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好了好了，那這樣的話，我們豈不是只要湊齊最多三十斤黃金便好了，辛楣，你可以放心了。”
方鴻漸并沒有想到這事情好像在自己三言兩語之間就解決了，深深地覺得自己還是在這條路上有所前途的，不禁在心中默念方老先生的十六字真經，要戒驕戒躁，不能因為一時的成功就自我感覺太過良好。
但是這個時候方鴻漸心中不免還是有一些得意，“好了，辛楣，去睡吧，今天一天吓得不輕，事情還要一步步去解決，三百兩黃金，不是小數字啊！”
趙辛楣坐在沙發上看着方鴻漸，臉上竟然帶着些笑容，方鴻漸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哎，辛楣，你看我幹什麽，三百兩黃金，這不是個小數字啊！不是！”方鴻漸假裝板着臉又強調了一遍，卻發現趙辛楣還是抱着胸沖着他笑，眼光把他從上看到下，好像看到了什麽很奇怪的東西一樣。
“哎，辛楣，有什麽要說的你就直說嘛。”
“鴻漸，你也知道，三百兩黃金不是什麽小數字，我可把話說在前頭，這三百兩黃金，我是拿不出來的，鴻漸啊，你還是趕快收拾東西逃命去吧，不然等我被抓進去了，那個時候你就是想把我甩掉也甩不掉了，到時候只怕會被當做共犯一起抓進去殺頭唷。”
“不，辛楣，不是這麽個說法，不能只因為這三百兩黃金把命也填上去，更何況你是有前途的人，退一萬步，我們朋友相交，你救我于危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方鴻漸在這裏把話說明白了，我這一生到現在，所識得的人倒也不少，但是稱得上是知己的，首推你趙辛楣。實話告訴你，要不是你替我在重慶謀了這份差事，要不是我當了你送我的手表作為旅費，我是斷斷不可能從上海出來的，只怕這個時候不是在親眷的口誅筆伐之中暴斃街頭無人收屍，就是被一群娘子軍埋汰的一輩子擡不起頭來只能做孫柔嘉姑母的一條哈巴狗。你是朋友，是好人，這個時候，做朋友的只有跟你一力承擔，哪裏有先逃跑把你一人置于險境的道理！三百兩黃金倉促之間是很難到手，但是，尊夫人的娘家很有錢啊，當女婿的向丈母娘明言，未必不能借到錢啊，總之走不到那一步！”
“鴻漸，那我豈不是也要變成我那丈母娘的一條哈巴狗了，她可是一只指望着我如此呢，我若是連尊嚴都沒有了，還在這裏當什麽官，做什麽事，求什麽前程呢？你不想當哈巴狗尚能投奔我，我倒是去找誰呢？”趙辛楣笑了，他是三十多歲的人了，收下來之後整個人年輕了許多，不是生産，整天做辦公室，皮膚也很白皙，這個時候帶着一點戲谑說話，臉上竟然有些邪氣。
方鴻漸倒是一本一眼地回答，“兄弟我沒本事，不能保住朋友，但是背信棄義的事情我也是做不出來的，要是實在不行，就一起去送死好了，反正從上海出來，我就只當跟過去的一切全部告別，我只是我一個人呢，我也只需要對自己一個人負責，我不後悔為了朋友去死，若是僥幸不死，也要用盡心力替你昭雪的。”
趙辛楣一直在笑，這個時候更是笑得歡暢，“好了，鴻漸，這又不是要你去演趙氏孤兒，哪裏有什麽昭雪不昭雪的呢。你啊，還是太單純，不知道裏面的厲害，越是有人要害我，我就越是開心，這三百兩金子，我是一毫都不會出，我要叫他們老老實實吐出來，誰要是有這個膽子陷害我，誰就要好好掂量掂量我趙某人的手段。好了，你休息吧，吓到你了，這裏面事情還很多，我明天幫你跟顧次長告個價，你先跟我做一段時間的事情吧。”
趙辛楣拍拍方鴻漸肩膀，又狠狠地擁抱了方鴻漸一下，真像個十多歲的少年人一樣，“好兄弟，沒看錯你！”
方鴻漸卻還是糊塗，趙辛楣這是，想做什麽？或許他始終生活在一個小鄉紳家庭，所經歷的最複雜的勾心鬥角不過是在麻将桌上猜一猜各人城牆後的防禦，并沒有真正參加過這樣真刀真槍拼殺的場合，所以不免迷惑不解，但是趙辛楣跟他是不一樣的，趙辛楣比他是要年長的，多長一歲，就多看一眼這世界，趙辛楣所見過的世界，實在是比他所見的要廣闊的多了。方鴻漸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但是還是有一些不服氣的，他與趙辛楣相比，原先就有許多不如，平時倒還是覺察不出這種種的不如，然而此時，被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人說了單純，實在是讓他面子上有些過不去，但是他的确想不出什麽解決的辦法，更不想像趙辛楣所說，還能使下班自得人自己掉到陷阱裏，只能暫時服氣，看看趙辛楣到底能有什麽手段。
這一件事情要解決，牽扯的方面不可謂是不多，頭一件就是要弄清楚，廣州方面到底熔了多少金子，又封了多少金子，這件事情找不得旁人，是越少人知道約好的，方鴻漸本想毛遂自薦，然而他在廣州卻是實實在在半個人人都不認識的，只能作罷。碰巧那一班送X國公使夫人的飛機不日就要飛，趙辛楣随機過去有理有據，別人也捉摸不出問題，故而決定先到香港，到了香港再想辦法偷偷去一趟廣州。
方鴻漸只以為自己只要在重慶呆着，并不用做其他事情，然而趙辛楣卻鄭重其事地囑咐，叫他查一查在重慶，有哪些廠子有可能拿到數量不少的純鎢，還說有一件大事，要讓方鴻漸聽他消息，見機行事。
當天上午，趙辛楣先将方鴻漸送到重慶海關，找了相熟的職員，把方鴻漸丢進資料室，找了一堆報關單來，叫他翻翻近一年來，重慶本地或是四川有什麽廠子進了大量的鎢，方鴻漸看趙辛楣穿的衣冠楚楚，頗有點衣冠禽獸的感覺，又想起這一班飛機是要跟蘇文纨小姐一起的，他雖然深知其中內情，但是還是不禁會懷疑，趙辛楣是否是要跟蘇文纨重溫舊夢，越想着越是翻不下去報關單，覺得你風流快活去了倒是留我在這裏受苦，然而保命要緊，還是不得不從頭開始翻閱近一年以來的報關單，直對的頭暈眼花，然而心裏還是有些不快意。方鴻漸只當是檔案室裏太悶，而字又太小，時間又緊，所以才有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他本不會想這麽多的。
作者有話要說：
勘誤
1. 原文結束時，孫柔嘉帶着她的奶媽去了她的姑母家，方鴻漸在租賃的公寓裏睡着了，本文開始時是方鴻漸從家中出去後并沒有再回公寓，我覺得的這代表了兩種不同方向，一種是後悔，跟家庭妥協，另一種是跟過去幾乎完全決裂。
2. 在孫柔嘉與方鴻漸決裂之前，方鴻漸就曾經給趙辛楣打過電報，并且曾經去找過航運公司的經理，只是沒有找到人。方鴻漸跟孫柔嘉吵架的時候，孫柔嘉提到過我們算散了，并說方鴻漸沒有骨氣，是趙辛楣的走狗，這是二人矛盾升華的轉折點。本文在時間順序上有所變化，是為了劇情發展需要。
3. 原文結束時時間是過了冬至，應該是嚴冬，本文現在設定的時間是初冬，大修時會有所改動。另外，在年份上，前去三闾大學的時間應該是抗戰初期，大約在37年9月，大約在38年8月，方鴻漸跟孫柔嘉在香港結婚，故本文開始的正确時間應該是38年底，39年初，此時兩人結婚剛剛四個月。
4. 趙辛楣離開三闾大學後，在重慶進了國防委員會，并且據說混得頗不錯，原文中對于趙辛楣性格的描述是一個心腸好并且聰明的人，本文中略有黑化……将趙辛楣調至外務部。。。純屬故事發展需要，可能會在後面的情節中交待一下為何會調職。
5. 趙辛楣初到重慶時曾經住在一位他父親故交的家裏，跟那位先生家的小姐有所交往，并且幾乎到了要結婚的地步，那一位小姐是學電機工程的大學生，因為挂科不能升學，只能來跟趙辛楣結婚。。。囧……跟阿意姑娘相差很大……可能也會交代一下，為什麽他結婚的對象，從這位小姐變成了阿意，這裏也會大修……還有就是關于蘇文纨仍然保留有當年趙辛楣給她的信件，以及趙辛楣的臉紅和之後的感嘆“只有女人會看透女人”……不好意思我沒看透。。。好像是指蘇文纨後悔對趙辛楣有些餘情未了或者說只是希望吊着趙辛楣不叫他結婚。。趙辛楣有兄嫂在天津，把母親從天津接到重慶似乎是因為要結婚……
6. 趙辛楣據蘇文纨說很能喝酒，不知真假。所以喝出胃出血什麽的，等大修！我會圓回來的……
7. 曹元朗先生在香港有公務，蘇鴻業先生在重慶做官，蘇文纨一般在香港，偶爾飛去重慶，為了故事發展，本文只能把這兩位掉個個兒了……
現在只想到這麽多，回顧原文修改本文文章內容會更加充實~
另外……接下來兩個星期一大波期中考試即将來襲。。。因此，可能無法保證更新速度，一日一更不大現實，争取兩到三天一更……我發誓不會棄坑！看我的眼睛，真誠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