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冰封
她伸手就要去觸碰天韻的臉, 卻正在這時,一道靈流穿過小徑,挾風帶雪地将紫檀打了個趔趄。
尹新雪飛來, 擋在天韻和紫檀之間。
“你敢動她。”尹新雪冷漠道。
這時本該安安分分躺在地上的天韻動了幾下, 宛如從未被迷暈般, 竟從地上爬了起來。
聽到身後天韻窸窸窣窣的動靜, 尹新雪語氣仿佛變了個人, 居然聽出幾分打趣:“沒暈裝什麽暈?”
紫檀見這二人說話時的語氣, 分明是很熟識的樣子,她卻不知道這姑娘究竟是寒羚山的什麽人, 竟能得舊雪如此對待, 她本以為舊雪這個人與旁人的關系像塊冰一樣簡單,此時看來, 寒羚山中還藏着諸多她所不知曉的秘密。
天韻湊在尹新雪身後,也不礙着紫檀在這裏, 兀自将嘴貼近尹新雪的耳邊,低聲道:“我立了大誓,不得主動出手傷人,這才想着引誘紫檀對我出手, 我再趁反擊之時狠狠揍她一頓, 沒想到師尊先來了。”
幾乎再近一點,天韻的唇就要親上尹新雪的側臉,尹新雪觀念開放, 倒不覺得有不妥, 只是那該死的排斥本能卻發作得厲害, 尹新雪不得不往旁邊偏一點,以躲開天韻靠近說話時呼出的氣息。
紫檀:“……”
之前聽說舊雪大人在商風林被天竹強吻, 當時未能親見,從旁人嘴裏聽說都覺得心驚膽戰,以舊雪不染凡塵的性子,受人如此侵犯,豈不要将對方剜心剔骨打入冥谷煉獄永不超生!
可是後來天竹不僅沒受罰,反而舊雪還幫天竹平息了修真界的怒,實在是不可思議。
眼下紫檀親見舊雪大人與那姑娘距離得如此親近,她不禁咋舌,難不成冰塊融化竟成了風流?
這是第幾個了?
天韻發現紫檀的視線,隔着尹新雪的肩,天韻勾起唇一笑,紫檀心驚,不知那是什麽意思,卻見天韻朝她頑皮地聳了下眉毛,笑意中似乎藏着一灣禍水,一看就是不懷好意。
紫檀:“??!!”
“師尊,我好難受。”天韻忽然倒在了尹新雪的背上。
尹新雪不防,被她整個人壓在背上,天韻雙手搭到她前襟,尹新雪連忙拽住她一只手,怕她滑下去。
紫檀:“???”
天韻在尹新雪耳邊咫尺處輕輕道:“師尊,毒氣進去了,好難受,幫我……”
尹新雪順勢捏着天韻的脈,把了幾秒。
沒有異常,奇怪,難不成是她看不出的病症?
紫檀不忿:“桂花精靈下的是迷魂氣,你既能醒過來,便不會有事!不準裝!”
天韻在尹新雪頸窩裏搖頭,蹭得尹新雪頸處一陣陣癢,“師尊,我要死了,幫我報仇。”
尹新雪皺眉:“這麽嚴重?”
天韻故作虛弱:“嗯嗯,嚴重極了……師尊,我知曉解藥在哪裏,我去取……”
紫檀:“不許去!”
她剛要沖上來,卻被尹新雪一道靈流打得連連後退。
好容易紫檀站定,背後抵上一面籬笆。
在尹新雪看不見的地方,天韻朝紫檀眨了個挑釁的眼:“師尊,她瞪我。”
紫檀:“……??!!!”
尹新雪神色一凜。
紫檀聽這姑娘喚舊雪為師尊,不知舊雪何時又收了新弟子,竟是個比天竹還難對付的家夥。
反正她的意圖已然暴露,在舊雪面前也不用再僞裝什麽,此刻受了這麽大的氣,沒必要再留手了。
只見紫檀張開雙臂,緩緩從兩側擡起,藥圃中所有花草仿佛受了召喚,頓時生活起來,與此同時,狂風一起,花葉紛飛,每一片葉子猶如飛刃,淬着冷厲的寒光,刃尖皆指向尹新雪和天韻。
沖突一觸即發。
花葉不客氣地朝尹新雪吐射過來,尹新雪将天韻護在身後,結出一個巨大的法印,将攻擊格擋在外。
按理以尹新雪的功力,完全抵擋紫檀的攻擊不會費力,只是此刻天韻離她太近,排斥反應削弱了部分功力,她竟覺得呼吸厚重,加上紫檀生了魚死網破之意,她一時竟拿紫檀不下。
就在這個時候,尹新雪聽見身後一聲輕吟。
回頭就看見天韻左邊臉頰上被劃出一道帶血的傷口。
天韻捂着臉,“師尊,她——”
尹新雪頓時火上三丈,法印頃刻鋪天蓋地,卷起更加暴躁的風,将藥圃的植物全都卷上半空!
方才天韻在尹新雪背後,尹新雪沒看見,紫檀卻看得分明,那枚穿透法印的樹葉本是從天韻身旁經過,是天韻故意将身子一轉,故意讓樹葉劃傷她的臉,故意做給舊雪看的!
“舊雪,你這弟子不是好東西!”紫檀怒道。
尹新雪見天韻捂着的地方滲出一道血痕,已先心疼起來,根本不相信紫檀說的任何一個字。
天韻:“師尊,我去找解藥了。”
尹新雪掌中靈力極盛,周圍的水汽盡數凝結,無數草木頓時陷入嚴寒,為厚厚的冰雪壓低凍住。
紫檀攻擊她,她尚且不會對紫檀下狠手,但紫檀竟然敢傷了天韻的臉,無疑觸了她的逆鱗。
天韻在這裏影響她發揮,她道:“你去吧,小心點。”
“是。”天韻捂着臉從尹新雪身後離開。
沿着小徑離開的路上,風雪大作,漫天花葉席卷天地。
她肩背挺得筆直,走在漫天花葉中,半片花葉不沾其身,在她身後,師尊将紫檀打趴在地爬不起來。
她将手放下來,只見被她捂住的那道血痕逐漸由深變淺,最後竟消失得毫無痕跡,皮膚光滑如初……
在她唇邊,勾起一道笑意。
師尊突然出現在藥圃是她沒料到的,不能讓師尊知曉她來藥圃找鹧鸪的真實目的,于是便不能讓紫檀有機會和師尊能心平氣和地說話,否則只要紫檀提及鹧鸪,她的意圖便暴露了。
可是這位師尊出手柔和,不到最終不下死手,可惜她自己無法主動出手讓紫檀閉嘴,所以她只能故意傷了自己,借此刺激師尊,只要師尊出手,紫檀今日便不會再有開口的機會。
只不過,她只是猜到師尊會因為她受傷而十分生氣,卻沒想到,師尊竟使了冰封法術,這是要将整座藥圃冰封起來?
原來,在師尊的心裏,她比她自己以為的還要重要。
天韻攤開手掌,在藥圃中感知生靈的跡象。
不出幾秒,她便察覺鹧鸪的方位,在藥圃南邊一處小竹屋裏。
彭——
破門而入。
鹧鸪正坐在梳妝臺前,鏡子旁的花瓶裏插着幾枝白梅花。
“你就是小雪?”天韻問。
小雪的容貌仍是少女模樣,一束麻花辮從頸側落在前胸,她慢慢站起來,“你是……”
“你認識長殺峰的狄躍嗎?”天韻開門見山地問。
小雪瞳孔肉眼可見地放大:“是小躍讓你來的?”
“不要反問,回答我,你是不是長殺峰的鹧鸪,名為小雪?數月前被獵戶射中,後被埋在老松下,适逢下雨,泥土稀松,你被路過的容雨蒼相救,安置在藥圃養傷,是不是這樣?”
小雪有點害怕這位來勢洶洶的客人,只點頭道:“是。”
天韻:“你姓什麽?”
“姓?”小雪搖頭,“我沒有姓。我的名字是小躍給我取的,因我與他相識于節氣小雪那日。至于姓,我們飛鳥出生後沒多久便會離開巢穴,從此不再歸家,自然沒有姓氏。”
天韻心裏幾近有了論斷,只是在求證而已:“你臨終時可留過遺言?”
小雪:“有。”
“是什麽?”
小雪不知天韻何故要問這麽多,她不想回答,但見天韻的眼神裏帶着不容退讓的威壓,她緊捏着梳妝臺上的鏡子柄,戰戰兢兢道:“是希望小躍功成名就,揚名青史。”
聽到這裏,天韻已經知道,眼前這只鹧鸪絕不會是尹新雪。
她的神情松懈下來,小雪心裏跟着松了口氣,手上的鏡子啪一下落了下去。
“你留在這裏,等天黑之後再行離開。”天韻轉身出門。
小雪沒敢問為什麽,只好看着這位來客來得匆匆,去得不留痕跡。
等天韻走遠,她才想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麽,卻發現門口被人上了一道結界,來客竟是将她鎖了起來。
天韻沿着小徑往師尊的方向去,一路上仿佛進入了冰窟,視線所及之處全部被霜雪覆蓋,方才還生機勃勃的藥圃此刻已陷入冰天雪地,一切似乎被沉入海底,進入無休止的休眠。
忽然她的肩頭被人按住。
能在天韻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出現在她背後的,只有師尊了。
天韻回過身,一臉的人畜無害。
“師尊,您是将藥圃封凍了?”
“封凍三個月。”
尹新雪上下将天韻一瞧,“傷都好了?”
“是啊,我找到解藥了。”天韻道。
“臉上的呢?”尹新雪伸手去摸天韻臉上那處,此時已看不出任何痕跡。
天韻任由師尊觸碰自己,感覺師尊的手指貼在她面頰上的溫度,望着師尊的眸子,那其中的擔憂是她上輩子從沒見過的,這一刻,方才萦繞在她心裏的一點猶豫立刻消失殆盡。
她伸手将師尊的手按在自己臉上。
尹新雪:“你來藥圃做什麽?”
天韻脫口而出:“找師尊。”
尹新雪:“??”
天韻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竟是沉迷師尊,一時腦子短了路。
“我聽說……聽說師尊來了凡界,有些想念師尊,所以……”
趁着天韻說話的功夫,尹新雪以靈力在藥圃中感知生靈的存在,卻發現除了被她封在冰層之下的藥圃花草和紫檀,沒有其餘別的生靈。
難道天韻來藥圃真的是找她?
天韻看見師尊的手指在動,知道師尊是在探查,不過她離開鹧鸪的房間時将那裏落了結界,她的結界之術是重生之後師尊手把手教的,一脈相承,她自信不會被師尊識破。
看着師尊半信半疑的神情,天韻道:“師尊不信?我可以立大誓。”
尹新雪視線在她臉上徘徊片刻,才道:“不必了。”
說不出來為何,尹新雪就是感覺天韻有什麽事隐瞞自己,天韻來藥圃的目的一定不是那麽簡單。
雖然天韻主動提出立下大誓,但尹新雪在乎的卻是天韻會不會被天劫擊殺。
罷了,騙便騙了。
天韻可以騙她,只要人好好的就行。
“回家吧。”尹新雪道。
“等一下。”
“等什麽?”尹新雪剛一轉身,突然天韻上前一步,将她整個人按在牆上,她背後原是一個竹籬笆,此時被冰凍成了一面透明的冰牆。
天韻用身體壓住尹新雪想要掙紮的動作,飛快地在她唇上占了個便宜。
“師尊,謝謝你來接我。”
尹新雪不躲不避,迎着天韻的視線,她雖是被圈住的一方,但此刻她的從容顯得卻像她才是主導一切的那一方,天韻盯着尹新雪,自己的呼吸節奏卻率先亂了起來。
她的目光在尹新雪臉上來回描畫,忽然有些心虛,不知接下來要怎麽辦,直到她感到自己的後腦被一雙手按住,将她按向另一雙柔軟馨香的唇,頓時她全身猶如被電流蹿過般,讓她心髒驟停。
意識到她又被師尊吻了之後,她緩緩将手垂了下去。
心裏還有些懊悔。
本以為這次她終于可以占得先機,沒想到又被師尊反客為了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