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下一個人了。當時我被雨淋得不行,忙着把傘撿回來,然後喪心病狂地說了句,有我在。”
祁然沒做聲,等着聽故事的下文。
“畢業以後不習慣。這小子從家裏搬了出去,進了一家知名的咨詢公司,然後開始全國各地到處跑,三百六十五天年中無休,半年多就開始升職加薪,前途一片光明。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少了他,生活很不一樣,也許只是習慣,習慣了二十多年,突然沒了,心理和生理上一時半會兒都接受不了。”
“後來,我還沒來得及跟他弄明白我們之前到底算怎麽回事。他就沒了。真沒了。”潘弛說到這兒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沒有難受,而是一種長久以來壓抑後的解脫,在一瞬間從身體裏逃離,化作虛無。
霧氣漸漸散去,金色陽光透過來,有一種照進現實的溫暖。也許命中注定,在這一刻他要開始新的生活。
潘弛有些納悶,為什麽祁然什麽都沒說。他叫了聲他的名字,靠在他胸口上的重量忽然變沉,然後直直地墜了下去。
“三十八度二。”架着老花眼鏡的醫生确認了體溫計上的讀數,然後用半命令式的語氣,“去打一針退燒針。”
潘弛木讷地點點頭,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驚險一幕中。祁然突然暈了過去,額頭燒得滾燙。他從房間裏抱起他奔到前臺,然後一路飛馳到數十公裏外的衛生站。
祁然這時候已經醒了,老醫生給他含了塊巧克力,高燒,外加低血糖,所以才會不省人事。
“快點,還愣着幹嘛?外面等着去。”
聽到催促,潘弛才緩過神來,看了眼祁然,祁然也看着他,眼底流露出一絲求救的暗示。潘弛愣了一下,突然明白過來,趕緊在醫生關門趕人前嚷了起來:“等等,能不能不打針?”
“不打針?”
“他有點暈血。”
“打屁股,不會有事的。”
“不是,他暈針。”關鍵時刻,潘弛有點語無倫次。
“沒事兒,這麽大人了,紮下去馬上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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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然看得哭笑不得,只能自己給自己救場:“醫生,我皮膚過敏,您還是給我開點藥吧。”
老醫生質疑地看了看他,然後指了指他脖子上的紅印:“還真是,也太不小心了。藥拿回去一天三次,每次一粒。注意休息,不要劇烈運動,小心再着涼。”
潘弛一聽到劇烈運動四個字,心虛地把外套脫給了祁然披上,生怕這老家夥再仔細看,會發現脖子上那根本就是吻痕。
把祁然在車上安頓後,潘弛折回來取藥,老醫生又拍了拍他:“喂,你們昨天真沒劇烈運動?”
“開車算不算?”
“我剛看他走路也有點別扭,是不是把腰給閃了?”
“您看錯了,他就是還有點暈。”
“年紀輕輕不悠着點,小心惹一身病。”潘弛趕在老先生使勁唠叨前,趕緊鑽進了車裏。
祁然睡了很久,醒的時候已經天黑,潘弛摸了摸他的額頭,燒退了,懸着的那顆心總算落下來。倒了杯熱姜茶給他,尋思了一個下午,只蹦出三個字,對不起。
祁然喝了口茶,睨了他一眼:“為了上午在衛生站的事兒?”
“昨晚上的事,是我過分了點。”
“怪我自己。洗完澡就劇烈運動,”
祁然這話又讓他想起早上那老醫生的嘴臉,潘弛忍不住就笑了:“餓了吧?我叫點吃的上來。”
“下去走走吧,再躺下去,我的腰恐怕真得斷了。”
在餐廳喝了碗粥,潘弛也陪着點了碗清湯寡水的面條。餐廳臨湖,側門出去便是。湖邊一群露營的年輕人,不知什麽時候燃起了一堆篝火。祁然站在窗邊看了會兒:“耗了你一個白天,現在出去散個步?”
“醫生說了要多休息,不要劇烈運動。”
“在外面總比在房間裏安全,你覺得呢?”祁然狡黠地回答。
潘弛發現自己拒絕不了,轉身問服務生要了一條毛毯,當圍巾一般把祁然裹得嚴嚴實實。夜裏的湖面幽深寂靜得如同一汪海水,岸邊那團熱烈的火光卻溫暖了冷峻的晚風。附近有幾家家庭旅館,門口擺着燒烤攤。車載音響裏放着巴薩諾瓦曲風的音樂,那群年輕人就着篝火喝着啤酒唱着歌。
他們在湖邊坐了會兒,祁然想了想:“在這種地方待久了,會不想回去。”
潘弛覺得他說的有道理,看的見星的夜空就像兒時的記憶,讓人不想回到現實:“你什麽時候回去?”
“我?回去?回哪兒?”
“那年潘言去北京出差,我請了幾天年假也飛過去了,白天他上班,晚上我們就去後海泡吧,那時候要是認識你了,興許兩年前我也跟你一塊兒來這了。”
“世事難料。”祁然還想說什麽,有個女孩笑着跑過來。
“幫我們大家拍張照行麽?”
祁然欣然接受,了解之後才知道這些年輕人是來畢業旅行的。男男女女聚在篝火前,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燦爛的笑。祁然替他們摁了好幾張,女孩跑來看了看,很是滿意,随即看着他和潘弛又問他:“要不要也幫你們照一張?”
見他們有些猶豫,女孩又提議道:“既然這麽有緣,帥哥要不我們倆照一張?”
潘弛在邊上聽得頭皮發麻,跳了起來:“還是我跟他照吧。”
祁然心裏覺得好笑,這家夥就跟別人要搶了他的東西一樣警覺。
潘弛靠上來,兩個人之間先是隔着半個人的距離,潘弛對着鏡頭有點不自在,祁然悄聲問他怎麽了。潘弛湊到他耳邊,低語,我手放你肩膀上會不會自然一點?
祁然聽着就笑了。就這麽一瞬間,閃光燈亮了。
一會兒,女孩把拍立得的照片拿給他們,捕捉到的那一幕顯得兩人格外暧昧。
“我有點兒好奇,你們倆是什麽關系?”女孩興致勃勃地追問。
“兄弟。”
“朋友。”
兩人同時脫口而出,不免尴尬。
女孩笑了,恍然大悟地說,她明白了。
潘弛把手往祁然肩上一攬,明知故問:“她明白什麽了?”
女孩忽然又回頭,沖他們招手:“來吧,一起玩兒!”
這時候,他們圍坐在一起,中間一個清秀的大男孩在中間拿起一把吉他,彈一個前奏,大家搶答猜歌,最後輸的人罰酒。
祁然趁他們鬧着喝酒的時候去買了點烤串分給大家,再在潘弛面前撒上孜然和辣椒粉,推到他面前:“知道你不是吃素的。”
潘弛笑了,知道他意有所指:“行吧,多少也換個方式開點葷補補元氣。”
男孩的吉他彈得很好,祁然有些心猿意馬地沉浸在音樂本身。大家争先恐後地猜過了好幾輪,連潘弛都勉強答對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結果最後墊底的居然是祁然。大家起哄地把一打啤酒給堆在了他面前,潘弛想替他解圍,說這位今天病着,我替他喝,可惜願意這麽輕松放他過馬的寥寥無幾。回想起來年輕本身便是有一種有恃無恐的狂歡。
祁然不是那麽矯情的人,酒不喝,歌可以唱。
剛開始撥弦的時候,意外地有些生疏。祁然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低頭彈出短暫的前奏。潘弛坐在人群裏,專注從容。如果第一次是驚豔,這一刻便是另一次征服。潘弛知道他只會讓更多人意外,毫無意外。
有人從一開始就聽出了夜夜夜夜。潘弛覺得上一次聽這首歌仿佛還是上個世紀,但祁然的聲音卻能讓前一秒的喧嚣化作安寧。它并不冷峻,或者熾烈,只是在尋常的黑夜裏找到一個支點,讓所有人得以從浮華的現實抽離開來,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瞬間。
人真是一群光怪陸離的動物,有時活在此時此刻,時常沉湎過去,偶爾忘記自我。
最幸運的是,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能找回四分五裂的你。
我不願每天每夜每秒漂流,也不願再多問,再多說再多求,我的夢。不知是誰,在結尾的時候點燃了煙火。一剎那,似乎所有人都在仰望天空,就像結局美不勝收。
祁然放下吉他,透過人群和硝煙,望着同樣在看他的潘弛,不約而同地笑。
人群散去,熱鬧便是別人的。
祁然走在前面,潘弛跟在後面。在昏暗的過道裏,他回頭問他房卡在哪兒,潘弛沒有回答,只給了他一個迫不及待的吻。
祁然半開玩笑,劇烈運動,違反醫囑。
潘弛跟着他進屋,輕描淡寫地罵了句去他的。
那天夜裏,潘弛有一種真實的錯覺,似乎他們真的,相識多年。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潘弛被電話吵醒。他翻了個身,身體還是困的,以為只是做夢。然後他好像隐約夢到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