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都已近黃昏,大概正因為如此,潘弛開始喜歡夕陽,不夠熱烈,于是不會刺眼,每天都姍姍來遲,卻不會像日出那樣錯過。

潘弛一直等到太陽快要落下,才戀戀不舍地走向停車場。在門口買了個烤紅薯,借的老楊的錢,拿手機給墊的。

潘弛回到車裏,老楊把音樂關上:“手機我給你沖上電了,你不在,有人打了你好幾個電話,我就替你接了。”

“誰?”潘弛餓得不行,繼續啃他的烤紅薯。

正說着,手機響了,老楊替他按了擴音。

“我到了,你車牌多少?”

潘弛噎了一下,是祁然的聲音。

遠處緩緩駛來一輛車,在十米開外的地方停下。

潘弛不經意地瞥了一眼,車裏下來的男人,剛好擋住了最後一道夕陽的光芒。潘弛摘下墨鏡,逆着光,終于看清,祁然的臉。

“你怎麽來了?”祁然過來敲車窗的時候,潘弛還在神情恍惚,頭一句話,說得毫無重點。祁然把他的錢包給捎來了,把欠老楊的錢和傭金全給補齊了。要是說祁然是因為他的一件衣服一個錢包就專程開了幾個小時的車親自送來,潘弛無論如何都不會信。

兩分鐘以後,他帶着自己的衣服背包下了老楊的車。

祁然正在車裏不知所措,見他投奔自己,問怎麽回事兒,潘弛無奈地聳了聳肩:“這老家夥太不靠譜了,剛接了個電話,他兒媳婦提前生了,說什麽都得趕回去。”

“上車吧。”祁然笑了一下,盡管他自己也沒察覺。

天色晚得很快,山路并不好走,背景音樂是許巍的《旅行》。潘弛把窗打開,晚風很應景地吹進來,祁然重新關上:“我可再沒有治感冒的偏方。”

潘弛笑了:“昨晚上跟你說的事,想明白了?”

祁然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安全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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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然開得小心翼翼,約莫一個多小時才到了潘弛提前訂好的酒店。祁然摸出自己的身份證,開另一間房,前臺查了一會兒,答複說滿房了。

“我去別處看看,明早來接你。”

潘弛上前,替他拿了主意:“不必麻煩了,這位先生跟我同房。”

祁然還沒來得及拒絕,那家夥已經背上自己的包揚長而去,先斬後奏地扔下來一句話:“我那件外套好像又落你車上了,你順帶一起拿上來吧。”

晚上那頓在酒店餐廳吃的,潘弛總算得償所願還了祁然一個人情,說白了也不過是找個理由跟他單獨相處。十分地道的當地菜以及別具風格的環境,再加上一點适可而止的氛圍,即便聊的不是正經事兒,也很能闡明意圖。

“今兒是周末,你突然玩失蹤,酒吧晚上的生意還怎麽做?”

“每個去的人的理由都不盡相同。”

“所以總有人是要失望了。”潘弛胃口很好,不止顧着吃,還不忘低調地貧,“不過沒輪上我。”

祁然看了他一眼,沒接他的話:“記得酒吧那個調酒的小華麽?我接手這個酒吧之前,他是那駐場的樂隊的貝斯手,後來生意慘淡,樂隊的其他幾個人都走了,就只剩下他。其他人都勸他現實一點,老板只知道一個錢字,對他們唱得好壞漠不關心,酒吧遲早關門。去年春天,小華請他那幾個朋友回來聚一聚。大家似乎都過得很好,又不怎麽好。我給小華放了一個星期假,帶着他那些好哥兒們瘋玩了一圈,回來以後又待了幾天。小華頭天晚上上班,那些朋友來看他,那天晚上正好我嗓子不好沒法上,小華那小子不知道哪兒弄來的那些家夥,原本只是說随便玩玩,結果他那幾個朋友一上去就唱了整晚。打烊了一夥人就開始喝酒聊天,喝多了就開始說不該說的大白話。有人北漂,地下室睡過,也群租過;有人在老家謀了一官半職,應酬得每晚想吐;還有人喜酒的請帖剛發出去又離婚了,喜怒愛樂,五味雜陳,全都齊備了。到頭來最懷念的還是過去,即便沒有錢,也看不到将來。可第二天醒來,卻又像是完全不記得自己說過些什麽。”

祁然說到這又笑了,仿佛是覺得自己說得多餘,于是就直截了當地說了大結局:“那過後才半年,你猜怎麽着,那班哥兒們居然又都回來了,樂隊重組,重操舊業。”

“今後酒吧由他們打理,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你不打算繼續經營了?”

“小華跟他那幾個哥兒們湊了些錢問我的意見,我說我沒意見。”

“說起別人的事兒倒是挺上心,那你自己呢?”

“我?”祁然喝了口湯,“随遇而安吧。”

“好好利用與生俱來的天賦,難道不也算是随遇而安?”

“要是一技之長也算是天賦,這世界上大概每個人都是天才了。”

“我是做投資的,最重要是眼光。”

“那我可不敢把錢交給你。”祁然半開玩笑。

“風險越大,受益越大,最起碼,你還是來了。”

潘弛看他的眼神有時候很特別,就好像昨天夜裏,深沉得猝不及防,卻又并不陌生。

“對不起,先生,餐廳裏不能拍照。”潘弛被眼前的閃光燈晃了一下眼,不明所以然,祁然回頭,看見餐廳工作人員正在和一個端着相機的年輕男人糾纏不清。餐廳掩人耳目的角落裏,有一男一女自屏風後出來,悄悄地從後門溜了出去。

潘弛似乎明白了什麽:“八卦周刊記者?那兩個人是誰?”

“陸雪辰,這兩年走紅的女歌手。”

“你這麽一說我好想有點印象,最近是不是還拍了部驚悚片影,滿城都在宣傳,身材确實挺驚悚的。”

潘弛話剛說完,那八卦記者突然闖了進來,大步流星地撞上桌腿,祁然的紅茶剛好翻了個身。潘弛趕忙起身,拿了餐布幫他收拾。

祁然回房間換衣服,潘弛留下打包了最後兩道點心。電梯到一半的時候又停了,祁然擡頭看了一眼,愣了一下。陸雪辰進來,摁了頂樓,然後把墨鏡摘了下來:“真沒想到,在這碰到你,老同學。”

“新電影很不錯。”

“你看過了?”陸雪辰揶揄地笑了一下,“別騙人了,祁然,當年無論在音樂學院還是出道以後,你都沒正眼瞧過我。第一次商演我們倆合作,你就放我鴿子,到現在我還記得那天自己有多狼狽。”

祁然看了眼手機,潘弛剛才發了條短信,告訴他房卡還在他那,他馬上就上來。

“是,我是沒什麽唱功,也沒什麽演技,更沒你這麽好的運氣。那時候我讓你幫我引薦周元的時候,你說什麽?不值得?我後來算是明白了,原來你早把那二世祖搞定了。”

“事實證明,靠你自己,一樣可以活得很好。”

“當然,我比你識時務。你那一跳倒沒事,反倒把周元給弄垮了。”

“我到了。後會有期。”祁然笑容依舊。

出乎意料,陸雪辰也跟着出來了:“我換個電梯,那個八卦記者追了我好幾天了。”

祁然轉身要走,陸雪辰要叫了一聲:“對了,跟你一起的那個男的也是你們那個圈子的?”

“我現在一個人。”

陸雪辰笑了一下:“同學一場,還是希望你過得像樣。當年你拒絕我表白那件事,我就姑且原諒你了,誰讓我們性別不同。”

“演女殺手真挺适合你的,不用裝。”

“謝謝。”

電梯來了,門一開,潘弛走了出來,剛好跟陸雪辰迎面擦肩而過。

潘弛回頭看了那女人一眼,過來找祁然:“她跟你說話了?”

“沒。”

潘弛刷卡進屋:“你身上有那女人的香水味。”

“我去洗個澡。”祁然幾乎一眼都沒有直視他便躲進了浴室。潘弛打了幾個噴嚏,他只是對那種花香的味道過敏。

(三)

渾身濕透的感覺很久沒有過了。祁然穿着那件被弄髒的白襯衣站在那發了會兒呆。來的一路順利,景色很美,明天的天氣也會很好,只是他忽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來了。因為昨晚他的邀請,他的那些話?還是只是為了他忘記的一件衣服,一瓶不知所謂的藥?到底擔心什麽,好像生死攸關似的,結果卻只是自作多情。

或者,是因為那個毫無解釋的吻?

這兩年來,頭一回這麽毫無頭緒地做一件事,想起來竟然不是可笑,而是有那麽一點點出其不意的解脫,仿佛長久以來繃緊的那根弦終于得以松開。就好像剛才同潘弛說那些話的感覺很安全,大概是因為他們既不熟悉,又不陌生。

祁然出來的時候,草草地裹了條浴巾。突然幾聲敲門聲,緊跟着是推門而入的潘弛,顯得剛才那個動作很沒有誠意。

“浴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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