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方鴻漸早上很早就醒過來一回，迷迷糊糊想開臺燈摸懷表看到了什麽時候，然而一伸手卻發現不對，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睡在趙辛楣的房間。冬天的早上天黑的墨一樣，一點光線也無，方鴻漸摸索着打開臺燈，發現只有四點多鐘，關燈再睡，卻有點睡不着了。

他剛才夢見趙辛楣了。

他還依稀記得之前的夢境，他夢見趙辛楣和蘇文纨兩個人在香港，蘇文纨向趙辛楣訴說婚姻的苦悶，不願意跟曹元朗繼續生活下去，然而又不能夠跟他離婚，她整個人都被困住了。趙辛楣憐惜蘇文纨，說自己可以跟她私奔。

自己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在這樣的夢境裏，他夢見趙辛楣跟自己交代，說把老母親跟阿意都交給自己照顧，而趙辛楣要跟蘇文纨一起私奔去上海，因為蘇文纨在上海有一套房子。

他記得自己在夢中竭力阻止這樣的不負責任的行為，然而趙辛楣動之以情，于是他只好曉之以理，然而實在是沒有什麽能打動他們的決心，自己只好說現在上海是一座孤城，進去了就會被困在其中，如果要私奔，盡可以去國外，不必去上海。

然而他并沒有成功，他夢見趙辛楣和蘇文纨站在一艘海船的船舷上向他告別，他很着急，想攬住趙辛楣，于是伸手去拉他，不知道拉到沒有，只記得自己好像跟他一起掉到了大海裏，被水一嗆，醒了。

方鴻漸又迷瞪了一會，在想記起更多細節，卻一點也記不清了。他有點煩，覺得這樣的事情未必不能成真，然而趙辛楣是一個最負責任的人，斷然不會如此，即便有感情上的沖動，經過那樣一次事情之後，他相信趙辛楣一定不會吃男女之情的虧了，他相信趙辛楣的德行。

天色還很深沉，他翻了幾個身，又睡去了。

第二次醒過來已經到了八點有餘，急急忙忙起床，發現今天下了雨，天色更加陰沉，他沒由來又想起那個夢來，心中有些不快，幾乎是坐實了趙辛楣此去是跟蘇文纨私奔去了，這個夢境應當是現實，老大的不愉快。

董斜川似乎還沒有起來，方鴻漸也不準備去叫醒他，自己下樓叫廚娘準備早飯，趙家的仆人都很周到，已經準備好了，方鴻漸心裏有氣，所以有些任性，不等董斜川，先自己吃了，過後就坐在趙母的蒲團上打坐念經，他現在心裏不平靜，他知道，這樣子是做不成事情的。

董斜川磨蹭到十點多才到樓下來，方鴻漸只是叫他去吃早飯，別的并沒有說什麽。

董斜川卻勸方鴻漸再補一回眠，吃晚飯的話，就是下午得打牌，那麽晚上自然也是要打牌的，而且不知道要到什麽鐘點，還是多睡一點比較實際。方鴻漸是聽話的人，吃過午飯自覺上樓去睡，也不回自己房間，還睡在趙辛楣床上，覺得有一種解氣的感覺，然而卻睡不着，定了兩點的鬧鐘，然而有了一點困意的時候已經一點半了，幹脆起床。

董斜川精神養得很好，正在一樓喂金魚，方鴻漸下樓的時候，正好看見董斜川在給魚喂食，還在自言自語。

董斜川用一根水草逗弄着一條黑牡丹，“小東西，主人不在家就一點精神都沒有嗎？看，這恹恹的樣子。”

方鴻漸覺得董斜川意有所指，但是實在是沒有精神細想。

兩點半鐘，申同來接他們兩個去樓外樓，陳秀夫已經在了，還帶來了他的夫人，看起來大概五十出頭，精瘦精瘦的。

董斜川跟方鴻漸說悄悄話，這位陳夫人是一位大錢莊老板的女兒，陳秀夫當年做生意若有三分風光，兩分半也是依仗這位夫人，所以一直執禮甚恭，然而恭雖是恭，一點也不親近，這位陳夫人也是在外面有人的，這一對夫妻實在是做到了貌合神離的極致，連打牌都是最合适的牌搭子，自然了，這也是積歲月以為功的作用。

先打了八圈，也不叫陳氏夫婦全贏，也不叫他們不贏，但是能做到輸贏都在手底下，董斜川不時向方鴻漸暗示他打得漂亮，方鴻漸也只能苦笑，這可是之前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陪同七大姑八大姨打牌積累下的經驗，父親雖然也罵他，但是也在這方面放任自流了。

打到大概六點，吃了晚飯，飯桌上董斜川提起，聽說陳秀夫當年做過生意，而且是很大的買賣。

陳秀夫自然是炫耀一番，有夫人在場，這也算是給夫人長臉，“沒有，沒有，當年兄弟我，是做了些小生意，不大，不大，哈哈。就這樣的小黃魚，一次麽大概，走個一兩藤條箱。”

方鴻漸大呼，“哎呀，那陳公，你可真是了不起，我活了這麽大歲數，還沒有見過這樣多的金子呢！”

陳秀夫擺了擺手，示意這樣的數目不過是小意思，他做過的大事多了去了。

方鴻漸趁熱打鐵，“正好啊，辛楣去了香港公幹，但是下個禮拜一，就是明天啊，要從中央金庫提一批黃金運到廣州去，辛楣把這事情交給我了，讓我替他盯着。我說，我不懂啊，這事情還是要找有經驗的前輩才夠穩妥，但是辛楣說，一時也找不到人，所以只能姑且相信我一回。陳公一定是谙熟此道，兄弟這件事情，您一定得幫忙，也不用您親自去點驗，小弟相信啊，只要您往哪兒一站，那些人啊，沒有敢不聽話的，這樁事情一定是辦得穩妥漂亮，小弟也算不辜負辛楣所托。”

“明天，中央金庫。”陳秀夫思索了一陣，他其實并沒有什麽事情要做，上班也不過挂個閑職，打麻将才是正經事業，然而麻将也是有輸有贏，而且往往是輸多贏少，并不能完全滿足他的虛榮心，明天跟這個小兄弟去中央金庫，又耍了威風，又還了人情，還能看見那樣多的金子，雖然不是自己的，但是只要過過眼瘾，也是好的。

“好啊，這根本不算是什麽大事嘛，鴻漸老弟，不要擔心，中央金庫那幫子人不過是些庫吏，你是有公事在身，他們根本不敢刁難你，但是他們未免養成了嬌氣，沒關系，明天我跟你一起去一趟，你放心，放心，一定不會有問題。”

“那好，多謝陳公，多謝陳公。”

“好說，好說。”

陳秀夫撚了撚不存在的兩撇小胡子，自從結識了這位方鴻漸，自己不管是詩壇上風雅的名氣，還是牌桌上贏錢的運氣，都大有改善啊，只恨沒有早些遇見，白白喪失多少贏錢的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

多了一個收藏~好開心~

真的不貪心啦，十個收藏加更番外決不食言喲~

馬上就要到十萬字了。。。。

慢熱的一塌糊塗。。。。

過兩天就把趙辛楣拎回來轉轉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