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那你哄嗎?

冰冷黏膩的可樂附着在面料上,因為重力而下墜,浸染了一大片。

陸起陽垂下眼,胸膛以下幾戶全都濕透了,被染成了一大片的深色。

“許小枝,”他擡起眼看她,幾乎都要氣笑了,“還學會搞戰術了啊。”

說着,他低下頭,撩起了濕透的下半截,微微一擰,還能聽到滴答的水聲。

半截松散的T恤被撩上,他腹部的肌肉線條清晰而突然地映入許枝的眼簾。

大約是因為長期鍛煉,他的肌肉輪廓明顯,也更具力量感。

許枝視線停留在他腹部上:“……”

她想起了上一次去顧起家裏游泳時,他穿的是上下兩件式,只有在偶然間才能看到一點微弱的線條輪廓。

而現在,沒有任何遮擋地顯現出來。

啧。

不用花錢就能免費看的東西,她遺憾于現在才看見,無聲地嘆了口氣。

早知道。

早潑了。

陸起陽抖着衣服上的水,聽到了她那極輕的嘆息,擡眼瞧她,“嘆什麽氣?潑我一身可樂是把你累着了還是覺得濕得不夠多?”

“沒。”

許枝否認,視線流連在他腹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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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起陽哼笑一聲,拍了拍衣擺上粘連的水漬,“你沒個屁。”

衣服上大部分可樂已經被清理掉了,而剩下的雖幾近于無,但黏膩感卻難以忽視。

尤其是在清理的過程中,指腹間也被沾上了可樂。

他“啧”一聲,“許隊長,咱能大度點兒嗎,以後都是為人民服務的人了,能不能成熟點兒的?”

“這得看情況。”許枝說。

“啧,”陸起陽放下衣擺,看向她,“我欠你的。”

許枝流連的視線被放下來的衣服阻隔,有些不高興。

想了想,她不動聲色地提議:“還是去洗一下吧。”

陸起陽正摩挲着指腹間,試圖擺脫掉可樂帶來的黏膩。

但顯然是徒勞的,因為沒有水。

就算許枝不說,他也是打算等會兒用水沖掉。

不過。

陸起陽掀起眼皮,掃向她,“領導都興打一巴掌再給顆糖?”

“……”許枝說,“那你洗不洗。”

“洗啊。”

陸起陽沒有進幾米外的男廁,而是拐進了稍遠一些的衛生角。

每一層樓都有一個衛生角,裏頭放着年級公用的拖把和抹布,有三排洗池,外面還有公用的飲水機。

今天因為是考試期間,衛生角幾乎沒什麽人,只偶爾有人在外面接水。

許枝就跟在他身後,視線從一排排歪歪扭扭的拖把間掃過。

陸起陽打開水龍頭,沖洗幹淨手上的可樂。

“明早考理綜,一會兒我給你過一遍物理重點?”

陸起陽說完,回過頭,正看見她站在洗池面前,整理着裏頭歪倒的拖把。

他怔了一瞬,而後笑了起來。

“許小枝,我發現你挺有意思的,”他關掉水龍頭,直起身來,朝她走過去,幫着一起扶正那些拖把,“自己房間裏倒了八百年的樂譜架沒見你扶一下,這公用的東西,你倒是很有耐心。”

“我一直挺有耐心的。”

她沖了一下拖把底下的污穢。

大約是公用的原因,大家對于這種可有可無的東西很難保持較高的清潔欲,随随便便地沖一下,再随随便便地仍在那兒。

年級裏的大掃除也像是鬧着玩兒,反正到最後也總有清潔阿姨來清掃。

陸起陽轉頭看了她一眼。

她垂着眼,仔細地沖洗着拖把上沾着的垃圾。

他忽然就回想起了很久前,一次放學,她不願意和他一起回家,他就跟在她的身後。

隔着一段距離,他看見她和火鍋店裏的服務員說“謝謝”,看見她随手關上了小賣部外面的冰箱門,看見她撿起了路邊垃圾桶邊上的垃圾。

她沒有向任何人說過這些事。

大約連從小一起長大的陳溯也不知道。

陸起陽還想起了高一時,語文老師在鑒析文章還是名人的時候,提起過,你不要只看一個人在人前的樣子,因為所有人都能維持住體面又虛僞的表象,了解一個人,應該看她在人後的行徑,因為沒有人在場時,意味着約束的缺失,所謂法律和道德都不再是限制,一個人的真實便能清晰地展現出來,而大部分,展現出來的,都是惡。

陸起陽看着她手下動作,忽地說:“你對外界很有耐心。”

頓了頓,又說:“但你對自己沒什麽耐心。”

許枝側眸,手下動作停了下來。

陸起陽關上她面前那個水龍頭,嘩啦啦的水聲便消失了,只剩下偶爾的滴答聲。

衛生角忽然間變得極為安靜。

“上學期期末補物理的第一節 課,所有人都在說自己想去什麽學校,想幹什麽,不管是不切實際的白日夢還是真的想學習或是幹那行,那都是他們這十多年來,對于未來期盼的一種象征。”

陸起陽看着她的眼睛,“但是你沒有,我問你的時候,你對未來沒有期盼。”

“你房間裏的樂譜架不用扶正,生灰的琴不用調試,墊底的物理不用補回來,”他朝她走近了些,兩人的距離縮減得更小,“是因為你覺得無所謂,是不是?”

許枝抿了一下唇,往後退了半步。

她眼底浮現出了他從沒見過的戒備與抗拒。

如同被侵犯領地的大貓,弓着身子炸起了毛,朝他發出警告的信號。

陸起陽微微頓住,而後傾下身,與她平視。

“叔叔阿姨在你成長的途中缺失了很多場合,但那并不代表不愛你。”

他伸出手,抓住了她。

“也不代表你不值得被耐心對待。”

許枝眼睫微微顫了一下。

“把耐心勻給自己一點,行嗎?”陸起陽問。

許枝沒有回答。

長久的等待。

陸起陽忽地笑了一下,語氣變得吊兒郎當,“許小枝,你看,剛才你還朝我潑了可樂。”

“除了我,你還敢跟別人這麽玩兒嗎?”陸起陽說,“在你心底裏,其實我已經算自己人了,對不對,所以被我發現了一個小秘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小陸給你保密。”

許枝擡起眼,對上了他溫柔的目光。

她感覺到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了下來。

防備的神經不由自主地松懈。

“嗯。”

她說。

“那今天晚上,一起複習?”

“嗯。”

陸起陽笑起來,用洗幹淨的手刮蹭了一下她的鼻尖。

“咱們領導還挺傲嬌啊,得小心地哄着。”

許枝問:“那你哄嗎?”

“哄啊,”陸起陽唇角勾着,“誰讓你是我領導呢。”

許枝便很小弧度地笑了一下。

第二天早上考的是理綜。

大約是複習了很久的緣故,許枝這一次做理綜的時候,不再感覺物理是完全看不懂的學科了,甚至大部分的題都有了思路。

相較于上一次花費大量時間去思考,她已經有了成型的解題思路,做得就快了許多。

她甚至只比陸起陽晚十分鐘放筆。

考完以後,陸起陽沒走,抓着理綜卷到她面前來,掃了一眼她物理的選擇題。

“錯了幾個?”許枝問。

陸起陽對了一遍,笑了,“錯了一個半,可以啊許枝枝,不枉費我這麽久以來的栽培。”

許枝揮開他,“要點臉。”

“我說錯了?”

“不管你錯沒錯,反正我不準你說。”

陸起陽“啧啧”道:“這麽霸道啊,領導。”

“嗯。”

“行吧。”

兩人對完物理選擇題答案,并肩出了一考室。

因為下午是考英語,兩人都不怎麽走心,中午還去吃了頓烤肉。

英語一考完,高三開學作為收心的第一場大考就結束了。

許枝回到班級裏時,聽着教室裏每一次考試完都會有的哀怨聲。

同學們互相訴說着這一次自己又考栽了。

還沒說幾分鐘,顧起就從辦公室拿了所有學科的答案回來,貼在了前門旁邊的牆上。

“我靠,這效率要不要這麽快啊,這才考完幾分鐘啊。”

“我不對答案,反正只要我不對,我的分數就還是充滿了潛力的。”

“不是,這次怎麽考這麽難啊?這不是收心,這是要我們死心吧?”

“好兄弟,你也考差了嗎?”

“諸位,天臺見。”

……

教室內一片喧嘩,吵鬧着。

許枝低頭翻出了數學卷子,數學答案少,對起來也快。

她大致掃過一眼答案,基本都對上了,保守起見,分數應該在145到150之間滑動。

不過按照之前的成績來看,大概率又是滿分。

語文和英語她一般不對答案。

就只剩下理綜了。

她先對了化學和生物,才最後來看物理。

選擇題和陸起陽說的一樣,只錯了一個半。

一道單選加半道多選。

後面的大題正确率還算高。

她粗略算了一下分,應該在80左右。

這麽看來,她進步得還挺快。

上上次還只有25分。

顧起也在對物理答案,看見她收卷子,随口問:“物理考得怎麽樣?”

“還可以。”

許枝說。

“多少分的可以?”

“可能……”她原本想說可能有80分,但總感覺有點太托大,畢竟上次她還只有50分,于是在話出口前,又改口道,“七十多分吧。”

“?”

顧起說:“多少?”

“……應該有七十多吧。”

“我操,”顧起瞳孔地震,“你這進步速度是坐的火箭吧?!”

“不是,你提分都這麽均勻的嗎?”顧起很震驚,“一個月提二十多分,你下次月考豈不是要考九十多了?”

許枝說:“那有點難度。”

她不止一科能考近滿分的成績。

但也正因為她有滿分的試卷,也才更加清楚地知道量變到質變的過程需要非常多的題量才可以達到,遠不是她這樣後來居上用短短幾個月能做到的。

畢竟年級裏只有一個陸起陽,也只有一個許枝。

“有點難度?意思是可以做到了?!”

顧起再一次感覺到了學霸的強大。

許枝閉了嘴,默默回了自己座位。

顧起跟上她,“那你打算考A大嗎?”

“你現在這個分數,應該可以閉着眼睛上A大吧。”

上一次她的分數已經趨近七百了,如果這次物理到了80分的門檻,那她的總分也來到了七百分。

而A大的校門也向她打開了。

“我不考A大。”

許枝說:“我上公大。”

顧起一愣,想起之前似乎有說過她要考警校的事。

“但是你的分數不是本來就能上公大嗎?”

顧起不解:“公大不用七百分吧?”

“是不用。”

顧起正準備問,許枝說:“但狙.擊手要學物理。”

顧起有一瞬間的凝固。

“所以你就學物理了?”

“對。”

“所以你要拿這麽高的分去上公大?”

“嗯。”

顧起感到極為心痛。

仿佛是她自己拿高分去上了警校似的。

高三第一場大考結束,年級裏也迎來了系統性的全科複習。

不光是将所有教材掰碎了一點一點複習,還有大量的試卷練習。

除了數學是試卷加練習題結合以外,其他所有學科都開始以試卷作為作業來布置。

即使是許枝這樣做題很快的選手,也明顯地感覺到了高三以後繁重的學業。

星期五已經不再是放學日了,因為星期六還要補課。

老胡從前門進來的時候,發現教室內沒什麽聲音,他看了一眼寫作業安排的小黑板,明白了原因。

“這次考試的成績出來了,我放在屏幕上,想看的自己看。”

說着,老胡自己開了電腦,把U盤插進去,點進成績表。

教室內正在寫作業的同學們紛紛擡起了頭,等着看自己的成績。

老胡一擡眼,就看到停筆的衆人,笑了,“我還以為你們不感興趣,結果全都等着看。”

有了老胡這一打岔,教室內的氣氛也放松下來。

“我主要是想看看我到底能考多差。”

“別這麽說自己,應該是想看看年級裏到底有多少個人。”

“你們考得不好嗎?其實我感覺這次考試不是很難來着。”

“考試難不難,就看許枝物理多少分了。”

這句話成功拉動了所有人的關注點。

成績表轉出來的時候,大家都看向了許枝的物理。

“???”

“我操?”

“這什麽東西啊?!”

“老師,你都看到了吧,許枝她作弊!”

許枝:“……”

她也看向了物理那一欄。

——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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