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逃亡

寧芷不能嫁給胥氏的任何人?這句話的所謂含義,絕不簡單。寧問荊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沖動失言,可惜已然于事無補。

“爹,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麽?”在寧芷眼裏,父親一直都是冷靜沉着,今日如此,未免太過失态。他的反應,已經不僅止于不舍或不願,更多的是一種發自本能的強烈抗拒。寧問荊點明“胥氏”,卻非“入宮”,其中必有因。

寧問荊深知女兒天生聰慧過人,多餘的言辭,只會惹來揣測:“一入宮門深似海,你是知道的。即便像珩止那樣的皇子,也很難置身紛争之外,最壞的情況,莫過于受制于人。總而言之,爹絕不會讓你與辰宮有任何瓜葛!”

比起父親的隐瞞,此刻的寧芷更在乎的是身旁的左丘翊。雖然一開始就決定留下,但心底還是有着随他離開的妄想,可是,現在的他,看似無動于衷。十年前,與之相遇,他承諾十年後必将迎娶。那時還小,只當作兒時的玩笑話。當寧芷長大,漸漸想把這話當真時,曾經的左丘翊已漸行漸遠。

“左丘将軍,老夫只問你一句話。”寧問荊似乎有了決斷,眼光閃爍着前所未見的震懾力,那是他當年統領百萬雄兵的魄力。

左丘翊認得這個眼神,十二歲時,第一次随二叔出征,就在他眼裏見過。只不過,寧問荊的氣魄竟遠遠勝過數十倍!一時無法招架,只得機械地點頭。

“你是否真心喜歡阿芷?”若換作兩年前,這個問題根本無須過問。可是,左丘世家在兩年前的一場變故,使得左丘翊不得不去承擔一些東西。

“是,我喜歡阿芷!”左丘翊回答得毫不猶豫,因為這是事實,若非如此,他也不會一次又一次拒絕父輩安排的親事。

寧問荊寬慰許多:“那你是否願意帶她離開?”這一問,至關重要。

“我……”左丘翊遲疑了,現在的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必須權衡的事,實在太多了。可他一看到寧芷流淚的雙眼,即是于心不忍,如果這個時候見死不救,簡直就不算是個男人,随心說出:“阿芷,跟我走。”

“好!”寧問荊的心頭大石算是放下了,想着女兒确實找到一個可托之人。對葉子說道,“快去給小姐整理行裝,午時一過,必須離開平縣!”葉子一聽,轉身就去辦了。

寧芷的心情,不知是狂喜,還是憂慮。左丘翊的一句話,讓她的堅定出現無法修複的裂痕,眼神無措,望向父親尋求解答:“爹……我……”

寧問荊走上前來,粗糙的雙手為女兒拭去眼淚,強忍着心痛,笑道:“阿芷,從今往後,爹就把你托付給左丘将軍了。不要想太多,不要往回看,你要走的路或許比入宮更為艱辛。但是,你要相信爹,這對你,是最好的選擇。”

“爹……”寧芷終于抑制不住,淚如泉湧,撲入父親懷中,失聲痛哭。這一生,也許再也見不到父親。她一出生便沒有母親,十八年來與父親相依為命,直到今日,父親在她心中,從來都是神一般的存在。

“爹會一直在身後看着你,前面的路,只能靠你自己了。”寧問荊不知如何安撫在懷中顫抖的女兒。他很想跟女兒一同逃亡,但是,所有的後果必須有人承擔,再來自己年事已高,跟着上路,只會是累贅。因此,他不能心軟,更不能有半點動搖。

面對眼前的一切,站在一旁的烏桕一言不發,緊攥雙拳,眼底充滿對自己無能的憎恨!他想要守護的人,竟要去接受他人的守護!不禁從背後盯住那個人,他從來就不相信,這樣一個貴族,如何能給寧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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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之下,是塞外大漠的無盡蒼涼,如同從純白棉絮中強扯出的血絲,散落在本是安然的天際,密布成一張殷紅欲滴的無邊巨網。

平縣城外的官道上,左丘翊不時回頭張望,落目于随衛隊伍裏最不起眼的角落。那名随衛低着頭,與其他人避開一定距離,悄悄抽泣着,原本清澈明豔的眸子,此刻蕩然無存。

初更時分,左丘翊一行人在驿站落腳,再一日便可抵達位于益陽關的軍營。左丘翊已暗中派人打點一切,準備讓寧芷南下,前往其親信的故鄉暫避。

夜深了,驿站只點着門前的燈籠。除了守夜的随衛,餘下的人都睡下了。左丘翊這才潛入最末的房間,看望寧芷。可惜,他見到的只是一張留書。

寧芷只身返回平縣!這個消息,無非讓左丘翊驚愕不已,此時回平縣,到達之時必然天明,寧芷遇上的只會宮中的人。這樣也就罷了,若遇上的是逮捕其父親的軍隊,那麽,後果将不堪設想!

此事不能驚動任何人,左丘翊只能自己去将寧芷追回。當他來到馬廄,才發現寧芷帶走了他的雪花骢。也就是說,天亮之前,他根本追不上寧芷!

一夜光陰,轉瞬即逝。換上男裝的寧芷,回到平縣城門前。因雪花骢太過惹眼,于是就鞭笞了馬背,讓它自行返回驿站。

回到家中,已過辰時,門扉大開。寧芷一瞧,呆立當場:“回來晚了,我回來晚了……不該走的,我不該……爹!”哭喊着,尋遍每一間房,皆不見父親蹤影,就連葉子和烏桕都不見了。

院中的老樹在這一天落盡了葉子,前幾日還未退夏熱的初秋,現已是如臘月的寒冷。寧芷無力地癱坐在一片狼藉的庭院中央,頭埋在膝間,又是哭了。

“寧小姐,寧小姐,這邊!”是誰的聲音?寧芷隐約聽見誰在喚她,循聲望去,就看見瓊嬸站在圍牆的镂窗邊上,随時偷看四周的情況。寧芷剛想跑過去,就

見瓊嬸對她作手勢,示意她從後門出來。

寧芷見到瓊嬸,感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些平日裏看似親近的人,到這個節骨眼上,只剩下一個瓊嬸還記得她。“瓊嬸,我爹呢?”

“今天我起得早,見一群不像官兵的官兵把你家圍住了,後來就見有人綁了你爹出來,還有你家葉子和那個養馬的。”瓊嬸見有人經過,就把寧芷帶到一邊的巷子裏,“往這邊走。像是來了什麽大官,你爹被帶到那裏去了。”

“嗯,謝謝瓊嬸。”寧芷忙着點頭道謝,也說不出別的。

“謝什麽,寧老爺是好人,大家都是知道的。不過我們這小地方,大家都想着安身立命,你也別怪他們了。”聽瓊嬸說着,寧芷其實也沒怪任何人,畢竟平縣被朝廷遺忘太久,所以來個大點兒的官,就把百姓們給吓着了。

由巷口繞出,還未到大宅,就見街上圍着一群人。寧芷朝縫隙看去,竟然是父親他們三人,馬上掙開瓊嬸的手,往人群中擠去。

剛擠到前邊,見場子被官兵的長槍圍住了,父親就在眼前,昨日來送诏令的士兵也站在那裏。“爹不能有事。”寧芷念着這句話,幾乎喊出聲。可聲音還在嗓子裏,嘴巴突然被一只大手捂住,硬是拖出人群。

還沒回過神,寧芷就被推入一個狹小的空間,猛睜眼一看,是一輛馬車的車輿,回頭看将她帶出人群的人,果真就是左丘翊。“你拉我出來做什麽!我要去救我爹!只要我站出來,他們一定會放了我爹的!”寧芷瘋狂地想沖出馬車。

“你別天真了!”左丘翊緊緊抱住寧芷,示意随衛迅速出城,“伯父的罪既已定了,便不是你出現就能赦免的。你站了出去,不僅毫無助益,還會讓伯父的苦心白費。最後就是你們一起死!阿芷,聽話!跟我走!”

“我不……不要……”寧芷泣不成聲,只能從窗縫裏看向那處地方,越離越遠,自知已無退路,“我該留下的,留下……爹就不會……我該怎麽辦……”說着就伏在左丘翊懷裏,默默流淚,不敢出聲。

“有我在,不用擔心。”左丘翊手足無措,輕拍寧芷的後背,希望她能好過一些。出了平縣,這逃亡才剛剛開始。現在要做的,就是騎上徘徊在城外的雪花骢,馬上返回驿站。

這一路已延誤了幾個時辰,若是晚到益陽關,必會惹人懷疑。看剛才那陣勢,想來送去江南也是不可能了,不如就将寧芷帶在身邊。盡管很危險,但也別無他法。

待二人同騎回到驿站,左丘翊便覺有異。很明顯,所有的随衛都不見了,就連跟随的兩千精兵也憑空蒸發。

寧芷雖是神識恍惚,但也意識到了:“翊,你的随衛呢?”

“我先讓他們去益陽關了。”左丘翊随

口撒了個謊,目光卻在四處巡梭,他知道,那個人此刻定然在驿站之中。

“對不起。”寧芷眼神空洞,輕輕說着,“都是我不好,害人害己,誤了你的事。別管我了,你快去益陽關吧。”

左丘翊暗自苦笑,心說:“現在早去晚去都是一樣了。”攙着寧芷,微笑道,“他們去了就好了,有我左丘家的軍旗在,不會有事的。”

寧芷知道左丘翊是在讓她安心,主将擅離職守,這個罪責……可是,她也沒有力氣去判斷什麽。随左丘翊回到房間裏,由他陪着,倦了,就睡了。

左丘翊為寧芷蓋好被子,深吸一口氣,笑了笑,走出房間。

驿站前的空地上,狂風卷起的沙塵之中,有一人負手而立,一張剛毅的側臉,一道令人膽寒的目光,在月下映出一道尖刃。

左丘翊在他身後停步,低首,單膝跪下:“三叔。”

作者有話要說:請用一句話來形容遠距離戀愛。

我可以說髒話麽?

…………呃,随意。【高富帥不靠譜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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