉生洗了手臉便上床,還生忽然說起今天的藥還未喝,便倒了一大杯子水,将那藥丸沖服下去,這才漱漱口,洗過腳上床。

兩人好長時間沒有肌膚親近,這會一躺下便迫不及待地抱在了一起。女人舔着他的耳垂,低聲問:“想我不?”還生将她緊緊地抱住,這會兒,哪裏顧得上回她話,對準那唇玩命地去吻,吻得她都有點透不過氣來。女人見他手在自己下體輕撫,一使勁将他拉上身,還生知道女人也急,便風風火火地動作了一番,暫且了了兩人那心事。蓉生在他額上輕輕摁了一下,笑道:“看把你急的,就像第一次。”還生笑道:“好長時間不見,那東西是不是害羞了,經不起折騰。”女人聽了“撲哧”一笑,便緊緊地抱了他,如一人一般。兩人貼在一起說着悄悄話,溫存去了。

卻說張德厚私下裏查了好幾天,發現住着兩套房子的王文學是同一個人,并非同名同姓的兩個人,心裏便有氣。這天上午上班不一會兒,便來到嚴所長房裏,先笑着問道:“這麽長時間了,也不知道有沒有空房子可住?”嚴所長根本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經他這一問才記了起來,兩手一攤,為難的樣子道:“這段時間沒有退房戶,我也沒辦法。”“那王文學為什麽一人占着兩套?”張德厚緊跟着問,臉色也顯得嚴肅起來。嚴所長一聽他又在打自己的主意,不禁一肚子氣,他想了想還是和為貴,便不與生氣,道:“那我還不清楚,你去問問官都成,當時是他辦的,他或許能告訴你。”嚴所長巧妙地把此事一腳踢與都成,這便讓張德厚沒了招數,只好悻悻離去。

張德厚想去問官都成,卻又怕和他鬧得不歡,不去問又覺得于心不安,他思前想後認為還是要問一問的,不然他們把自己當傻子耍。他在樓道裏碰上都成上來,便若無其事地說:“王文學那是咋回事,他怎麽一人占着兩套?”都成見問這事,便搖頭笑着說:“不是一人占兩套,是他兒子也住着一套。當時都登記成他的名字了。這事是我親手辦的。沒問題。”張德厚聽後雖不高興,卻也無可奈何,只好幹吭了兩下。這事就此不了了之。

張德厚對嚴所長耿耿于懷,總忘不了找個把柄告他一狀。正月初六上班一來,他也顧不得在辦公室裏坐,匆匆趕去表哥尹副市長家去拜年。還好尹副市長在家,他便将單位裏的事加鹽調醋地說與他。尹副市長聽完他的訴說,道:“你說的這些情況,別說我,任何一位領導也不會過問的,盡是些雞毛蒜皮,不上綱上線的事。在單位裏如何為人處事,你都快四十了還不清楚?你也別指望我替你撐腰,替你擋風遮雨,我也要調走了。”張德厚聽說他要調走,心裏便無限留戀,臉上也表現出滿面愁容來。這時家裏電話響,尹副市長接後便披衣要走。張德厚本還有好多話要說,見他急匆匆的樣子,也只管咽回肚裏。待尹副市長走後,他和表嫂拉了一會兒家常話,便告辭。

尹副市長要到另外一個縣裏去做縣長了,上邊已來人和他談了幾次話,這事基本上已經定了。剛才打電話的是市商業局的一位女副局長,也是他的情婦。這女人三十六七歲,生得一副俏模樣,落落大方,能言善辯。尹副市長剛來時主管財貿。有一次去商業局參會,便有幸認識了她。會後她趁尹市長上廁所的空兒有意碰了他一下道:“尹市長,我叫李霞,今天能為你端茶倒水,我真感到高興,三生有幸哪!”兩人似乎心有靈犀一般,都相互瞄上了對方。

尹副市長事情多,就快要将李霞忘掉時,她恰恰在這時來了。這天下午,尹副市長正在辦公室裏批閱材料,聽得有人敲門,拉開門一看見是李霞,真有點意想不到,竟愣在那兒。李霞看出了他的神态,便妩媚一笑道:“尹市長,我是李霞,商業局的,你忘啦?”尹副市長趕忙請她進來,喜悅道:“哪裏話,哪裏話。我怎能忘掉呢。快請坐。”

李霞落座後,尹副市長便放下手頭的活,親切地問:“李霞,你今天來找我有啥事?”“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李霞嗲聲嗲氣地說,“這麽長時間了也不見你去我們那兒檢查指導,讓大夥挺想念的。”一句話說得尹副市長心裏熱。再看李霞那明目皓齒,方臉大眼,風情萬種的樣子,便不由得渾身激動,站起來想坐到她身邊。這時卻又有人來敲門,尹副市長他打開套間門說道:“李霞,你先在裏邊歇一會,等會再談。”進來的是財委劉主任,他是來彙報市五交化公司工作的。尹副市長知道五交化公司幾任經理均是些酒囊飯袋,把一個好端端的企業弄得僅夠維持生計。職工不滿,到處上訪告狀。尹副市長見這事也頭疼,便對劉主任說:“你先回去,我回頭跟市長通通氣,再做處理。你看如何?”劉主任聽罷便起身離去。

尹副市長送劉主任出門時見市委呂副書記過來了,便關了門和他說話。呂副書記是來辦理女兒呂莉工作事宜的。尹副市長與他談了一會兒話這才回來。

李霞坐在裏間,見床上有書,便拿來一本去看。她心思不在書上,啥也看不進去。遲遲不見尹副市長回來,心裏便急,在屋子裏坐立不寧。聽見開門聲後,她趕忙拿起那本書,端坐那兒,裝作認真讀書的樣子。

尹副市長見她在那兒靜坐看書,便笑着道:“很抱歉,讓你久等了。”李霞放下書,站起來道:“看你客氣的,領導事情多有啥抱歉的,倒是我來打擾了你,讓你工作不安心。”尹副市長搖頭道:“哪裏,哪裏。”李霞微笑了一下,忽然道:“尹市長,我想請你吃頓飯,你肯賞臉麽?”尹副市長見她要請自己的客,心裏自然樂意,便道:“哪有讓你破費的道理,就算你請客,我算賬總可以了吧?要不別人說我尹副市長吃你的賄賂。”李霞聽他答應,哪管是誰掏錢,就滿臉飛笑道:“真謝謝你啦,那咱現在就走。”

出了門才知已是傍晚了,李霞喊來輛出租車,他倆去了一處幽靜卻較豪華的酒店。

李霞在家是獨女。也是女中豪傑,卻招親招了個窩囊男人。她常埋怨她父母道:“我要嫁,你們不讓,這下好了,讓我一輩子委屈。”好在她男人溫順得就像是個乖貓,家裏大小雜活一應全包攬,事事順着李霞。這才讓李霞慈善之心大發,和他過了這麽多年,并生有一兒一女。李霞最後悔最遺憾的便是自己這一生還未找到自己親愛的人,便糊裏糊塗地做了婦人。時常可憐自己不知愛是啥味,未曾嘗過戀愛的滋味,自見了尹副市長,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少女時代,春心萌動,每每想起他,體內便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沖動。

李霞酒量也可以,和尹副市長碰着對飲。俗話說酒逢知己千杯少,他倆喝了兩瓶,這才覺得頭暈腦漲。李霞此時也漲紅了臉,話也多了,膽也大了。她見尹副市長笑嘻嘻地正坐着,便站起來走到他身後道:“尹市長,你今天是咋啦?怎麽像個剛上門的新女婿?我就那樣可怕麽?”說着便兩手去扶他的肩,尹副市長按住她的手,道:“李霞,咱倆這樣做應該嗎?合适嗎?”李霞聽了他這話,猛地抽出手,拉起他道:“什麽叫合适?什麽叫應該?我這叫愛。誰讓你叫我一見傾心,癡迷不忘呢?”說着便依偎在他胸前。尹副市長一時竟不知說啥為好,拍着她的背道:“李霞,我也是肉長的身,何曾不解你的心呢?咱倆都別喝了,去找個清靜的地方好好談談心吧。”

尹副市長把李霞帶去了自己那辦公室,他倆在那不到九平方米的套間裏相互擁抱着,傾訴衷腸。雖然倆人都有肉體親近的念頭,但卻始終誰也沒有提及,就像一對一見鐘情的戀人,需要的是語言與情感的交流。直到東方發白時,兩人都已困乏之至,便依偎着小睡了片刻。待上班後腳步雜亂了,他倆約好了下次見面的時間後,李霞才趁機溜了出去。

尹副市長和李霞在焦急中度過了四天,好不容易才熬到周末。司機一路急駛将他倆送往地區招待所後便返回。招待所所長是尹副市長的同學,他知道老同學有這方面的癖好,便吩咐服務員給開了一個豪華單間。在餐廳将他倆好好招待一番,便獨自離去。

這一晝夜他倆除去吃飯出來一下,其餘時間便都在房子裏。李霞極盡女人之能事,讓尹副市長玩得舒舒服服,開開心心。尹副市長雖然經手的女人多了,但李霞卻是他碰到的第一個讓他心動的人,和這樣自己鐘情的人做愛,那是全身心的,忘我的,有一種空前的痛快,甚至産生了與她結婚的念頭。尹副市長從她那豐腴的身子上滑下來,吻了吻她,感嘆道:“自古人生多憾事,咱倆這場愛,又給我增添了無限的遺憾與遐思。十幾年前老天怎麽就不安排咱倆見面呢!”李霞見他滿面憂愁,知道他動了真情,內心也着實感動,偎在他胸前,柔聲道:“這真應了那句古詩:恨不相逢未嫁時。你看咱倆多麽般配,卻只能如此而已。”尹副市長忽地抱住她,道:“若不是我這身份,我真想離了婚娶你。”李霞捂住他的嘴,搖頭道:“這可萬萬使不得。那不僅破壞兩個家庭,還會讓子女蒙難。只要心相愛,何必追求那愛的方式。我家門随時為你敞開,啥時想來你便來,我那男人是不幹涉的。”尹副市長捧着她的臉頰,真誠地說:“你給我愛,我就已經幸福萬分了,但願人長久。”兩人敘敘叨叨,摟摟抱抱,一直恩愛到天亮。

從此後李霞便成了尹副市長第二夫人。在市裏已是公開的秘密了。李霞丈夫也确實想得通,只要好吃好喝就行,哪管她如何風光。尹副市長每次來家,他都笑着打招呼,然後默默離開,約莫着他倆那美事完了,才慢悠悠地回來。李霞也在尹副市長的關照下從營業員提拔成商場經理,又從商場經理提拔成市裏獨一無二的年輕女副局長。

李霞今天約尹副市長出來,一是為他提前餞行,二是想讓他在上邊通融通融,好讓自己扶了正。尹副市長他也深知李霞不僅有魅力,而且更具魄力,她腦子靈活,左右逢源,勝任局長綽綽有餘。來到她家時,她和丈夫包好了餃子正等他。吃過飯,李霞丈夫像往常一樣出去了,他倆半月未見,心裏想得厲害,匆匆脫光做了那美事,這才穿戴整齊談那正事了。

張德厚從尹副市長那兒回來,便覺底氣沒有先前那麽足了,見了嚴所長立刻點頭笑道:“新年好,給你拜個晚年。”嚴所長見張德厚過了年竟如脫胎換骨般地變了個人兒,心裏也着實驚訝,便笑着說:“德厚,這大正月的,街上飯店也不開,中午就在我家吃吧。”張德厚見他如此客氣,便搖頭道:“不麻煩了,下午沒啥事就早些回去。”這時都成在房子裏聽見他倆談話的內容,便趕快出來道:“今中午你倆誰也別走,我早就安排好了,咱幾個喝幾盅。”嚴所長略想了一下道:“對,就在都成家吃,他家小燕這兩年做生意發了小財,咱何不趁此宰他一刀呢?”一句話說得兩人都笑。還生在樓下聽見嚴所長一會兒要在都成家喝酒,便趕快回屋對蓉生說:“走,到你娘家混頓飯。等會兒嚴所長在都成家喝酒,都成肯定要來叫人。我與嚴所長談不來,如果都到了一起,到時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左右為難。還不如早早離開,免得為難。”蓉生一聽也是,便封好爐子和他一塊回了娘家。

都成他幾個喝完酒時已是下午三點多了,張德厚見時間不早了便告辭回家。嚴所長見他騎車子出了院門,便輕蔑地笑了一下道:“都成,看出來了沒有?嘴皮子軟了吧。你知道為啥麽?我早已聽人說了,尹副市長要調去外縣做縣長,管不着這邊的事了。尹副市長是他的表哥,這一走相當于後臺垮了,想硬也硬不起來了。”都成笑着說:“我說怎麽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他今天突然對你如此禮貌,原來如此。”嚴所長接過小燕端來的濃茶,低聲道:“還有一個消息不知可靠與否,聽說陳主任要到政協做副主席了,那可是明升暗降了,一點兒實權也沒有。再一個就是據說流河鎮的趙書記要來做主任,那可太好了。趙書記以前給縣長做秘書時,我當通訊員,我倆一起住,一起吃。關系可好啦。若真是他做了主任,都成,我保證能把你提拔成副所長。現在還讓他張德厚管着修繕,到時候提了你,他啥也別想管,挂個虛名就算對得起他了。”都成聽得心喜,迫切地說:“嚴所長,等趙書記升任後。你倆是老搭裆了。也帶我去拜訪拜訪。”

“那沒有問題。”嚴所長拍着胸脯,大包大攬地說。都成遞給嚴所長一支煙,替他點了,然後自己才燃上,心想自己那夢又要成真了,便萬分惬意,不由得努嘴朝上,長長地吐了一串兒煙圈。

還生見天色已晚,估計嚴所長他幾個已經散席了,便和蓉生一起回來。還未打開房門,卻聽得見楊婷婷在樓上大叫道:“蓉生,你倆上來。”蓉生答應着便轉身上樓,還生往爐子裏加了些煤也随後上來。

李以行也在,還生笑着說:“婷婷,今天這乘龍快婿登門,你是用川菜招待,還是京菜招待?”婷婷笑道:“當然是京菜了,那是全國人民向往的菜。蓉生,你家用啥伺候他了?”還生看了蓉生一眼,笑着說:“我這是老女婿了,沒有新鮮感,一盤鹹菜,兩塊腐乳便将我打發了。”蓉生聽後,白了他一眼,生氣地說:“好心都被你當做驢肝肺了,我家啥時讓你吃過鹹菜腐乳?”婷婷拿出撲克,擺擺手道:“不談閑話,快入正題。”蓉生掐了還生一下,說:“別耍嘴皮子,不說話還怕別人說你是啞巴不成?”還生接過以行讓來的煙,點着去抽,便不再言語。四人圍坐一圈,打牌去了。

他四人玩至深夜,都開始顯得困乏了,還生便建議停了休息。蓉生道:“婷婷是咱倆去我屋睡,還是讓他倆去?”婷婷知道以行一天了未曾合過眼,心疼他,不忍心讓他與還生在自己這單人床上擠,便道:“讓他倆去吧,咱倆在這兒将就一晚。”還生聽命,便領了以行下樓。

婷婷插上門,洗過腳,緊挨着牆躺下道:“不知你聽說過沒有,都成和兩個女住戶都有不正當男女關系,一個是劉芳蓮,現在已經成家了;一個是韓瑩,現在還單身。”蓉生見她說這事,便道:“我不知道哪一個是劉芳蓮,哪一個是韓瑩,但我見過他與一個女人摟摟抱抱的。”婷婷嘆氣道:“都成看上去那麽誠實,真想不到還能做出這種男盜女娼之事。我也是今天才聽一位熟人說的,起初還不相信。難道小燕一點都沒有察覺?”“咋沒有察覺。”蓉生道:“你不知道前段時間他倆鬧別扭,就是為了這。據說鬼混時被小燕抓了個正着。”“小燕肚量也夠大的了,也不見她大吵大鬧。”婷婷感慨地說,“若是讓我遇上那事,真格還要把我氣死。”蓉生似在憐憫地說:“小燕能有啥法子呢?女人嗎,都愛面子,碰上這種事,只有淚往肚裏流了。”蓉生說着便關了燈,躺下道:“睡吧,天都要快亮了。”

第二天早上九點多了還生與以行還未起床。馬路平想趁春節間,中午請院裏這幾戶在家裏吃飯,以盡客主之誼,見過都成後卻不見了還生,見他門關着,還以為他夫婦昨晚未歸,因為蓉生起床早在院子裏是出了名的。轉身要走,卻發現蓉生從婷婷房子裏出來,便笑着問婷婷在不在。婷婷聽見馬路平問自己,便大聲問道:“路平,有啥事?”馬路平聽得回聲,便快步上了樓。婷婷還未穿褲子,害得她滿臉通紅,拉來被子蓋住自己。路平叮囑她倆道:“你們兩家子今天中午哪兒也別去,到我家聚一聚。蓉生你咋睡這兒,還生呢?”蓉生見婷婷着急,便推他出門道:“別問了,我替你通知到就是了。”

馬路平家的飯菜向來就很豐盛,今天更不例外。呂莉也早已下班了,雖然腿一瘸一瘸的,但她還是熱情有加,她不讓喝白酒,全拿的是紅葡萄酒,以便能讓幾位女性分享一點酒精的刺激。

蓉生一杯酒下去,滿嘴又麻又甜,害得她直咧嘴,趕快夾了菜去嚼,這才将那味壓住。她放下筷子笑着問:“呂莉,這麽長時間了也不見你母親來?”呂莉聽了,面帶愁容地說:“我來咱這兒沒幾日,母親便生病住院了,現在還在省城治療,也不知現在咋樣,我這心裏也急。”馬路平笑着說:“沒事,前幾日還聽咱爸說了,已恢複得差不多了,再過兩個月便可出院。”呂莉一邊請大家吃,一邊憂愁道:“我媽那病都是她自己耽誤的。老早就覺得左半身麻木,總是大大咧咧,不放在心上。嚴重了才去檢查,卻發現腦子裏長了個瘤子,手術早就做了,恢複得還可以。”大夥這才清楚了不見她母親的原因。都成見楊婷婷沒帶着以行,便道:“婷婷,剛才我見着以行了,這會被你打發去哪兒了?”婷婷笑着說:“回家了。”“這我可就要批評你了,怎麽飯也不吃就放人家走呢?”都成生氣的樣子道。馬路平聽說以行這個名字,便糊裏糊塗摸不着頭腦,問:“以行是誰?”還生打趣道:“以行是誰,我可知道。但不如人家婷婷了解得清楚,還是讓她解釋解釋吧。”婷婷見還生又要取笑自己,便對身旁的蓉生道:“蓉生,你見了沒有,你家還生老是和我過不去。”蓉生白了還生一眼,笑着說:“李以行是咱婷婷的對象。”馬路平一聽,“噢”了一聲道:“婷婷,你對象來了也不說一聲,還保密哪?”呂莉也接過話道:“婷婷,看你見外了吧,以後都在一個院子裏住,早早認識了有啥不好,咋就把人家打發走了呢。”馬路平倒滿一杯酒端與婷婷道:“錯事已經做了,我也不再追究,将這杯喝了,算是補錯吧。我便不再提此事。”婷婷知道自己一張嘴對付不了他幾個,便接過杯子一揚脖子咽了下去。這時保姆端來了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雞鴨,幾個女人被那涼酒沖得肚子難受,便丢了女人的矜持,大口大口地去吃了。呂莉吩咐保姆:“你快些上熱菜,我幾個也餓了,吃完還要打牌。”

女人們呼呼啦啦填飽肚子便圍坐一圈打牌去了,剩下這三個男人在細嚼慢飲。還生輕聲問:“路平,聽說你岳父這次要做市長,上面都已經定了,是不是?”路平笑道:“你咋知道的?我沒有聽說過。我岳父那人,對他兒子都橫鼻子豎眼的,我這做女婿的更怕了,哪敢多嘴去問。要想知道實情,得讓呂莉去,她爸最疼她,啥事都順着她。”呂莉聽見路平在那兒說風涼話,便大聲道:“你別胡說八道,我爸啥時訓斥過你?就那次你喝醉了,輕說了你幾句,你就牢記在心了?我早就說了,女婿再好也是外人。”路平聽了呂莉這訓斥,便咂咂舌不再言語。都成聽了還生這話,便偷偷地說:“這下可好了,以後有事找路平或呂莉給咱說說情,幫幫忙,還愁事情辦不成?”還生笑道:“那當然了,遠親不如近鄰嗎?何況咱幾家相處得和一家人一般。”路平見還有兩瓶未開,便打開給分作三大杯,招呼他倆道:“咱慢慢吃,酒就別碰了,各掃門前雪。”

飯後,馬路平因還記着要去岳父家,便不敢怠慢,怕呂莉吵他,匆匆去了。都成和還生見女人們正玩得興濃,他倆手閑,見所裏有人來了,便去上班。都成坐在房子裏閑得慌,便想也不知韓瑩在不在?想着,便身不由己地關門下樓,朝她家走去。

韓瑩的家門緊鎖着,都成非常失望,只得失落而歸。走到半街裏卻看見柳萍正和女兒從一輛烏黑锃亮的桑塔納車裏出來,心裏便為之一驚。柳萍顯然也已經看見他了,笑着道:“都成,回家坐坐。”都成本想客氣兩句便離開,卻見她那盛情難卻的樣子,便跟了她去。回到家裏,都成羨慕道:“柳姐,現在都有車了?”柳萍笑道:“也可以這麽說吧,年前廠裏才買的,歸李廠長一人用。當然啦,我用就相當于他用。”柳萍說着,滿臉的自豪。她給都成端來糖果與香煙,笑着說:“廠裏這兩年效益好,花點錢不算啥。這車買回還不到兩個月,就已經跑了近一萬公裏了,都是市裏這個領導那個領導用,對誰也不好推辭呀!老李生氣地說還不如租車坐哪,自己有了倒淨惹麻煩,有時還糊裏糊塗得罪人。”都成附和道:“時下就都這樣,呂書記女兒在我單位裏住,她怕煤氣不安全,用着兩套電暖氣,一天二十四小時開着,一個月下來所裏要白白替人家墊上幾百元的電費,他嚴所長連個屁都不敢放,還不是單位給照掏了。”正說着聽得門外汽車喇叭響,柳萍看上去有些激動,整整衣領站在門口去看。這時女兒跑回來道:“媽媽,李伯伯來了。”都成轉身一看,原是李廠長,便趕忙站起來,握手去迎。

李廠長今天西裝革履,甚是闊氣。進屋後便掏出一支雲煙讓與都成,那神态就如回了自已家一般。柳萍見他前衣襟上有散落的白煙灰,便輕輕地替他拂去,也不管都成在不在跟前,一雙媚眼盯着李廠長道:“好幾天了也不來看我,就不怕我急?”說着眼睛竟有些濕潤。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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