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
掉了都沒注意。
他的眼睛亮的驚人,驚喜的、滿足的、愉悅的,種種幸福的情緒流轉,從未想過變态大哥也會做出這麽浪漫的事情,太讓他吃驚,也太讓他感動了。他睜大眼睛,凝視着這晚為他準備的夜空,一瞬不瞬。
時辰凝望着夜空,羅睺卻一直凝望着他,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溫柔缱绻,深情款款,時辰就是他眼中最美的景。
聽到外面聲勢浩大的動靜,兩岸的人家紛紛打開自家窗戶,擡頭向窗外的夜空望去,霎時間驚呼聲連連,五彩的煙花照亮了半座京城,。河邊也漸漸圍攏了不少好奇圍觀的人,他們大多是披上衣服,從被窩裏爬起來的。
明明還不到花朝節,這些花燈和煙火都是什麽人放的?
世上不乏好奇心重之人,只是無論他花費了多大的氣力,仍舊沒能找到真相答案。這一夜的絢爛來的神秘,去的也徹底,煙花燃盡,花燈也随着水流遍尋不見。
天一亮,不留下絲毫痕跡,就仿佛從未出現,這一切只是個衆人想象中的瑰麗夢境。
最後,這件事被歸咎為怪力亂神,京都又添奇聞異事一件。
甚至于酒樓的說書先生腦補了一出“思凡的煙花仙子”與“做花燈的貧窮書生”之間凄美決絕的愛情故事,流傳了出去。造成的影響是,這一年的花朝節,仙女燈賣得格外好。
同時又有傷春悲秋的詩人聽聞了這個故事,一時間心中的感慨良多,遂狼毫一揮,作出數首脍炙人口的詩篇,流傳千古……
然而,這些都是事後發生的,當夜的時辰和羅睺都未曾能料想的到。
他們在小船周圍設下了禁制,令外人無法窺見絲毫,靜靜地在花燈中浪漫劃行着,眼中唯有對方的倒影。
滄海桑田,沒有什麽是經得住時間的敲打,就連當初鼎盛的道教,現在也被佛教壓了一頭,巫妖兩族隐居于世,弱小的人族卻占據了大片土地……
恍惚間,一切都變了,沒有了三千神魔,沒有了龍鳳巫妖的争鬥,沒有了鴻鈞大能,甚至沒有了天道壓制,這個陌生的世界,似乎什麽都沒給剩下。
照理說,時辰應該感到迷惘和失落才對,但在這漫天漫河的絢爛之中,他的心裏只剩下滿滿的幸福和甜蜜。
變态大哥,這世間,我有你,足矣。
晨光熹微,東邊已經隐隐浮現出魚肚白,時辰和羅睺親昵地互挽着手,在無人的青石苔小路上踱步慢慢走回客棧。
他們沒有走正門,直接從側牆進了整個被包下的客棧後院。
早春的清風還是帶着絲絲涼意的,後院栽着一片青翠的綠竹,正飒飒作響。
時辰推開廂房門,将要擡腳邁進去的動作頓了頓,伸手在面前扇了扇:“大哥,裏面好重的酒味啊。”
羅睺擰起眉頭,走到時辰前頭,右手一揮,兩邊門“砰”地一聲,向外大大地敞開着。
趁着濃重的酒味沒擴散開來前,他雙指微擡,招來了一陣清風,屋子裏的味道瞬間就被席卷得一幹二淨,只餘淡淡的竹葉清香。
“走,進去看看。”羅睺捏着時辰的手。
他倒想看看什麽樣的家夥,敢在他們的地盤上撒野。
等兩人走進內室,看到四仰八叉躺在冰涼的地面上的塗夷時,立馬就無語了,這家夥白嫩肥大的魚尾巴都露出來了,時不時“啪啪”拍打兩下,兩胳膊各摟着一個半空的酒壇子,身邊也到處都是,整個魚簡直就是睡在酒壇子堆裏了。
或許是羅睺之前招來清掃的一陣風,令他感到了幾分涼意,伸手将酒壇子摟得更緊了些。
“這,這家夥到底是怎麽了?”
時辰有些驚訝,塗夷這家夥的膽子本就和烏龜差不多,特別是在羅睺面前,沒想到有一天他竟然還會敢撒酒瘋,搞得整個後院的內室酒氣熏天,時辰有些佩服他了。
“要我抽醒他嗎?”羅睺的語氣相當冷酷,相當無情。
醉的一塌糊塗,全身軟綿綿的塗夷在睡夢中就感覺到背脊一陣發寒,身體不自覺得打了個冷顫。
“不用。”時辰搖了搖頭,蹲□用手指戳了戳這條醉成爛泥的熏魚,皮膚軟軟彈彈的,還挺好玩的,忍不住他又連戳幾下。
“唔……誰戳我?”塗夷迷迷糊糊地拍掉騷擾自己的小爪子,吃力地掀起眼皮,眯成一條狹長的細縫,看了一眼。
可就是這一眼,看得他差點魂飛魄散,酒也瞬間清醒了,後背吓出一身冷汗。
羅睺正面無表情地瞪着他,一邊捂着時辰的嫩爪子,輕柔地搓揉着。看到時辰微紅的手背,塗夷只覺得自己脖子涼飕飕的,不會……是他打的吧?
啊啊啊啊這是天要亡我啊!!
時辰反手按住羅睺搓揉的大掌,眼神锃亮地看向塗夷肥嫩的魚尾,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大哥,你說我們明天吃酔魚醉蝦怎麽樣?”
羅睺自然不會反對:“小辰想吃什麽都行。”
下一刻,羅睺看向塗夷的眼神變了,從對小弟手下的模式,瞬間轉化成看待砧板上的食材了。
塗夷吓得面無血色,趕緊撲上前,抱住時辰的大腿:“大神,我不想變食材!呃,不對,我是說我可以解釋的,今晚的事求您先聽完我的解釋再行責罰!”
時辰彎起嘴角,笑得狡黠,揉了揉塗夷的魚頭:“誰說我想吃你了?發生了什麽事,說吧。”
塗夷松了一口氣,放開時辰的大腿,訴說起了他今天的經歷。
原來他白天在街上遇見了當年恩将仇報,殺他肉身的那對夫婦中的丈夫了。這個男人倒是好本事,他幾番打聽下來,知道了當年這人趕考高中,現在已經身居翰林學士之位了。
然而,更令人驚奇的是他的妻子,是一位官家大小姐,早已經不是當初合夥殺害塗夷的那位了。
“我心裏一直在怨恨着當初殺我的這對夫婦,都快成為魔障了,即使有了你們賜的上乘修煉功法,法力依舊不得精進,醉酒後情緒崩潰時,還會丢臉的冒出魚尾來。”塗夷低垂着腦袋,語氣中聽不出一絲情緒波動。
“那你把他們都殺了,不就好了嗎?”時辰一臉單純地問道。
“我會的,不血債血償,我心底的怨氣就終得不到解脫。”塗夷俊朗清秀的面孔浮現出幾分嗜血的陰狠。
羅睺勾了勾唇角,覺得這人此刻的模樣倒是有幾分順眼,之前的無禮和冒犯,他就既往不咎了。
“不過那個男人原本的妻子不知去了哪裏,他身上有那個女人的氣息,卻很奇怪,不像個活人的。”塗夷既是疑惑又有些困擾。
“你從那個男人下手,順藤摸瓜,仔細查查看,不就知道了?還有昨晚你撒酒瘋的事,我就不和你這條醉魚計較了,把自己先收拾收拾幹淨吧,身上這麽臭烘烘的,任誰也下不了口啊。”
時辰狀似嫌棄地擺了擺手,一副不想再理睬他的樣子,拉過羅睺,兩人并肩向主卧走去。
時辰狀似嫌棄地擺了擺手,一副不想再理睬他的樣子,拉過羅睺,兩人并肩向主卧走去。
“小辰,無論你想做什麽,大哥都不會阻止。”羅睺半路上突然開口。
“哎呀,又被你看穿了。”時辰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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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重新推移到子夜時分,正是夜深人靜之時。
梅園,地處偏僻,翰林學士王安旭作畫的別苑。
房間裏,挂在牆上的那張雪白畫卷上,突然散發出幽幽的綠光,一絕色美人從畫上走了下來,身姿妖嬈,蓮步款款,眉眼間盡是勾魂攝魄。
如果羅睺在這兒,看到這雙眼睛,定會覺得有幾分詭異的熟悉。
作者有話要說:你說無論我變成什麽樣子,都不會離開我,于是我摘下了面具,看到了落荒而逃的你。
今天刷到的微博,感覺配圖和文字都很符合原“畫皮”的故事啊,so sad……
ps:原來我真的不姓二
☆、更新更新
畫中美人柔柔地伸了個懶腰,玲珑的身線更顯誘人,眉如遠黛,眼似秋水,紅唇微翹,肌膚更是賽雪凝霜。
“啊!”美人突然短促地驚叫了一聲,飛快捂住自己的一邊面頰,疾步向放作畫顏料的梨木書桌前走去。
桌案上放着一面銅鏡,美人坐在鏡子前,放下捂着臉的手,那半張臉竟布滿一個個醜陋的傷疤!
黑紅的血漿仿佛還未凝固,幹涸在上面,皮膚萎縮而焦黑,這明顯是由燒傷所造成的,猙獰、恐怖,宛如惡鬼!
正是這一半嬌美,一半惡鬼,拼在一起,才更讓人覺得觸目驚心,倒吸了一口涼氣。
“該死!”美人低咒一聲,周身泛起陰寒低沉的氣壓,随手取出一張人臉大小的畫皮,就着案上作畫用的狼毫和顏料,開始細細描繪。
根根分明的黛眉,白皙的膚色,靈動的雙眼,嬌豔的紅唇……
很快一張栩栩如生的美人臉就畫完了,美人緩出一口氣,伸出素白如玉的雙手,将美人臉慢慢貼到自己那張被燒傷的鬼面上。幽幽的熒光一閃,美人恢複了一開始的面孔,依舊是絕美無暇。
書案邊靠牆是一扇竹窗,鬼面美人沒有注意到,就在這竹窗外,隔着一層薄薄的紗罩,她最深愛的男人正瞪大了雙眼,滿臉驚恐地看到了這一切。
男人面色慘白,開始腿肚子打顫,竭盡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驚聲尖叫,他捂着自己的嘴,踉踉跄跄地從竹窗下走開,不敢發出一點輕微的動靜,直到跑出梅園,這才忍不住奪命狂奔起來,耳邊是呼呼的風聲,他聽不到,眼前是荒山野嶺,他也看不到,只覺得心髒就快從胸口狂跳而出,跑!跑!跑!
他只知道跑!快跑!因為身後有厲鬼索命!
直到一路逃回自家府邸,把自己關進門窗緊閉的書房內,他這才稍稍心定,哆哆嗦嗦地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寧定下心神。
“阮含梅……”口中默念起鬼面美人告訴他的名字。
“阮含梅……梅含冤……梅三娘!!”
“原來是這樣!她是梅三娘回來索命的厲鬼!”
他喃喃自語了幾遍,頓時醒悟,理清了前因後果,同時也被吓出了一後背濕涼的冷汗。
當日,他妻子楚慧的表哥史逸明拿着一張從西域得來的人皮紙,求他做一幅美人圖。
史逸明細細描繪了他途中遇見的一位美人恩公,直誇那年輕相公的美得天上有地上無,恨不得将所有形容美好的詞都堆放到對方身上,特別指出的是一雙眼睛,燦若星辰,明若流盼,令人見之忘俗。
這樣的長相,還能是人嗎?神仙還差不多!
若不是他和楚慧表哥處得極為相熟,幾乎都要以為這人是短袖了,竟會如此迷戀一個男人的美色。
反正他是不信,一個男人長得再如何豐神俊朗,都不可能比得上女子的柔媚之美。
但要一個癡畫之人放棄在這張千金難買的人皮紙上作畫,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最後還是一口應承了下來。
他敢說以他王安旭在人像畫上的技藝,放眼整個王朝,都找不到一個比他更為精湛出色的!
作畫的靈感幾乎是說來就來的,等他回過神來,這幅美人圖已經畫完了,看清楚最終的成品,連他都愣了下。
竟然是她?!
他的第一任紅顏,當年豔驚杭州,名噪一時的藝妓,梅三娘!
梅三娘這個名字,在杭州那可算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多少有錢的公子哥,甚至是風流才子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他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但他那時只是個窮書生,敗盡家財,也只能占到一個角落裏的位置,聽梅三娘唱幾首曲子。
梅三娘相貌極美,比起他現在的妻子楚慧,甚至是當朝的明霞公主都要美得多,而且德藝雙馨,琴藝,詩情都堪稱絕代。
一雙明眸流盼生姿,朱唇皓齒,紅妝虛掩,當她向你看過來一眼,那便是說不盡的風情,看不厭的絕代風華。
更難得的是梅三娘賣藝不賣身,因此更為受人追捧,光進她閨房,相見一面,都得付一錠金子!
還是窮書生的他,想盡辦法終于問人賒借到一錠金子,終于得以相見,卻被梅三娘當場諷刺是“窮心未盡色心起”。
他苦笑一聲,卻又發現三娘閨房之中竟挂着他畫的梅花圖,這幅圖是她從一個收破爛的人手裏買來的,梅三娘卻很是心愛,覺得這畫比那些名人雅士所作的更有意境。
于是,他表明自己的作畫之人的身份,以畫為切入點,贏得她的好感。梅三娘不缺金銀錢財,他便從交心開始,一步步慢慢俘獲這位絕色藝妓的芳心。可以說,梅三娘最後的淪陷是他此生做的最得意最成功的事情之一。
梅三娘為了他,身懷有孕,又寧死不肯打胎,老鸨見她性子如此剛烈,為免搞出人命,只得放棄這顆搖錢樹,當然她也沒吃虧,梅三娘多年的積蓄被搜刮幹淨,幾乎是淨身出戶。
看着懷了他的孩子,又甘為村婦,過起了貧苦日子,一身素淨的梅三娘,他曾經也是真心想娶她為妻的。
可是當年的他還是太天真,這個世道就是這麽殘酷,不可能事事順心,功名和美人總是不能兩雙全。
他和三娘一起打死了一個觊觎三娘美色的貨郎,昧着良心拿走了他腰包裏的銀兩,這才湊夠上京趕考的盤纏。但誰料還沒進京,就被強盜搶光了,他一路靠着乞讨抵達!到了京城,又感染上風寒,混在乞丐堆裏,硬生生給熬過來了,卻無奈錯過了考期,只能等下一年。
這一年,他靠着賣畫為生,勉強度日,因為不甘心就這麽落魄的回到家鄉,苦苦支撐着。不久之後,他又遇見陳家大小姐陳楚慧,她父親是當朝翰林,家境優渥,在官場上也頗有人脈。于是,他費盡心機,送了一幅孔雀開屏圖,憑着以假亂真的畫技,激起真孔雀的嫉妒心,讓楚慧如願看到了孔雀開屏,借此讨得她歡心,慢慢地情愫暗生。
可以說,只要這一年他能夠考取功名,成為陳家女婿,跳上陳家這艘大船,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然而就在他即将柳暗花明的時候,梅三娘抱着孩子找上京城來了。他看着一臉村婦打扮,面色有些蠟黃,腰圍變粗,連皮膚都不比當初細膩光滑的梅三娘,心底裏第一次産生了暗恨惱火的情緒。
他恨她來的不是時候……
為什麽不等他功成名就,你再前來好言軟語幾句,念着當年的舊情,留你做個外室,說不定他還是肯的。
有時候,他甚至會恨她為什麽有一個這麽低賤的妓女身份?如果也是一位官家小姐,就不用逼他做出如此殘忍的選擇了。
所以,梅三娘,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因為你是個妓.女,所以逼得我不得不懷疑,孩子是不是我的種,最後狠心将他送人!
因為你是個妓.女,還對我苦苦糾纏,所以逼得我放火燒屋,連人帶屋子,毀屍滅跡!
是你!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是你害的我母親因為這件事良心不安,出家當尼姑!
是你害的我到現在還沒有兒子,傳宗接代!是你在詛咒我!
既然這些都是你的錯,為什麽,為什麽現在都做鬼了,還要回來找我?!
作者有話要說:突然發現這王安旭是個典型的鳳凰男啊,都是靠着老婆才慢慢發家的。
先是藝妓,再是官家小姐,最後一個是公主,一個比一個地位高。
ps:我竟然發上來了,一直以為登不上後臺,希望明天網速也能這麽順
短小過渡章,下一章就該寫到塗夷的複仇了,诶嘿
☆、更新更新
王安旭還記得在他畫這副美人圖時,因為受到史逸明那些過于美好的描繪的影響,雖然畫出的美人和他心中的朱砂痣梅三娘長得一模一樣,但那雙眼睛卻要明亮得多,将她三分的美貌,硬生生增添至了十分!
可以說,當初豔驚杭州城的梅三娘,憑着這雙美目,如今在京城,也能夠豔名遠播了。
也就是因為這樣,他才能在心底将她和梅三娘區分開來,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個用來懷念逝者的替身。
但誰料,這替身居然是一只披着美人皮的惡鬼,還是一只來找他複仇的惡鬼!
他後悔自己留下了這幅畫。
剛畫完的那天,史逸明就急性子地上門來讨畫,他不情不願地取出這幅得意之作,但這二愣子一見到這副畫,先是吃了一驚,緊接着大發雷霆,直罵這是侮辱亵渎了他的救命恩人!
被人這麽罵,他自然也不維持不住什麽好臉色,直接閉門送客,兩人不歡而散。
早知道,就算是硬塞,也該把這這幅畫塞給他!錢貨本就該兩清的,不是麽?
但現在回頭已經來不及了,他六神無主地在封閉的書房裏來回踱步,還有什麽能補救的方法?快想!快想想!
對了!張道長!!
腦海中突然一道靈光閃過,原本心焦如焚,只覺得大難臨頭的王安旭想起了他曾經結交過的一位張道長,這位張道長是真正的得道高人,法力高深,他當初也是因為幾分畫技上的心得,才得到張道長的青眼。
只要能求得張道長相助,想必一只小小的惡鬼,定然會手到擒來!
想通了的王安旭全副武裝,連夜趕往張道長所在的城郊道觀。
彼時,已經是天色蒙亮,道觀門口,一癱着臉的童子正賣力掃着地。
仿佛看見了希望曙光的王安旭快步上前,張了張嘴,剛想開口詢問。
癱着臉的童子頭也不擡,冷淡道:“後院廂房。”
王安旭一愣,又湊上前一步,彬彬有禮道:“敢問小師傅……”
面癱童子充耳不聞,提起掃帚,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這,這厮真是無禮至極……”王安旭目瞪口呆,低咒了一句,想了想便往後院廂房走去。
事關性命之虞,他不得不謹慎,由于過多計較這些小事而丢了最後的希望,那才叫得不償失。
到了後院廂房,王安旭發現張道長靜坐在蒲團之上,顯然是在等他。
王安旭向對方訴說自己的遭遇,關鍵部分只字未提,只說自己是一時被女鬼的美色所惑,這才惹上麻煩。
張道長搖了搖頭,嘆道:“愚哉世人,明明妖也,何以為美?見色心起,妄念叢生,亂其心志故而行惡而不自知。”(劇中原話)
“多謝道長教誨,安旭此後自當改邪歸正,多行善事。”王安旭出言檢讨,一副誠心悔過的姿态。
張道長沒有說什麽,掏出三道黃符,遞給他,一道貼身放置,另兩道可以貼在家門上,女鬼便無法近身。
王安旭面露欣喜,千恩萬謝之後,拿着黃符回家去了。
張道長望着他遠去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些許惋惜:“靈臺蒙蔽,為所欲為,積犯罪過,地獄之門不開而自開啊。”
“既然地獄之門已經打開,老頭兒你就不要再妄想能夠拉他出來。”一個的清冷如寒潭之水的嗓音突然在背後響起,暗含威脅。
張道長一驚,迅速轉過身來,警惕地看向這個憑空出現在廂房內的男人。
男人此刻氣勢淩厲,正是來找王安旭和梅三娘報奪命之仇的塗夷。
“你是何人?”張道長見塗夷來者不善,靈劍出鞘,直指眉心。
“老頭,我問你,看到妖精惡鬼害人,你會怎麽做?”塗夷沒有理睬他的問題,自顧自道。
張道長正氣凜然地回答:“自當是降妖伏魔,保衛正道滄桑。”
塗夷繼續問:“那如果他們是為人所害,前來了結私仇恩怨的呢?”
張道長遲疑了一下:“雖說這種情況是事出有因,但只要是在我面前發生的,我定當全力阻止。各界自有各界的因果秩序,無論是人、妖、還是鬼,都不應擅自擾亂。如果是人作惡,自有官府衙門處理,死後閻王簿上也記得清清楚楚。”
“道長果真是深明大義。”塗夷微薄的唇線扯起一道諷刺的弧度,嗓音愈發低沉沁涼,“只可惜我只信奉一條道理——自己的仇自己報,今日你奪我性命,他日我必千百被還之,只道是來日方長。”
最後補一句:“王安旭,他惹到的,可不止一只惡鬼吶~”
話音剛落,張道長瞳孔劇縮了一瞬,片刻後氣息平靜下來:“你有你的信奉的道理,我亦有自己堅持的道義。”
“那好,你記着自己說過的話,我在這就警告你一句話,不要插手任何王安旭的事情。否則,後果自負!”塗夷說完,甩袖離開,留下一個潇灑的背影。
廂房內只有一個蒲團和一張供案,牆上挂着三清的畫像,現在拜訪的人都已經走了,張道長只覺得這裏更顯空蕩蕩的。
他能夠估測出塗夷一身法力高強,比起他也應該不相上下,甚至可能還更高一些,要想插手這件事情,似乎變得更為棘手了。
為了能夠擁有與塗夷一戰的實力,或許他應該閉關修煉?
就在張道長苦惱着要不要閉關的事情之時,身後的蒲團位置突然傳來奇怪的咀嚼聲。
張道長又是猛地一驚,急忙回過頭來,面前是令他難以置信的一幕。
一個俊美的少年正坐在他的蒲團之上,大口大口嚼着案上祭給三清享用的貢品!白玉般瓷白的牙齒,上下運動着,發出嘎嘣嘎嘣脆的聲響,顯然他的牙口很好。(這不是重點!!喂!)
他是什麽時候出現的?!為什麽自己會一點察覺都沒有?
張道長感到了驚恐。
如果說之前塗夷給他的感覺是勉強還能一搏,那麽這個少年給他的,則是一種無法心生反抗的壓迫感和無力感。
在這個少年面前,他似乎連一點勝算都沒有。
嘎嘣幾口,少年又解決掉一個大紅蘋果,将果核放回盤子裏,和之前吃掉的幾個一塊,擺出了一個放射狀圖案。
他似乎對自己的作品很滿意,點了點頭,這才側過身,将視線投注到張道長身上。
少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突然嘻笑着露出一個頑劣的笑容:“這位老道長,請不要打擾我家阿塗報仇喲~”
作者有話要說:太感動惹!掙紮的小惡魔扔了一顆手榴彈和一顆地雷,晚上回來看到,決定困死也要撸一章更新出來~23333333雖然不是很長,但也是架着眼皮子拼死撸出的一更……
等明天二玄再撸粗長的哈~晚安,麽麽噠~
ps:被輪番警告轟炸的老道長可蛋疼了,他表示要吃點降壓藥了,诶嘿~
☆、更新更新
張道長面色凝重,如臨大敵般警戒着時辰的一舉一動,悄無聲息地向靠着門窗方向挪動。
他并不是個性格死板之人,在明知道絕對無法戰勝的情況下,還是保全性命比較重要。若只是因為頑固不化和不懂的變通,而死在一位不知名的高手手中,那是相當不值得的。
“你不要緊張,一般情況下,我還是個很講道理,脾氣相當溫和的好人。”時辰煞有其事般點點頭,自我肯定。
張道長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你這邪魔,連三清的貢品都敢偷吃,這般狂妄大膽,還說自己是好人?”
這個少年身上的氣息很獨特,沒有絲毫仙靈之氣,也沒有妖氣,不說話不動作的時候,讓人感覺就像一個普通凡人,如此的捉摸不透。
他曾經聽說,有兩種情況下會如此,一是法力修煉至臻,氣息全部內斂,做到了返璞歸真;二是吃了魔界一種隐藏氣息的魔草,表面上就會變得跟個凡人一樣,不帶絲毫魔氣。
要想達到第一種,至少得是位大羅金仙才行,這種程度的大神,是他連想都不敢想象的,故而,他便斷定時辰是個服用了魔草的邪魔。
“哼,三清?不過爾爾,這諸天神佛,本尊都未曾放在過眼裏。”廂房大門從外面打開,羅睺大步邁了進來,先是冷漠地瞥了張道長一眼,又看了看空蕩蕩的廂房,表情頗有些嫌棄。
随即變喚出一把座椅,徑直坐下,再彎下腰一把抄起蒲團上的少年,放在自己膝上,結實的雙臂緊摟。
他正巧來接時辰回客棧,卻在門口聽見這麽一句話,不由地怒了。
他家寶貝連黃中李蟠玉桃都吃過,如今吃你幾個沒有靈氣的蘋果,那是你的榮幸,不感恩戴德也就罷了,只諒你肉眼凡胎,見識粗鄙,但居然還敢嫌棄?!
你這是想死呢?是想死呢?還是想死呢?
看清目前連逃跑的希望都被打破的局面,張道長內心的驚恐無措已經到達了頂點,今天這是怎麽了?!
一個個不打招呼就跑過來,還一個比一個實力強悍,一個比一個怪物!
無量天尊,難道是天要亡他?!
張了張口,正想說些什麽,張道長卻又絕望地發現自己的聲音被鎖住了,四肢也是一樣,完全無法動彈。
“既然道理軟話講不通,那我們就只好用武力強迫了。”時辰遺憾地嘆了口氣道。
張道長內心一陣草泥馬呼嘯着狂奔而過,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他的記憶出現過斷層?!尼瑪傳說中的講道理和軟話呢?!傳說中脾氣相當溫和的好人呢?!我摔!!
這一天,他感受到了來自世界滿滿的惡意!
時辰話音一落,羅睺就動手了。
一道黑紫色的印記沒入對方的意識海,張道長只覺得額間一陣無法隐忍的劇痛襲來,瞬間就倒下失去了意識。
這道印記相當于對張道長下了一種單方面的禁制,禁止他繼續插手王安旭的事情,提供任何形式的幫助,否則就會頭痛欲裂,同時在心理暗示上,随着時間的推移,對王安旭這人的好感會逐漸消失殆盡,變得極盡厭惡。
羅睺種下印記之後,便牽起了時辰的嫩爪子,兩人手拉手離開了道觀。
仍舊躺倒在冰涼地面上的可憐張道長,估計得兩天後才會轉醒。在此之前,希望有弟子能夠早點發現吧,雖然很渺茫。
原因是沒有道長的吩咐,弟子們都是不敢進去打擾的。
另一頭,拿到保命黃符的王安旭回到家,正巧一個大夫從他們卧房出來,一見到他,便是連聲恭喜,他家夫人楚慧竟然懷孕了!
聽到這個消息,他也是萬分欣喜,終于,他王家又有後了!
但突然王安旭又想到,除了他,梅三娘最恨的,應該就是這個占據了她原本位子的女人,陳楚慧了。為了楚慧肚子裏的孩子,他想了想,還是拿出一道黃符,細心囑咐楚慧貼身安放。
現在他自己身上有一道,娘子身上有一道,府上大門口也貼着一道,這麽一來,也就萬無一失了,王安旭稍稍心定。
然而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王安旭做了這麽多喪心病狂的事情,早就注定了不得好死的下場。
塗夷一襲青衫,靜立在王安旭府邸門前,身後的綠柳随着微風身姿搖曳,斑駁的陰影打在他身上,明明是豔陽天,卻生生讓人感受到一股孤寒陰煞之氣。
府邸門口,一個身穿黑衣的美豔女鬼正一次次試圖闖進去,她要問一問那個負心漢,你的心是不是黑的!卻又一次次被大門上的黃符震開,狼狽地跌倒在地。
塗夷就這樣靜靜地看着這一幕,沒有絲毫動作,路邊稀落的行人對這副詭異的畫面仿佛視而不見,而黑衣女鬼也好像壓根看不見站在她身後不遠的男人一樣,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扇進不去的大門,口中吐出種種陰毒的詛咒。
“阿塗,你就一直這麽看着麽?要不要我上去幫忙把黃符撕下來?看着他們自相殘殺,也挺有趣的。”這才發現,原來柳樹中間的枝桠上還斜倚着一個俊美少年,他口中叼着一根草杆,翹着二郎腿,饒有閑情地乘着蔭涼,順便圍觀。
明明是有些吊兒郎當的動作,卻絲毫不顯痞氣,反而顯得這少年身上又添了幾分灑脫不羁的風采。
“時辰少爺,您怎麽跟來了,羅老爺知道嗎?”塗夷轉過身,表情頗為無奈,他望向樹上的少年,眉宇間的陰郁之氣卻因為分心而消散了不少。
時辰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嘴硬道:“我去哪裏,難道還都得先跟他報備了,他允許,我再出來嗎?更何況,他這段時間整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誰知道在忙些什麽,哪還時間管我?!”
說到最後,時辰的話音中竟帶了些委屈。
“少爺您別難過,老爺不告訴你,定然是有他的道理,說不定是在為你準備什麽驚喜呢。”塗夷上前安慰的說。
“誰在乎?!”時辰死鴨子嘴硬,以往只有羅睺纏着他寵着他,這幾天突如其來的冷淡讓他極為不适,“倒是你,怎麽還不把那兩人解決了?特別是那個男的,這種人渣還留着過年麽?”
塗夷原本剔透泛着淡青色的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