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相知相交
靈兒面聖過後，便直接被太後召到寝宮用膳，出宮時已是午後，原本好奇欣喜的一張小臉此時已是一臉苦相，悶悶不樂！
“公主殿下，皇上長什麽樣子呀？兇不兇？太後是不是很慈祥呀？”紫玲一見趙靈兒的樣子便吓了一跳，天塌下來都不在乎的公主這是怎麽了，于是故意逗靈兒開口。
“紫玲，不要吵了！”趙靈兒白了紫玲一眼，随手将一包東西塞到同樣一臉驚奇的展昭手裏，便匆匆上了轎。和公主向來沒大沒小開慣玩笑的紫玲從沒見趙靈兒如此過，不禁吐吐舌頭，眼神向展昭求助。
手中溫熱的油包中透出一陣陣香氣，竟然從太後的筵席上給自己偷捎吃的，展昭不禁宛爾一笑，想不到這個刁蠻的小公主竟也有如此細心的一面。只是靈兒現在的反應确實很怪異，碰上紫玲求助的眼神，展昭想了想開口道：“公主殿下，可是有什麽心事？”
“父王對我恩重如山，我趙靈兒可以不信天不懼地，但卻不能不遵從父王的決定——展護衛，如果我是尋常人家的女兒，是不是就可以自由的像鳥兒一樣遨游天空，像魚兒一般暢游水中？”良久，轎中傳出靈兒低低的哀嘆，像是在問展昭，更像是在扪心自問。
雖然不明白為何趙靈兒突然有此感慨，但展昭卻能感覺到她身為皇家兒女的種種無奈，那掩藏在快樂背後的不安。“公主殿下，沒有人可以有絕對的自由，人生在世總要有自己的責任，也就必然會因此受到束縛！子女之于父母如此，父母之于子女又何嘗不是如此？即便生在尋常人家，有些事也是必須要面對的——王爺對公主寵愛有嘉，公主對王爺所做決斷若有疑義，不妨和王爺開誠布公的談談，或有轉機——若公主想體會一時鳥翔天際魚游水間的自由，屬下倒是可以幫公主實現這個願望。”想想靈兒不過還是個孩子，這世事無奈的感慨還是莫要說得太多，展昭心思一轉，想起一處地方，或可讓靈兒開心。
“展護衛，此話當真？”雖說心結仍未解開，但好奇心稍稍分散了些郁悶。
“屬下怎敢欺騙公主殿下！公主若是不信，等回府向王爺複命後，就随屬下去一試，如何？”展昭見勸解有了成效，心也放松随性了許多。
“嗯！”靈兒只覺得莫名的心安，輕輕應了一聲。閑談間，鳳鸾已出了宮門，紫玲向展昭偷偷豎起拇指，一臉鬼笑。展昭但笑不語，只輕輕搖了搖頭。
“靈兒，嗯，果然是靈動可人！聽懷王說，也已到了二八芳齡，該選個稱心如意的驸馬了！”午宴時，太後将自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三番，滿眼歡喜的說道。
“母後所言甚是，前日皇叔入宮，朕已将朝中文武兼備品行俱佳的青年才俊名冊交給皇叔細細挑選了！”皇上似乎對此舉頗為重視，興致極高。
一路上回想，靈兒這廂已是心思煩亂，不知那人是否也在名單之列，自己的終身大事确應是父王做主的，可是那人在父王眼中已是沖撞自己在先，違令頂撞父王在後，父王必然不會選中他的——思及于此，又是輕嘆一聲。
夕陽西下，皇家行館，南菁閣
美麗的晚霞為淡粉桃花鍍上了一層金黃，日落的餘晖也灑落在靈兒嬌俏的五官上，平添了一份妩媚，好一幅人面桃花的美景！而此時，靈兒的內心卻不似表面這般平靜，而是在焦急的等待着！
“公主殿下，您在這裏呀！讓奴婢好頓找！呵呵！”紫玲銀鈴般的笑聲傳進了桃林。
靈兒聞聲，忙回頭，目光卻是越過紫玲尋找着——怎麽還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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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展大人是和王爺商議明日公主進香的安全問題，一時半會恐怕回不來的！”将靈兒眼神中流露的失望看在眼中，紫玲話一出口就不禁有些心軟了，“不過，展大人說，如果公主沒什麽事的話，不妨去後花園轉轉，他一忙完就去——唉，公主，等等我呀！”
皇家行館，後花園
“公主，這後花園的景致，您還沒怎麽欣賞吧，奴婢我可是都轉過了哦，再拐個彎就能見到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旁邊還有一棵歪脖老樹，就像我們小時候常爬的那棵，不對，比那棵還要歪，都伸到小溪的對岸了！”紫玲像只歡快的小鳥，領着靈兒穿梭在林蔭小路中，“到了到了，公主快看！”
“秋——千——”靈兒順着紫玲指的方向望去，卻被歪脖樹上飄蕩的花籃般的秋千吸引了全部注意。
“秋千？！什麽時候長出來得？是用花藤編的，好漂亮！”紫玲一愣，随即也被那懸在溪水中間的花團錦簇迷住了，這展大人只說讓我把公主帶到這裏來，原來玄機在這裏，呵呵，還真浪漫，公主好幸福哦！
“可是公主，要怎麽上這個秋千呢，難不成真要爬樹？！”紫玲望望雖不湍急但也不算窄的溪水，犯難道。
靈兒調皮一笑，走到溪邊，向歪脖老樹一抱拳：“趙靈兒特來體會鳥翔天際魚游水中的自由感覺，還請老樹爺爺成全！”話音未落，只見一根花藤從樹叢中飛出，一攬一帶輕纏住了靈兒的蜂腰，下一刻，靈兒已随花藤輕飄上了秋千。微風徐徐，秋千微蕩，青絲飄逸，紗裙輕擺——
紫玲呆立了一刻，才眨眨眼睛反應過來，輕咳一聲：“嗯咳，公主殿下，您和老樹爺爺慢慢體會自由哈，奴婢我去那邊涼亭候着。”說完掩嘴一笑，一溜煙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趙靈兒的視線中——
“唉——紫玲，不必——”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又同時陷入了安靜：靈兒是突然明白到紫玲的良苦用心，羞急之下沖口而出，而在聽到頭頂的傳來的磁性聲音後又立刻噤聲；藏在老樹枝葉中的展昭則是突然意識到自己将與公主獨處，未免有失禮數，噤聲不語是因為發現紫玲根本裝作沒聽見像只兔子一般已經跑了個沒影——沉默持續中——只有秋千有節律的擺蕩着——
“展護衛，你——是不是很讨厭我？我刁蠻任性蠻橫無理，又處處刁難你，還害你被父王懲戒——”良久，趙靈兒悠悠道。
“公主殿下，屬下并無此意！”本來是想哄公主開心，卻無意中又傷了她的自尊，展昭有些懊悔自己的唐突，只知道哄小孩子不容易，想不到哄半大孩子，尤其是女孩子更不容易！也罷，既然已經決定幫公主解開心結，就不要理會世俗之禮了！思及于此，展昭從藏身的枝葉後坐起斜倚在樹幹上：“公主本性善良純真，性格豪爽不羁，行事決然果敢——”
“真的嗎？你真的這麽認為？那這樣的我，展大哥喜不喜歡？！”靈兒仰頭一臉期待的望着展昭。
“公主，君臣之禮不可違，公主這聲展大哥，屬下受不起！”展昭被一聲展大哥一驚，不及細想後半句話中的深意，便急忙否道。
“哼，就知道是騙我的，在展大俠眼裏根本瞧不起我趙靈兒！”
“公主，屬下真的沒有這個意思——”展昭有種越描越黑的不祥預感，事情怎麽會這個樣子？！
“靈兒，叫我靈兒，初次見面時我就告訴你我的名字了！如果展大哥真的瞧得起我趙靈兒，那以後沒有外人的時候，我就叫你展大哥，你就叫我靈兒！——我只是——想和一般的女孩一樣，有心事可以找人傾訴，做錯事會有人罵，不再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聽着寵溺或是逢迎的話。展大哥，你知道嗎？我真的好寂寞！”靈兒望着沉落的夕陽只覺一陣感傷。
“公主殿下！——承蒙公主擡愛，不嫌棄展昭一介江湖草莽，展昭恭敬不如從命！”展昭輕嘆了口氣，“其實，王爺對公主真的很好，有什麽心事，公主不妨和王爺靜下心談一談。”
“叫我靈兒！”靈兒心中一陣溫暖，嘴上卻是很執着認真的更正。
“呵呵，好——靈兒，不是展大哥說你，你呀，還真是有夠潑辣有夠任性的！”一但想明道理認定的事，展昭便會很自然的貫徹執行，雖然還有些不适應，但也沒了以往的拘束。
靈兒不怒反笑，心裏似吃了蜜一般甜：“其實，我知道父王待我真的很好，我也知道自己有很多缺點，如果爹爹還活着，一定會家法伺候好好教訓我的，可是，自從爹爹去世将我托付給義父後，便連句重話都沒有聽到過了，唉！”靈兒的一番感慨，卻讓展昭一驚。
“靈兒，你是說，你是懷王爺的義女，可——”
“就知道你會吃驚！父王一直未娶妻妾，怎麽會有親生女兒呢？不過，連我自己也奇怪，我明明只是義女，就算父王再怎麽寵愛我，上報朝廷也頂多封我為郡主，可是，聽王府的老管家說，自我出生就被王爺收為義女，而受封時更是風光的不得了，八賢王親自前往幽州冊封我為懷碩公主，那時我還在襁褓裏呢！呵呵！你說奇怪不奇怪？！”和展昭在一起，靈兒便覺得心安，深藏在心中多年的疑惑也随着感慨而出。
“靈兒，那你可見過你的親生父親？可知王爺為何會收你為義女？”怪不得從未聽人提起過懷王妃，懷王僅有的女兒竟是義女！
“我爹爹曾是宮中有名的太醫，聽說當年父王受了很重的傷，幾乎入了鬼門關，是爹爹救活了父王，不過父王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先皇便讓爹爹随父王來到了幽州封地，成了王府的禦醫。我娘臨盆那天難産，恰逢父王心疾發作，爹爹為了救父王，沒能看到娘親的最後一面。”靈兒輕嘆一聲，“父王為此事很是愧疚，收我為義女厚葬了我的娘！我六歲那年，爹爹因思念母親一病不起，不久就離開了人世，臨終前将我托付給了父王，我才正式住進了王府。展大哥，現在你明白為何父王對我百般寵溺一句重話都不舍得說了吧！”靈兒悠悠道，思緒似飄回了童年時光。
想不到靈兒小小年紀竟已經歷了人生的生離死別，展昭不禁對眼前的小公主多了一份理解和憐愛，“靈兒，抱歉，讓你想起了傷心事！”
“嗯——我沒事啦，爹爹曾說過他和娘親會在天上看着我保佑我的，他們不曾離我遠去！我還有個好父王，上蒼已經很厚待我趙靈兒了，不是嗎？何況，我還有紫玲、紫珑兩個好朋友，雖然他們總是奴婢屬下的不離口，可是，我知道我們之間的情意是真正的友誼。現在，我又有了展大哥你哦，你說我是不是很幸福呢？！”靈兒抽抽鼻子，輕拭掉眼角的一滴淚花，笑着說道，“展大哥，我現在還沒有飛的感覺，怎麽辦？！”
“想飛了？！”展昭有點敬佩這個堅強的小公主了，經靈兒提醒，才想起自己的初衷，于是，也調皮一笑，一記倒挂金鈎，倒懸在秋千上方：“抓緊了！展大哥水性不佳，你若掉進小溪，我也會變成落湯貓的！”
“準備好了，我要蕩的高高的！！”從未見過展昭如此放松随性的樣子，靈兒仰望着懸在頭頂的一抹紅，只想讓時間靜止。
秋千在展昭的帶動下，越蕩越高，穩穩的在空中劃着圓弧——
“好高哦，呵呵！展大哥，那魚游水中又怎樣呢？”靈兒穿梭在風中，索性半仰着望着展昭。
“當真要試？！”畢竟傍晚有些涼了，莫害公主病了才好，展昭有些猶豫。
“當然要試，不惜任何代價！”靈兒用力點點頭。
“那靈兒要答應大哥，只試一次！而且，以後試着和王爺多些父女間的溝通，做任何決定前，多想想別人的感受，好嗎？”
“哦——還以為你很老實呢，原來也是只狡猾的貓，在這等着我呢！！”靈兒這才恍然大悟。
“你只要回答，答應，還是不答應？！”展昭故意一本正經的扳起臉。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我答應就是啦！”反正也打算如此改進的，也不吃虧嘛！
看來從公孫先生那裏學得談判技巧還蠻靈驗的，展昭一笑，趁着秋千蕩到最高的一刻，翻身躍起，手中抽出接靈兒用的花藤：“閉好氣，坐穩了！”就在秋千再次蕩回的剎那，一抖花藤，竟在水面激起一簾數丈高水幕。
“哇——呀！”靈兒随着秋千從水幕間一蕩而過，激起更多得水花飛濺。
水花落盡，展昭躍上秋千将其慢慢穩住，低頭一看，濕漉漉尚在發呆的靈兒，不禁噗哧一笑，“小靈魚兒，游完了！”
“公主，發生什麽事了？奴婢聽到很大的水聲！——噗哧”紫玲循聲跑了過來，看到靈兒的樣子，也不禁笑出了聲。
“真好玩，展大哥，再玩一次好不好？”靈兒終于從剛才的震撼中清醒過來，擡眼正對上展昭一臉嚴肅的搖頭，忙補充道，“我只是随口提提，不必當真。——還有，紫玲和紫珑都不算外人。呵呵！”
無奈的搖頭一笑，以花藤又将靈兒帶到岸邊：“紫玲，快帶公主回去換洗一下，喝些姜湯，莫要着了風寒！”
“哦，是！”天呀，誰能告訴紫玲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瞧你們緊張的，我沒有那麽弱啦！”仍然在堅持的靈兒，被紫玲拉着直奔南菁閣。
“靈兒——這兩天的夥食——很好吃！謝謝！”展昭沖着依舊是一步三回頭的靈兒一笑。
“饞貓！”靈兒做了個鬼臉，心裏則盤算着如果展大哥誇贊的飯菜是自己親手做的該有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