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無間之約（修）
八賢王府
“禦前四品帶刀護衛展昭，見過八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展昭行禮道。
“免禮免禮。展護衛一路辛苦了。本王正擔心你趕不回來呢。”八王爺上前扶起展昭，滿心歡喜的上下打量：身形又瘦了，眼圈有點黑，眼睛有點紅，嘴唇有些幹，發絲有些亂，還有點——灰頭土臉的，這怎麽帶去見人呀？！包拯是怎麽搞得，都沒讓展昭梳洗收拾一下嗎？
展昭被八賢王看得有些發毛，見八賢王連連搖頭更是莫名奇妙，低頭審視了一下自己，自己是回府後倉促換了官服就去見大人，然後就跑了出來，可是衣服沒有穿錯呀？！“八王爺，有什麽不對嗎？”
“不對，當然不對！包拯是怎麽告訴你的？你是要和本王去見懷王爺，這——”這灰頭土臉的憔悴貓不被退回來才怪呢！唉，不過能趕回來，已經很辛苦了，也難怪這樣。八賢王一陣心疼嘆息。
展昭登時明白了八賢王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八王爺，展昭尚有下情禀報——”
“來人，快備熱水，準備給展護衛沐浴更衣！”八王爺完全性忽略展昭的意願，一句命令出口，展昭差點暈倒。
“八王爺，馬知府遇害一案疑點重重，包大人懷疑此番官員接連被殺是有人故意挑起朝廷江湖紛争，妄圖坐收漁翁之利。還請王爺勸皇上将此案發回開封府重審，切莫大肆搜捕累及無辜，中了奸人之計！”展昭也顧不得禮數，撩袍跪地大聲回禀道。
八賢王一愣，這一次倒是将展昭的話一字不落的聽了進去，不由得臉色一沉：“展昭，你的意思是刑部辦案不公濫捕無辜，還是你的江湖朋友都是冤枉的？你可有證據？”
“這——兩者都不是，确切的真憑實據暫時也沒有。展昭願立軍令狀請命調查此案，如不能限期破案或是有徇私枉法之舉，願以死謝罪！”展昭望向八賢王的目光執着而堅定。
八賢王嘆了口氣，展昭呀展昭，讓你卸下那份擔子就那麽難嗎？心底不禁泛起一絲愧疚。為了大宋江山，為了皇上，自己又要給這個年輕人加上一份重擔，因為只有他才擔的起、讓人信得過。
“展護衛，起來！”
“王爺若不答應，展昭恕難從命！”展昭倔強的答道。
到底還是個孩子，使起性子來，還真是讓人頭疼，難怪包拯當初堅持留他在開封府，“本王可以勸皇上收回查剿江湖門派的決定，并力阻禁武令的頒布，但此案既已上交刑部，目前又無證據證明兇嫌無罪，刑部緝人問案無可厚非，怎有發回開封府重審的道理？”八賢王雙手倒背踱到展昭身後，見展昭低頭沉默不語，知是領會了自己的意思，繼續道，“你确實不宜再牽涉此案。這樣吧，本王會力谏皇上将本案交由刑部和開封府共同審理，以求勿枉勿縱。前提是——你要安心的做懷王爺和懷碩公主的貼身護衛，如何？”
展昭訝異的擡起頭，自己做不做這貼身護衛竟有如此重要嗎？還是僅僅不讓自己再牽涉本案？竟值得八王爺以此為條件！略一思索，知是另有玄機，但既已別無選擇，也只能答應：“謝過八王爺，展昭定不辱命便是。展昭此番的真正任務是什麽，還請王爺明示。”
聰明！八賢王微微一笑，放下心來：“起來吧！先去客房梳洗收拾一下，等本王消息。本王這就進宮面聖。據回報，懷王爺要傍晚才能抵達行館。具體的交待，稍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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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賢王府上等客房
好不容易攆出了所有侍從，展昭才脫下官服泡進了熱水裏。懷王爺和懷碩公主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物？八王爺為何會如此重視這個任務？又為什麽偏偏選中我？蔣四哥的牢獄之災是免不掉了，但只要包大人能參與此案，案情必有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之時，只希望白五弟能沉的住氣，且莫添什麽亂子才是。禁武令？若是當真頒布，以師父現在的性情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到時一聲令下，武林群起而反，天下必将大亂——展昭越想頭越沉，水汽蒸熏下，數月來積累的疲倦一起襲來，意識漸漸飄離——
禦書房
八賢王看到的情形便是皇上與包拯，一君一臣，一坐一跪正僵持不下。
“皇叔來得正好！據刑部丁尚書上奏，此番官員接連被殺案皆由江湖反賊所為，徐州馬知府更是慘遭翻江鼠蔣平之毒手，人證物證俱全。朕下令刑部緝拿嫌犯，拟頒禁武令，有何不妥？包拯卻不以為然，力阻于朕！簡直是膽大包天！”皇上一拍禦案，有些氣急敗壞道。
八賢王望望皇上的怒顏，看看包拯的決然，心念怪不得展昭痛快的答應了條件，讓本王力谏聖上，如不這樣，恐怕依包拯的直性子也是要惹禍上身的。“咳，皇上，”清清嗓子，八賢王委婉勸道，“微臣倒是以為包大人擔心的也有一定道理，不妨采取折中一點的辦法，何不讓開封府協助刑部共同審理此案？既然馬知府一案兇嫌比較明确，那就以此案為突破口。至于禁武令和查剿江湖門派之事，确實打擊太廣，有失皇上仁德，不妨暫壓執行。皇上聖意以為如何？”
趙祯對八賢王一向敬重有加，本又不想為難包拯，只是一時顏面上下不來而已，見八王爺說得在情在理，剛好順水推舟，當下龍顏大悅：“皇叔之提議，朕認為甚好，既然如此，就這麽辦吧，只是限期一月破案。包拯，你還有什麽話說？”
“皇上聖明！臣自當竭盡全力偵破此案。”包拯心中亦是松了口氣，總算争取到了一些時日。
出了禦書房，包拯向八賢王施禮答謝：“适才多謝王爺解圍。”
“不用謝本王，要謝就謝展護衛吧，本王真是羨慕你有這麽個得力助手！包大人，本王要提醒你，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務必把那幕後主謀之人查出來。聖上年少氣盛，若再不盡快破案，恐怕到時本王也攔不住。”八賢王撚須一笑，道：“展護衛就先交給本王好了，包大人不必挂心。”
“這——是，包拯恭送王爺！”希望展護衛能平安無事。
血——鮮紅的血，浸濕了雙腳的靴襪。空氣中彌漫着令人作嘔的血腥之氣。又一個黑影撲了過來，本能的伸手回擊，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後，惡濁的靈魂倒下了，留在手中的是又一顆淌着鮮血的污濁之心。咚、咚、咚——心口被重擊着，壓榨着，瀕死般的窒息之感從四面八方湧了上來，雙手不自覺的向上攀抓，在抓到木緣的剎那，倏地睜開了雙眼！
咚、咚、咚——“展大人，展大人！用不用奴婢給您添些熱水？展大人？”伴着急促的敲門聲，門外傳來丫鬟的詢問聲。
“哦——不用了，謝謝！我，洗好了，你先下去吧。”自己居然在洗澡時睡着了，而且，又做了那個奇怪的夢，展昭用力的甩甩頭，想要減輕頭的昏沉。水已經冰涼了，剛才掙紮間出了一身的虛汗，被冷水一浸，只覺得周身冰冷異常，趕忙起身，擦幹冷水。後心處突然一陣錐心刺骨的灼痛，展昭咬緊牙關苦撐着。又是那個烙印！那到底意味着什麽？為什麽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自從師父将巨闕交給自己後，那烙印就再也沒痛過——
“昭兒，無論何時，人在劍在，切記切記！”師父的諄諄教誨猶在耳邊，那是以前的師父，而現在，曾經慈祥的師父，自己視若生父的師父，竟然都不肯再見自己。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
“展大人，王爺回府了，請您到後花園一聚。”門外丫鬟的傳報打斷了展昭的思緒。
待灼痛感稍稍減輕，展昭已穿戴整齊，來到王爺後花園。
“八王爺，聖上那邊情況如何？”行禮過後，展昭急切的問道。
“放心，放心！”八賢王無奈的笑着，一擡眼看到展昭蒼白的臉色似大病初愈一般，不由得問道：“展護衛，你沒事吧？”
“展昭沒事，謝王爺關心。還請王爺明示任務。”見左右已被禀退，展昭開門見山的問道。
“唉！本王先給你說個故事吧。”八賢王仰望天際，陷入了回憶當中：“當年貍貓換太子一案，先帝頗受打擊，面對四起謠言，猜疑之心漸重。懷王爺年輕氣盛，竟執意要帶兵戍關。先帝雖然應允，卻對其手握重兵甚不放心，于是安插了一名眼線做其副将。懷王戍邊履立戰功，西北邊疆一片安定，在軍中威信與日俱增，先帝對其的顧忌也越來越大。直到眼線傳回密報，懷王在巡視邊疆之時，于荒漠中救回了兩名異族女子，并與其中一女互生愛慕私定終身。那時先帝身體已大不如前，剛剛冊立祯兒為太子，聽到這個消息便懷疑懷王與異族有所勾結，意圖謀反。為了平息先帝怒火，不傷兄弟和氣而查明真相，孤請先帝以祭天大典為由召其回京。若懷王及時趕回便證明其心中坦蕩并無不軌之心。先帝應允。怎奈——懷王竟真的沒有回來！”言及于此，八賢王又長嘆了“如果那一次，他回來了，一切都不會發生！”
生在帝王之家，竟連同根兄弟都無法相信，難盡天倫，皇帝這個位子當真是高處不勝寒呀！展昭默默的聽着，心中一陣慨嘆。
“終于在半年之後，懷王奉召回京，而此時，那名副将已奉密旨以懷王的名義，将那兩名女子逐出軍營，棄于荒漠任其自生自滅！”八賢王言及于此，已是十分不忍，“想不到那兩名女子竟是羅剎聖女宮的聖女冷如月和其侍女月奴。後面的事情便是卷宗中所記載的，冷如月率羅剎聖女宮衆妖女偷襲邊關戍軍，血洗邊疆。只是為報負心之仇這一真相被隐去了。”
“懷王爺一直不知真相？”展昭只覺得如此拆散有情人的做法太過殘忍，而那冷如月的複仇手段卻也是令人發指。
“懷王不知道，他回邊疆所見應該就是屍橫遍野的慘狀，卻不知為何受了重傷，得了失心瘋，是那名副将将其救回京城。先帝自覺有愧，命衆太醫無論如何要救回懷王，讓他恢複神志。後來本王才知道，那傷乃是情傷，懷王恨的是冷如月背棄他們的感情，殘害無辜！唉！罪過罪過！”如果當年自己有勇氣阻止先帝或是說出真相，也許事情便不會一發不可收拾。
“兩人皆以為，是對方背叛了自己，互相恨着對方，直到現在是嗎？”羅剎聖女宮，冷如月；冰雪極寒之地，冷如雪——她們會不會有所關聯？
“應該是吧。三個月後，懷王似乎是痊愈了，請命攻打聖女宮，他是想為死去的軍民報仇，也想親口質問那妖女。先帝怕真相敗露自然是不會準奏。懷王因此飲恨辭去兵權不問國事。不久先帝駕崩。這個秘密便也被埋藏在了記憶之中。直到此番官員接連被殺，懷王突然回京——”愁雲籠罩上了八賢王的臉龐。
“八王爺是擔心此番懷王回京是另有目的，原因可能是當年之事的真相他已知道？”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八賢王被展昭一語道破，不由得一個踉跄，跌坐在太師椅中：“不錯，因為當年知道真相的，除了先帝，本王之外，還有一人——”
“那名眼線，懷王的副将？”
八賢王點點頭：“他叫衛壁。懷王辭兵權後，那名副将拒絕升任将軍，随懷王去了幽州，做了懷王府的侍衛統領。”
“這說明，他很可能因十分敬重懷王爺，真心追随，不再是眼線了。”果然世事難料。
“展昭，你只做一名護衛，太可惜了！”八賢王不得不重新審視展昭，果然，被包拯掩護的很好，這幾年來，竟沒有發現這禦貓竟有如此過人才智！
“八王爺謬贊了！展昭不才，胡亂猜測，失禮之處還請王爺恕罪！”聽出八賢王的弦外之音，展昭猛然想起包拯的告誡。
“好了好了，你也不用掩飾謙虛了。言歸正題，适才本王爺說過，懷王在軍中威信頗高，倘若他當真知道了當年真相，恐怕——所以，本王請皇上下旨派你去做貼身護衛，明為保王護駕，暗則秘密調查。若懷王真有異心，皇上也可早些防範，但願只是本王多慮；若并無二心，本王也可借此機會，代先帝好好補償懷王。”話說到這裏，八賢王又仔細端詳了展昭一番，如此優秀的乘龍快婿應該是個不錯的補償吧。
展昭再聰明,也萬萬想不到自己在八賢王的如意算盤中舉足輕重的分量.既然已經做為交換條件答應了，只好硬着頭皮完成這無間之約了。如果那位冷如雪姑娘與冷如月真有關系，那麽守在懷王那裏或許能查到些線索。思及于此，展昭擡頭一笑：“展昭遵命！開封府那邊，還請八王爺多加關照！”
八賢王拍拍展昭的肩膀以示應允，突然間又問道：“此事是否要告之包拯？”
“還請王爺代為保密！”大人若是知道了，只會徒增擔心而已，一旦自己失手，難保大人不被牽連，涉及皇家私密，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本王也正是此意！”此事若是讓包拯知道了，非來找本王理論不可。
“啓禀八王爺，懷王的儀隊已進了開封城，大小官員已到行館迎候。”
“展護衛，随本王前往行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