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暗潮湧動（上）
三月的汴梁城洋溢着春的氣息，百姓忙忙碌碌開始了一年之計。今日的開封城格外的喜慶熱鬧，二十二年沒有進京的懷王爺回京了！忙碌之餘的百姓今日開了眼界，皇家的儀仗對于開封百姓來說并不陌生，而騎着赤焰良駒的威武王爺卻是難得一見。
日落西山，月上梢頭，東京汴梁，皇家行館
朝中官員幾乎都前來為懷王接風洗塵，已列隊等候多時，文官大多是懷着好奇心态，武官則是一臉敬仰崇拜之情等待着——展昭向來不喜這種朝廷的浩大場面，此時站在八王爺身後，目光卻停留在王丞相身邊的包拯身上。包拯一擡頭就看到了有些心不在焉的展昭，此時已不方便再言其它，只得用眼神示意展昭回神。意識到包拯的擔憂，展昭回以自信的一笑，收斂心神目視前方靜候着——
“八王爺，此番懷王回京，實乃我皇家一大喜事，老夫要恭喜王爺！”太師龐吉不失時機的賀喜道，眼神卻斜睨了一眼八王爺身後的展昭，心道若真如傳言所說，皇上和八王有意招展昭為懷碩公主的驸馬，那包黑子豈不是又多了靠山？！要報我兒龐昱之仇豈不是難上加難？！不成，此事決不能成！
“太師所言甚是。孤亦是欣喜不已呀！”八王爺不疑有它，心情大好。
“呵呵，是是，”龐太師轉向展昭，笑道，“老夫也要恭喜展護衛，這進了皇家門，以後就不用再在開封府跟着包拯做黑臉人了！”
“太師慎言！展護衛暫時負責保護懷王安全，乃是皇上的一番體恤關懷之情，太師莫要妄揣聖意！”八王爺将“妄揣聖意”一詞加重了語氣警示龐吉，以免展昭生疑！心中則暗嘆：龐太師朝中耳目衆多，對為懷碩公主招驸馬一事恐怕早有耳聞，以其與開封府的嫌隙，必然會從中作梗，不可不防！
“是，老夫明白，老夫說得就是在懷王府當差總比在開封府來得風光自在，展護衛，是也不是呀？”龐吉顯然不打算就此打住。
早已料到龐太師會借機奚落刁難，只因八賢王在場，此時此地又是非常場合，展昭本想能避則避不做回應，但龐太師言語間竟侮及包大人，此時更是變本加厲公開挑釁開封府的威嚴，展昭決定以退為進，微微一笑抱拳行禮道：“謝太師擡愛！不過展昭本是江湖閑雲野鶴，投身公門不過是想仗手中三尺青鋒，守一方青天，黑臉也好白臉也罷，只求能為朝廷百姓盡些力。至于風光自在榮華富貴，是太師這般幾世積德大富大貴之人享有的，展昭，無福消受！”
以前怎麽沒發現這只禦貓如此牙尖嘴利呀，八賢王和龐吉心中同時得出結論，不過八賢王是心中暗笑，龐太師則是自讨了個沒趣，想要借故發難，可礙于八賢王在場，展昭言語中又無半點不敬之語，一時語悶冷哼一聲只得作罷。
“懷王爺到——”随着一聲通報，衆人已看到了浩蕩的懷王儀仗。儀仗正中最奪人耳目的便是赤焰良駒之上的一人。馬上之人雖年近半百，卻挺拔俊逸，身着藍绫緞滾龍袍，玉面墨髯，眉宇間透着統帥千軍的英武之氣，沉穩剛毅，不怒自威——此人便是懷王千歲趙德豐！
“恭迎懷王千歲回京！”衆官員行禮道。
“皇弟，多年不見，風采依舊呀！今日天色已晚，皇上不便親臨，特讓本王率朝中百官設宴為皇弟你接風洗塵！”懷王一下馬，八賢王便上前迎道。若非生在帝王家，這該是更加親密無間的兩兄弟吧，展昭心中暗嘆。
“是本王到的太晚了，謝皇上美意，有勞皇兄和諸位大臣了。”與八賢王的平易近人不同，懷王周身透着據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言語中更是讓人讀不出任何感情。
“酒宴已經擺好，皇弟，今日你我兄弟二人要不醉不歸，呵呵！”八賢王對懷王的冷淡倒是毫不介懷。
皇家行館，宴客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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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王與八賢王、龐太師入座高臺正席之後，衆官員也依序入座。展昭立于八賢王身側，沉靜而穩，感受到那道隐着敵意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自己身上，展昭心中無奈一笑，從剛剛行禮完畢後，這道不甚友好的目光就一直沒離開自己，此時這道目光的主人正立于懷王的身側。此人四十出頭，生得威武勇猛，四方臉黑臉堂，一雙鷹目銳利有神——這個人，恐怕就是此番任務的最大阻礙——懷王府侍衛統領衛壁，此時此刻惟有以不變應萬變，靜觀事态發展了。
“怎麽一直不見懷碩公主？本王上次見她時，她還尚在襁褓中嗷嗷待哺，如今應該已是婷婷玉立的金枝玉葉了！”推杯助盞之餘，八賢王問道。
“呵，那丫頭？不提也罷，全無半點端莊娴熟之舉，整日玩劣四處惹事，前些日子非要跑去江南游玩，到本王要出發之時還沒有回府，只得由着她去，怕是要晚些時日才能到京了。”懷王的語氣全無責備之意，聽在旁人耳中倒是十分贊賞驕傲。
“我趙家已是許久沒有出過如此豪氣幹雲的公主了，呵呵！不過，還是要注意公主的安全呀！”八賢王說着，眼角瞄了展昭一眼，笑意浮上眉梢。
“衛統領已命暗影随行保護，不會有事。不勞皇兄費心。”懷王自信回道，全然不顧禮數。
“如此甚好！”八賢王點頭應道，心中卻泛起了一絲悵然，懷王已不再是當年的懷王，而今的他以冷傲孤高将自己封閉起來，眼見氣氛漸漸壓抑，八賢王想到還是調節一下氣氛，早些将展昭引見給懷王比較好，“嗯，今日實為大喜之日呀！本王特命人準備了歌舞一段以助酒興！皇弟意下如何呀？”
“本王向來不喜莺莺燕燕靡靡之音，皇兄難道不記得了嗎？！”懷王的臉色有些發黑。
“如此倒是本王疏忽了！呵呵，既然如此，那就舞劍助興如何？”見懷王果然不再反對，八王爺放下心來，“展護衛！”
“屬下在！”展昭上前行禮，心中已然了解八賢王的用意。
“皇弟，這便是名動江湖的南俠展昭，皇上親賜禦貓稱號，官拜禦前四品帶刀護衛。展護衛的劍術可謂出神入化，皇弟精于武學，想必更懂得欣賞！”
“既然如此，還等什麽？”自始至終，懷王并未擡眼正視展昭。龐太師見此情形，捋着一縷富貴胡，心中暗暗得意。
展昭畢竟是血氣方剛年少氣盛的一等劍客，雖然追随包大人以後，多了許多顧忌，沉穩內斂了許多，但那份铮铮傲骨卻是從未縮減半分，今日卻被懷王如此無禮呼喝，展昭心中已是燃了團火。
但展昭畢竟是展昭，此時方寸亂不得禮數缺不得，能否順利留在懷王身邊完成任務，就要看此番劍舞了，既然懷王無禮，那就用實力證明他錯了。思及于此，展昭提劍轉身走下主席，來至大廳正中。
“包大人，老夫怎麽覺得，展護衛此次的氣勢不同以往呢？”王丞相與身旁的包拯低語道。包拯怎會看不出展昭的變化，他知道展昭此時氣勢淩厲必有他的理由，也必會把握分寸。
靜——本是喧鬧的大廳靜得可以聽見自己心跳的節律，展昭斂目注視着手中巨闕，讓心也慢慢沉靜——終于揚手起劍，随着一聲劍嘯，衆人只見劍鞘一飛而出，穿破氣流直釘入漆紅門柱！只這一招起式，懷王便和衆人一樣将目光從手中酒杯移向了大廳正中那一抹環繞着流光的紅！亮似白晝的大廳掩不住巨闕的光芒，而巨闕的華彩仍然無法遮掩展昭的風華。展昭的劍舞中沒有殺氣卻有着攝人心魄的霸氣，無論武者文人，都不得不承認，巨闕流光中的展昭有着與衆不同的氣質，劍人似為一體，而核心是那一如既往的沉靜！
身形騰轉，劍随人舞，展昭只覺得身邊的影像漸漸模糊消失，自己重又回到了武當山上桃花林中研習劍法的少年時代——
“昭兒，你可知武學之道所求為何，何又所謂俠之本意？”學藝三年時，師父如是問。
“武學之道所求唯仁，俠之本意亦為仁，只有心懷仁愛之心，方能行仁義之舉，窮一生所學，救天下蒼生！”那一年的自己十三歲。
“昭兒，為師現在要教授你玄天劍法，這也是為師最後能教給你的。武林中用劍之人比比皆是，然而，真正配用這君子之兵的卻并不多。要成為一名真正的劍客，除了高超的劍法，名劍寶刃，最重要的是要領悟劍道的最高境界！從今日起，你便在這片桃林中參悟習劍吧！”
三個月後，自己已将玄天劍法牢記于心，劍鋒掃過桃花落盡，然而卻于十招之內敗在了師父手中的一節樹枝之下。師父什麽也沒有說，只是望着滿地桃花輕嘆一聲，轉身離去。一年之後，又是桃花盛開時，師父所教的玄天劍法招式已飄到了九霄雲外，自己則在桃林花海中習着所悟的劍道，劍鋒過處如清風拂過，花枝微顫應風舞。
“昭兒，劍道的最高境界為何，你悟到了嗎？”師父微笑着問道。
“手中無劍，心中有劍！”那一年的自己十五歲，再一次與師父的對劍中，兩人戰了百個回合。
那一夜，師父将巨闕交到自己手上，“昭兒，要悟到劍道的最高境界絕非一朝一夕閉關自修所能做到的，是該時候讓你去闖蕩磨煉了！這把巨闕乃上古神兵，為師将它贈與你，希望你莫要辜負了為師的期望！——昭兒，無論何時，人在劍在，切記切記！”至今仍記得，下山之前師父慈祥的面容，關愛的話語，諄諄的教誨——而今，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難道自己的所作所為真的令師父失望嗎？！懷仁愛之心，行仁義之舉，窮一生所學，救天下蒼生，仗三尺情鋒，守一方青天，這不正是師父所期望的嗎？！——昭兒，劍道的最高境界，你可悟到了？耳邊又想起了師父的話語，展昭不禁心中苦笑，是呀，确實是好久沒有靜下心來精研武學參悟劍道了！于是，一切重歸于沉靜，心緒再一次回到手中飛舞的劍。
很少有人看到過沉浸于劍魂中的南俠，即便親如包拯，貴如皇上，也不曾親眼見過如此的展昭，劍人合一的境界，如癡如狂的風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