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夜襲

五日之後,辰宮睿德殿飾如節慶,左丘世家守護景國二十餘年,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理當得到這份榮耀。

這日,承帝命尹生前去相迎左丘仲,左丘一族中擁有七品以上官職者,悉數到場,近百人之衆,其中亦包括左丘卓。他本是被左丘仲禁足于府中,但承帝卻下令不得缺席,只得命其貼身随行,以便監視。

承帝與左丘仲臨席而坐,有意無意看着一旁的左丘翊,裝作随口一問:“愛卿,朕上回提起之事,考慮得如何?”

左丘仲心底一震,承帝在數月前曾提過一門親事,便是将昭月公主許配給左丘翊。當時他明白兒子的心中只有那個寧芷,借口把這事壓下了。如今,寧芷已貴為二皇妃,他理當死心才是。可昨夜一番談話,令左丘仲大為意外。所以,此刻他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承帝的問話。“翊兒年紀尚輕,暫無此意。”

“翊将軍年紀尚輕,可朕的昭月可等不起啊。姑娘家的時間,可不能這麽耽擱着。”承帝正視左丘翊,洪聲一問,在場之人皆聞,“不知翊将軍意下如何?”

左丘翊完全是神游的狀态,見衆人都看着自己,才回過神,起身轉向承帝,躬身作禮:“不知陛下言中何指?”

“朕欲将昭月公主許配予你,将軍可否願意做朕的女婿?”承帝如此開誠布公,一是為了表現對左丘世家的寵愛,二是為免坐在身邊的儀妃起反對之意,三是料想在大庭廣衆之下,左丘翊定然無法拒絕。可惜,他聽到的卻是……

“陛下。”左丘翊雙膝跪地,言辭懇切,“承蒙陛下厚愛,微臣暫無娶妻之意,邊疆尚未安定,微臣着實無心此事。還望陛下恕罪!”

左丘翊當場拒婚,這無疑讓皇族失了臉面,尤其是坐在一旁已隐忍多時的儀妃,厲聲就是一句:“大膽!”

左丘仲險些要從輪椅上跪下賠罪,豈料承帝似乎并無怒意,反是安撫儀妃,随後笑道:“既然将軍雄心壯志,朕亦不會勉強,姻緣天定,來日再商便是。”

其實,承帝也料到左丘翊會拒絕。宮中密探早已打聽到其心有所屬,今日一問,也不過是試探罷了。值得在意的是,密探始終無法獲取關于那個女人的任何蛛絲馬跡,仿佛存在的只是用來搪塞的幻影。

許久,宴會才恢複生機。左丘仲為左丘翊的行為捏了一把冷汗,生怕承帝降罪于他。故此,左丘仲不斷與承帝交談,試圖将這件事暫且抹去。但這樣做的結果就是,左丘卓已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席位上消失!

趁承帝與儀妃耳語,左丘仲忙吩咐左丘翊道:“快去追你三叔回來,否則大事不妙!”翊正要借口離席,又一手按住他,垂目低聲道,“謹蘭園。”

“爹……”左丘翊瞳孔一縮,步子更是按

捺不住。

“勿暴露身份!切記!”這是無奈之舉,左丘仲無法假手于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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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丘翊重重點頭,随便尋了個理由,便從睿德殿溜了出去。他很清楚這個三叔的心性,在此關頭去那個地方,定非好事。他已經把最愛的人送進了辰宮,還會生什麽事端麽?猜不透三叔又要做什麽,唯一能感覺到的,只有她的性命堪危。

“左丘翊,你給我站住!”

才走到半路,左丘翊便被一人攔住。那人掀開鬥篷,露出一張嬌美可愛的臉龐,一雙靈巧的鳳目正盯着他的雙眼。認出這個人,她是昭月。

“公主,微臣現有要事,不便久留……”當前的左丘翊實在無心與之交談。

“你放心,不會留你很久的。”昭月繞着他踱步一圈,手撐下巴打量着他。自七年前第一次見他,便是這副冷漠的模樣,真不知他溫柔起來會是什麽樣子。搖頭說道,“你這個人一直都沒什麽特別的,可為什麽又拒絕父皇的指婚呢?本公主很不堪嗎?配不上你這位護國将軍嗎!”

“不是。”左丘翊根本沒有耐性與之糾纏,可對方乃是公主。

“哦……我明白了。”昭月咬咬牙,說了最不情願的話,“你心有所屬了?”

如天山湖水一般的冰冷的眼睛,閃過一絲波光,像是月光下一瞬即逝的煙火。左丘翊沒有察覺自己眼底的變化,淡淡說道:“沒有。”

“你……騙人。”昭月年齡雖小,但看人的直覺卻是承襲父母的血脈。方才那一瞬,她不會看錯,也不可能看錯。

左丘翊單膝跪下:“公主,微臣确有急事……”

“她是誰?”昭月只想知道這個答案,他是她追逐了七年的光芒,盡管他從未真正看過她。當下這個問題,雖是顯得愚蠢,但也是情之所至,“你說啊!本公主命令你說!”

面對昭月的質問,左丘翊無可奈何。曾經從父親口中得知,昭月對自己的心思,但心上早就容不下多餘的人,現在也是一樣。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心上人安危之際。所以,從一開始,他的選擇只有一個。

昭月還未等來答案,頸後就被人重重一擊,之後的事,便什麽也不知道了。左丘翊将她送到一處宮房前,叩了門,轉身就要繼續前行。

當他再回望夜空的月色,看到只是層雲一片,零星的雪花,從天而降。紛紛揚揚,轉眼間,竟是紛落成漫天流溢的鵝毛大雪。

去往謹蘭園的方向,漸漸白茫。一瓣紅梅,不知從何處飛來,如血滴落。

劍光映雪,那是在絕境之中,才能得見的寒光泠泠。

今夜的謹蘭園,靜得可怕,甚至沒了以往的燈火通明,滿目漆黑。周遭只餘下劍鋒掠過的痕跡,和積雪壓落枯枝的聲響。

一個靜默的腳步聲,在雪地裏

留下一串腳印,接連不見。一道鮮血,順着劍尖流下,與遠處飛來的紅梅一齊落下,難以分辨……

在謹蘭園後院庖房的草堆裏,又是另一個情境。有人極力壓抑着自己的喘息,另有一人的口鼻被捂住,聲音被遏制着,竭力掙紮。

“殿下,你別說話,可以麽?”寧芷的話音有些勉強,斷斷續續,待珩止點頭後,才緩緩把手松開,這一動,上臂的傷口又是湧出鮮血。

這夜,本是寧靜,寧芷拗不過珩止的苦苦懇求,在房裏哼着曲調,直到門上飛濺過一道殷紅。誰也沒有想到,會有刺客明目張膽夜襲謹蘭園,好在葉子出宮去了寧府,要不然,以寧芷一身三腳貓的功夫,實在顧不了兩個人。拂滅燈燭,獨撐到現在,已屬不易。

“愛妃,你的傷……”珩止盡力放低音量,捧着寧芷的手,顫抖着。他很生氣,并非有人來襲,而是他不能出手相助。他一旦動手,那保守了十一年的秘密就會在天亮以前,大白于天下。可是現在的情況,讓他已無法繼續隐瞞。

“我沒事,再堅持一下,伏堇會來的。”明知伏堇在睿德殿奏樂,根本不可能來此相救,寧芷依然自欺欺人,她需要一個堅持下去的理由。珩止不能出手,她是知道的,心裏沒有半點埋怨,只希望那人能快點離開,她真心撐不下去了。

正在此時,那個可怖的腳步聲,在慢慢靠近。後院之中,不住傳來利劍刺穿灌木的聲音。寧芷握緊手裏的長劍,瑟瑟發抖。這柄劍,不過是牆上裝飾用的長劍,尚未開鋒。

寧芷倚着牆,靜靜合上雙目,長長籲出一口氣,想着自己入宮以來,受傷見血的事,是一件接着一件。不過,今天也該到頭了。不必見到不想見的人,也不會再受傷,唯一放不下的只有父親、葉子,還有遠在邊關的烏桕。如果還有,那就是……垂下頭,随着氣息出聲:“殿下,你在這兒別動,我去找人來救你。”

算是訣別?珩止知道,寧芷在騙他,這個時候,即使能找來禁軍,亦是太遲。那一夜,他曾對她說過:“我會保護你。”只是說笑麽?

“你安心歇息,我現在就去殺了他!”珩止奪過長劍,手法利落。那雙眼睛,朗如日月,眼底鋒芒盡露,他就用這樣的眼神望着寧芷。他,一定要保護她!至少,從這一刻開始!

寧芷一怔,瞬間便懂了珩止的意思。本是可以任憑她去送死,可他卻沒有這麽做!生死關頭,他決心舍棄一切。若真的這樣做了,他十一年來所有的苦心,就會在彈指間灰飛煙滅。

嘴角浮現一絲笑意,寧芷凝視眼前這張熟悉的面龐,直覺他生來便是這般果敢,好像一切已是值得:“現在還不是時候。”伸手扼住他的手腕。

“你……”

珩止驚異地盯着寧芷。

“我都知道。”寧芷微微笑了笑,“殿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是麽?所以,不能是現在。殿下已經忍了十一年,就再忍過今晚吧。”

“什麽時候知道的!”珩止自認在她面前毫無破綻,她怎會知曉?而且,不曾點破。這場戲,她究竟演了多久!

“你背我的那天。”寧芷暗中伸手探向長劍,同時看到珩止眼中的疑慮,“殿下,你放心,我不會害你的。”

珩止自責不已,他不該流露那種傷人的眼神:“我們誰都不能死!”

寧芷不在意:“殿下,有你這句話,足夠了。”借珩止恍神之機,順勢搶過長劍,迎着一陣寒風挑起,恰好格擋刺客襲來的殺招,“殿下,快走!”用盡全身的力氣,将刺客攔了出去,給珩止打出一條間隙。

若眼前的是伏堇,珩止定然會毫不猶豫地離開,畢竟他不可能輸。可是現在的生死未蔔,他必須作出抉擇。寧芷說的對,現在還不是時候……那麽,何時才算是呢?雖說預見這條路上,必定會有人犧牲,但這個人,即便可以是伏堇,也不能夠是寧芷!

“我……不走。”珩止扶牆起身,依舊作出孱弱的姿态,卻對着寧芷輕輕點頭,“愛妃,我不走。”

“殿下!”寧芷都要急瘋了,這是她最後的力量,不會有第二次機會了。的确如此,她的力氣稍一弱下,那刺客就一腳把她踹到牆根。

珩止急忙沖過去,翻過她的身子,見她嘴角溢出血珠,猛一回頭,那刺客的尖刃就要刺過來。顧不得那麽多,珩止直接撲到寧芷身上,願為她承受這一劍。他已算好這一劍的方向與力度,即使中劍,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就在這一刻,身後的寒意倏爾靜止。珩止謹慎地側過頭,居然看見一名身着華服的蒙面人,用劍鞘截下了那奪命之劍。

作者有話要說:啧啧啧,在總攻和妹紙之間,瘋傻呆毅然選擇了妹紙~_(:3」∠)_

以後總攻移情別戀,別哭哦~╮(╯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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