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命運（二）
話還沒有說完，手上的刀易了主。
百陌北不知何時來站在她旁邊，手裏拿着她那把刀，擺弄了兩下，放在她露出的脖子上，輕輕劃了一下。
原本白皙的脖子，瞬間出現一道黑線，漸漸地，黑線向下暈染，露出斑駁血跡。
百潇潇不僅沒感覺到害怕，嘴角的笑意反而越扯越大，本來很小聲的笑，接着聲音越變越大。
“原來你沒有告訴她。”，她頭朝後仰，笑的很厲害，原本明豔的長相變得更加動人。
“我告沒告訴她都和你沒有關系。”百陌北嗓音沙啞。
“沒有關系？你居然說和我沒有關系？”百潇潇笑得更放肆。
“你知道自己為什麽來到這個世界嗎？你知道為了制造出你，北岸付出了多少心血嗎？你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怎麽來的嗎？你還記得是誰把你放出來的嗎？你什麽都知道！所有的一切你都知道！你居然說和我沒有關系！既然沒有關系，全國放着那麽多學校我不去，我為什麽來這所學校？！”
因為激動，百潇潇臉色漲紅，聲音也變得嘶啞。
百陌北把放在她脖子上的刀拿下來，原本僵硬的神色變緩。他把那把刀放回到她手裏，看着她，語氣鄭重地說道：“你說的那些我不管，我只知道，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不想再提及，至于路悠，”他頓了頓：“我會自己找時間告訴她，不需要你插手。”
“就像你說的，既然逃出去了，就永遠不要再提及那裏，我從那地方出來了，以前的事也會随着那一刻封存。”
百陌北轉過身，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百潇潇看着他的背影，以往存在的那一絲僥幸的心理不知道怎麽的，忽然間消失不見，好似心中着了一場大火，把之前所有的一切都燒盡了，連點灰燼都沒有剩下。
握着刀的手漸漸發緊，直到手掌心處傳來一陣疼痛，她才晃過神。
看着前方即将消失的身影，百潇潇沉了口氣，加高聲音：“百陌北，你要小心北岸！”
那道身影并沒有停下，反而轉過岔道，連片衣角都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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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潇潇靠着牆，身體一點點滑下，直到坐在地上。
她攤開手，掌心處一道很深的刀痕，正朝外泛出絲絲血跡。她用另一只手摸摸脖子，手指上除了幾點血痂，什麽都沒有。
站起身，把風衣扣到頂，擋住脖子上的傷痕，再次擡頭時，神色一如之前那般，高傲自信，原本露出的那絲脆弱，已經被藏在眼底的最深處。
* * *
司徒要去踏青，拉着宿舍的人挨個問了個遍，沒有一個人願意陪她去，她又暗搓搓一個一個勸說，路悠她們被磨得沒了耐心，只好答應她陪她去。
找了個好天氣，四人起得很早，背着包往外走。
學校不遠處有片湖，依據這片湖，周邊建了座公園。因為地理位置偏僻，四周樹木繁多，公園四周非常安靜。
現在并不是逛公園的好時機，再過段時間，湖邊種的花就到了盛開的季節，成片成片的，灑滿兩岸。
到了公園入口處，才發現那裏站着一個人，走進了，就見周進摸着腦袋呆呆的立在那。
四人走過去。
“诶诶诶，說好的踏青，怎麽能帶家屬呢？”司徒戳戳周進背着的包，笑道：“你看，你來了，悠悠和琪華的男朋友都沒來，她倆豈不是很虧？”
她轉到路悠身旁，笑嘻嘻問道：“你說是不是？是不是很虧？”
路悠咳嗽：“我沒覺得。”
司徒瞥向方琪華。
方琪華眼角閃過一絲不自然，視線轉向一邊：“別站在這裏，我們去公園裏面再說。”說完拎着包走在前邊。
路悠垂眸，雖然方琪華掩飾的很好，她還是感覺到發生了些什麽。
只是她不願意說，她也不打算問。
“周進，你是不是經常見百陌北？”司徒圍在周進旁邊，絮絮叨叨道：“上次你請客，不是和百陌北一起的？”
雖然很久沒見，周進還似之前那般木讷：“雖然是和他一起的，但我和他并不熟，只是和他宿舍的一個同學比較熟。”
“李謙書？”路悠扭頭。
“嗯，就是他。”周進撓撓頭，很不好意思的笑笑：“李謙書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的确，路悠心想，李謙書确實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路悠她們邊聊邊往湖邊走，迎面走過來一群人。
司徒戳戳方琪華：“琪華，你看那是誰？”
方琪華擡頭，看向前方。
路悠也聽見了司徒靜雅的話，擡頭看向那群人。
石子路很寬，前方七八個人，并排站着往前走也不顯得擁擠。人群最中間的位置，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正和旁邊的人說話，面上帶笑，舉手投足之間，溫潤儒雅，風采十足。
路悠一群人發現方毅他們時，方毅一群人也看見了她們。
等距離漸進，方毅看向方琪華，眼神停頓了幾秒，接着看向路悠她們。
“方師兄好。”司徒率先打招呼。
“師妹好。”方毅回了她一句，接着對路悠她們每個人點點頭：“我這邊還有事，就不和你們一起了。”
等兩群人距離漸遠，司徒才像是發現什麽似的，看向方琪華。
路悠和鄧曼也看向方琪華，只有周進，沒有感覺到什麽不同，依舊傻呵呵的在鄧曼耳邊小聲說着什麽。
“閉嘴！”鄧曼小聲呵斥了他一句，眼角朝方琪華那邊挑了挑。
方琪華見衆人都看着她，她笑笑：“你們都看着我幹什麽？我臉上有花？”
“琪華，你和方師兄……”
剩下的話司徒沒有說出口，她怕自己說錯什麽。
方琪華回頭看了眼走遠的那群人，聲音和之前沒有什麽區別：“我和你方師兄已經分手了。”
路悠以為自己聽錯了，她轉頭，看了看旁邊鄧曼的神情，見她也震驚的望着自己，才敢确定自己沒有聽錯。
方琪華和方毅，之前明明很好的啊，怎麽突然之間就分手了？
“情侶之間是要相互包容的，我和他都太強勢，他包容不了我，我也包容不了他，最後的結局只能是分手啦。”
方琪華神色故作輕松，咬咬唇笑道。
天氣雖然變暖了，可夜間的風吹在人身上還是有些發涼。
“你說他們為什麽會分手？”
腳底下踩着水泥路，不時發出沙沙聲。
“我怎麽知道？”百陌北揉揉她腦袋：“整天想些沒用的事。”
“怎麽會沒用呢？琪華可是我舍友。”
“嗯，方琪華是你舍友，那方毅呢？”
路悠神色一緊，回想了下，确定自己沒告訴過他方毅的事，于是，裝過一副無辜的樣子說道：“方毅？方毅怎麽了？”
百陌北停下腳步，盯着她，見她那副無辜的樣子，眉峰挑了挑，似笑非笑道：“你确定你不知道我在說什麽？”
“你……你說什麽？”
聽他的語氣他好像知道點什麽，應該是自己的錯覺吧，他應該不知道吧，路悠縮在口袋中的手有些出汗。
百陌北屈指彈了下她額頭，就她那副表情，自己就算什麽都不知道，也能猜出點什麽了。
“诶，你幹嘛打我？”路悠用手背揉揉額頭，他那一下打的有些重，現在還隐隐作痛。
“打你是為了讓你長長記性，以後說謊的時候先照照鏡子，把自己表情表演到位了再騙人。”
路悠懊惱的低下頭，放在以前，她可能覺得隐瞞曾經喜歡方毅的事是件大事，現在麽，看看身旁的人，他應該不會介意吧。
路悠擡頭，剛想說什麽，百陌北捏捏她的手指，眉頭微皺，有些猶豫道：“之前在你家，替你收拾書房的時候，我看到一些不該看的東西。”
路悠被他打斷，本想說的話一下子忘記了，吶吶問道：“看了什麽？”
不會是她小時候的囧照或者青春懵懂時寫的日記什麽的吧……
“情書。”
“情書？”什麽情書？
“你寫的情書。”
她寫的情書？路悠有些納悶，她什麽時候寫過情書啊，她自己怎麽不記得了？
“方毅親啓：方同學你好，我是高一的一名學生，那天在樓梯口……”
“停！”路悠想起來是什麽時候的事了，腦袋發出轟的一聲，耳朵瞬間竄紅，她急忙踮腳去捂他的嘴，結果被他閃身躲開。
見他站在一旁，弓着身，一臉笑意的看着自己，路悠眼神閃躲：“你早就知道？”
百陌北笑着點頭：“所以，以後別對我說謊。不是自戀，這世界上你男人不知道的事，少之又少。”
路悠原本有點忐忑的心情被他一句話逗笑，她揪揪他衣袖，神色糾結，指指旁邊的長木板凳，對百陌北說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到那裏坐着說……”
有些事，自己藏着真的不好，現在可以同別人講了。
路悠瞅着百陌北，忽然間覺得內心平靜又安寧。
沒有什麽話不可以和他說了。
如果問路悠，這輩子最不願意提起哪一年，她可能會說是高一那一年。
那天下午正上體育課，一群人圍着操場跑完三圈，做好準備活動後，老師宣布解散，班裏的同學四散跑開，自由活動。
路悠和談繪錦解散後圍着操場亂跑，哪個地方偏僻就往哪個地方鑽。
操場在學校西北角，其中臨近外面的兩面種滿了樹和矮灌木。除了又高又粗的楊樹和枝葉繁茂的柳樹，還種了很多果樹。
路悠和談繪錦正圍着操場兩邊找杏。
這個季節，杏才剛剛長成。操場邊種的杏樹大部分都沒熟，只有頂端那一小簇，因為沒有樹葉遮擋，得到足夠的光亮，才長得又大又黃。
隐藏在枝葉間的杏，青色中隐隐泛黃。
談繪錦找了根長樹枝，伸直胳膊打樹頂的杏，結果樹枝沒握穩，落下來時打到了路悠頭上。
“小錦！你好挫！”路悠捂着腦袋蹲在地上，疼的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談繪錦聞言，扔掉樹枝，跑到她旁邊，手放在她頭上，随意揉揉：“沒事沒事，沒腫！”
路悠擡頭，鼓着腮幫子瞪她。
談繪錦只好微微起身，開始找她被樹枝打到的地方。
地方沒找到，迎面跑來了一個學生，是她們班的體育委員，體委是個小個子女孩，跑的臉都紅了，看見路悠，她一邊喘粗氣一邊說：“路悠，班主任找你呢！你家裏好像出事了！”
路悠原本紅着的眼眶，突然間流下淚來，怎麽止都止不住。
談繪錦蹲在她旁邊，見她不停地流眼淚，整個人都慌了。她一邊用校服袖子替路悠擦眼淚，一邊安慰她沒事。
路悠只是搖頭，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只是覺得心突然空了塊，起身起得太猛，一下子撲到地上，手心磕出了血。
談繪錦問她怎麽了，她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腦子一片空白，只知道搖頭，踉踉跄跄的往辦公樓跑，跑着跑着，視線越來越模糊，怎麽也看不清路了。
她伸手抹了把臉，手心滲出的血摻了淚，火辣辣的疼，路悠木木的盯着手掌心，停駐了幾秒後，跑的更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