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狹路相逢(修)

次日午後,徐州府衙大門前

“展大人,看這天色,恐怕又要降暴雨了,您還是等天晴再走吧。”望着滿天密布的烏雲,薛成十分擔憂。

“再等,就無法按時回去複命了。大人急召,事必有因,耽誤不得!證據和口供文案都用油布包好了。放心吧,風裏來雨裏去的日子,展昭習慣了。”展昭淡淡一笑,翻身上馬。

“展大人,薛成代馬大人和徐州所有百姓、難民謝過了!您一路多保重!”薛成抱拳道。

“後會有期,保重!”展昭抱拳回禮,“駕!”一襲藍衣輕騎飛馳遠去——

出了城門,展昭決定避官道走小路,連夜多趕些行程。當夜幕垂下,豆粒大的雨點便落了下來。仔細檢查了包袱中的油包,确定完好無損,展昭披上蓑衣戴上鬥笠繼續趕路。夜,雨傾盆,路泥濘,馬不停,人不歇——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雲層,雨終于停了。換下蓑衣,展昭将一身泥濘疲憊不堪的馬牽到路邊吃些草,自己也拿出幹糧,準備稍适休息後,繼續趕路。

“放肆!來人,給本小姐教訓教訓這個野丫頭!”山路拐角那邊傳來一聲女子的怒喝。

時間緊迫,重任在身,若管這些路邊不平,難免不橫生枝節,耽誤行程。但若真是有人恃強淩弱,又怎能坐視不理,見死不救?罷了,先看看情況,再決定有無必要插手。打定注意,展昭拴好馬,循聲來到山路拐角處。這是一個近乎直角的轉彎,一側依峭壁而成,另一側則臨深淵。展昭舉目觀察,見峭壁之上距離地面幾丈高的地方有一歪脖蒼松,居高臨下,恰歪向拐角的另一邊,正是觀看情形的絕佳之地。

提氣凝神一躍,展昭悄無聲息的落在了那蒼松之上,松枝輕輕一顫,似微風輕撫一般,旋即靜靜不動了,讓人難以察覺。伏身藏在蒼松的枝葉之間,展昭屏息凝神觀察下面的情形。

蜿蜒的山路因連夜暴雨而泥濘不堪。前方一輛馬車陷于污泥之中動彈不得,恰恰擋住了去路。馬車之上,一名頭戴紗笠的白衣女子靜靜的站着。微風撫過,紗裙輕擺,人卻如玉雕般冷冷不動。靠近拐角的一邊,則是十一匹快馬。為首的一匹白馬之上是一手持長鞭的紅衣少女,兩側則是黑衣勁裝的持刀武者。從展昭的角度,看不清紅衣女子的面貌,只從彎在兩側的姑娘發式和貴重頭飾猜測應是官宦家的千金小姐。剛才那聲怒喝,多半是她的命令。

馬車與馬隊之間,八名黑衣人正将一名白衣少女圍在正中,戰得不可開交。霜兒?!展昭一驚,那名少女便是冷姑娘那伶牙俐齒的小丫環。那立于馬車之上的應該就是那位女神醫了。八名黑衣人皆手持鋼刀,武功路數雖非一派,卻配合默契進退有度,看得出皆是高手。這倒使展昭想起了皇宮大內秘密培訓的高手——暗影——比影衛更狠辣忠誠的秘密侍衛。只是八名高手圍攻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姑娘,未免太不講道義了!!!但見那名叫做霜兒的少女輾轉騰挪間身形變化奇快,招式亦是奇特怪異不着中原武功的章法,一時之間八名高手竟近不得其身.看來是馬車擋路,霜兒的刀子嘴又惹到了這位紅衣小姐,才會如此大動幹戈。只是如此僵持,必有傷亡,自己該不該插手呢?又該如何化解這場争鬥呢?

這廂展昭暗暗思量萬全之策之時,那邊紅衣少女已是忍耐到了極點,低斥一聲:“一群沒用的廢物!”紅影一閃,長鞭已經掠出,竟是直奔馬車之上靜立的冷如雪。眼見這一鞭直擊面門,當真兇險,那冷姑娘竟仍是一動不動。救人要緊,不及細想,展昭已飛身掠出。

藍影閃過,紅衣少女只覺鞭行一滞,未及反應,一陣巨大的力道傳來,虎口震得麻木,長鞭脫手,人也被帶得失了平衡,啪的一聲摔在泥地裏。打鬥雙方登時停了手。兩名黑衣人緊張的上前欲扶起狼狽不堪的紅衣少女。

“滾開!一群不中用的東西!”紅衣少女用力甩開兩人,搖晃着站起身,随手抹幹眼角挂的淚花,怒視前方吼道:“哪個活得不耐煩了?! 敢管本公——姑娘的閑事?!”

展昭沒料到紅衣少女的內功修為竟是如此之——差,見她摔得如此慘烈,也在後悔剛才出手有些重了。剛要道歉勸解,卻見紅衣少女一随手抹花了自己的小臉,言語中透着哽咽之聲,強忍着淚水卻一臉怒氣瞪着自己,只好強忍着笑,拱手施禮道:“請恕在下唐突,一時情急,失手傷了姑娘,十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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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有用的話,還要王法幹嘛?!你是那冰雕女的什麽人?幹嘛為她們出頭?”紅衣少女杏目圓睜,不依不饒。

“你才是個不講道理的辣椒女,竟敢辱罵我家小姐,拿命來!”言語未落,霜兒擡手一揮,三枚銀針呼嘯而出,直取紅衣少女要害,展昭暗叫一聲不好,一抖手中長鞭,三枚銀針被鞭離了方向,直釘入懸崖上的蒼松。好厲害的暗器,心中亦泛起了一絲疑雲。

刷——護主心切的黑衣人鋼刀齊齊出鞘。一時之間雙方又僵持難下,劍拔弩張!展昭一陣眩暈,果然勸解女子之間的戰争,是十分艱難頭疼的。怪不得每每有婦人狀告婦人,大人都會先派公孫先生去調解,能避則避。唉!公孫先生果真是十分辛勞呀!展昭心中慨嘆,手中卻不停,長鞭一揮,已将霜兒攔腰拉離了戰圈,甩放在自己身後——

“你幹什麽?!”這一次,紅衣少女和霜兒的聲音同時刺入耳膜。展昭的頭又是一炸。深吸一口氣,微笑着對紅衣少女說道:“這位姑娘,在下與這兩位姑娘并無任何幹系,有過一面之緣而已(心中暗嘆:其中一個連一面都沒見過)。但天下人管天下事,路見不平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觀的。至于抱歉與王法的關系,敢問姑娘,你們這樣以多欺少,聚衆鬥毆都理直氣壯,還要王法幹什麽?”

“你!!”紅衣少女氣得一怔,手指展昭道:“你可知道我是誰?!竟敢對我如此無禮!”

“在下不知姑娘是誰,只知道,姑娘乃官宦之後,為人幹脆豪爽,理當懂大義明事理,寬待人嚴律己。如果在下猜得不錯,今日之事緣起于這輛被陷的馬車,在下不才,願代為效勞。至于雙方言語間的沖撞誤會,還請三位姑娘各讓一步,化幹戈為玉帛。剛才害姑娘摔得不輕,絕非有意冒犯,在下再次賠禮!”展昭和顏道。

“你!我——”紅衣少女一時氣悶,卻被展昭的話壓得無以反駁,臉憋得通紅,嘟着小嘴說不出話來。

自始至終,那位冷如雪姑娘都一言不發,一動不動。展昭心中正好生納悶。突然冷冷的聲音透過薄紗傳了過來:“展大人好口才!如雪佩服!既然展大人願意效勞,我們就不客氣了,請吧!霜兒,你退下!”

“小姐——他——是!”霜兒飛身一躍,跳離了馬車。

正好借此機會,試她一試。心中打定主意,展昭躍下馬車,将劍鞭轉持單手,單手握住馬車前轅,提氣運力。眼見馬車即将拉出泥沼,只覺手下猛地一沉,馬車又被重壓回泥沼之中。千斤墜?!車上的冷如雪仍是穩穩的不動。好功夫!看來這并不是一個偶然的誤會了!但既然自己已然插手,便決不允許任何一方犯下殺戮!展昭微微一笑,計上心來。

飛身躍起,展昭突然單手劈向冷如雪頸項。冷如雪亦是一驚,倉卒之間只得偏身閃過。展昭等得便是這個機會,反手一揚,掌風反向,直掀冷雪的紗笠。

紗笠飛起,僅身形交錯之際,展昭看清了那金色長發下的雪白肌膚,碧藍的透着驚詫與嗔怒的眸子——只一瞬間,長發便順勢掩住了那驚世的容顏。白影一躍而起,再落地時,紗笠重又掩住了一切。

展昭趁勢一甩長鞭,拴住馬車,飛身而起,将馬車帶出了泥沼,穩穩的落于平地之上,心中則是久久不能平靜。

“展大人,好身手,好手段!——後會無期!”依舊是毫無溫度的話音漸漸飄遠,展昭回首,只見兩個雪白的身影已然遠去。

這邊,紅衣少女和黑衣人則只見紗笠白藍身影相繼躍起,隐約中似還有一抹金黃。緊接着馬車飛起落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姑娘,多謝你的長鞭!”展昭來到紅衣少女身前,隔着層層侍衛,遞還長鞭。

“哼!”反應過來,紅衣少女冷哼一聲,一把奪過長鞭,指着展昭的鼻尖問道:“喂,剛才忘了問你,你怎麽知道我出自官宦人家?”

“從姑娘的出門陣勢,發式首飾氣勢判斷而已。”展昭照實回答,不過言談氣質就不支持這個論斷了,展昭心中暗忖。

“那為什麽不猜我是富豪千金或是江湖兒女呢?!”紅衣少女不服氣的問道。

“富豪千金大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更別說是騎馬在外游逛,氣勢淩人的找人打個架什麽的;至于江湖兒女,很少哭鼻子的。”展昭想了想,還是如實回答了這個比較弱智的問題。

“大膽,你可知道自己在和誰說話?!”為首的黑衣人忍不住拉刀上前。

“退下!”紅衣少女白了黑衣人一眼,扭頭笑着對展昭道:“好,算你答對一半!愛管閑事的英雄,請問高姓大名呀?”

“不敢當,在下展昭。”姑娘家的臉當真是六月的天,變得好快!

“展昭?!”紅衣少女念叨着,似在思索記憶。一名黑衣人忙低語提醒道:“南俠展昭,皇上親封的禦貓,禦前四品帶刀護衛。”

展昭自是聽得真切,不禁啞然失笑,皇上的一句戲言,唉!

那邊紅衣少女一聽則是笑得更開懷了:“哦——原來是只吃皇糧的貓!好了,這回也不怕你跑了,總能找到你的!你既然為剛才那兩個女人出頭,那她們的帳也一并算在你頭上好了。我們慢——慢——算——哼!來人,我們走!”

“公——小姐,還走小路?”黑衣人伏首問道。

“當然要改走官道,找家上好的客棧讓我換洗一下啦!難道讓我一路這個樣子?!不僅沒用還那麽笨!”紅衣少女氣勢洶洶的上了馬。

“嘿,禦貓是吧?別忘了我們之間的帳!我叫靈兒,記住了!”紅衣少女說完狡黠一笑,揚鞭策馬帶隊離去了。

一個後會無期,一個要和我算帳,這個閑事管得還真是失敗!展昭苦笑着搖搖頭。冷如雪、霜兒、靈兒,她們到底都是什麽人?前兩人的武功怪異高深,會不會真與命案有關呢?後會無期恐怕難呢!還是快些趕路吧,不然當真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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