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決意
那日晚宴結束後,承帝得悉謹蘭園遇襲、二皇妃寧芷重傷的消息,是前所未有的震怒,整座辰宮,徹夜不能眠。
當夜,承帝勒令商陸親自守衛謹蘭園,儀妃是連夜撤去安插的眼線,且比起前者,後者的怒火也不妨多讓。她從未想過左丘卓會失手,她曾以為今夜過後,辰宮便徹底成為她的天下。
可惜,她錯了。沒有誤算,才是最大的誤算。
其實在前一天,伏堇曾想着是否要裝病,以便留守謹蘭園。無奈的是,樂坊監使偏偏在那一天逮他個正着。為了不惹人懷疑,他只好聽命前去奏樂。
伏堇深夜造訪謹蘭園,承帝方才離去,由于守備增強不少,潛入還是費了不少功夫。到房門口,他卻停步了,閃到牆邊上,偷偷朝門縫裏看去。
珩止靜坐寧芷榻前,也許是四下無人的關系,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凝視昏睡的她,溫柔笑道:“上次說,我會保護你,我食言了。但是這一次說的,我一定會做到。阿芷,若我珩止有朝一日能登基稱帝,你,寧芷,必為後!”
“呵,終于開竅了麽?不知問過你多少次‘有無奪位之心’,你皆是能避則避。如今面對個美人,竟變得坦率。”伏堇在門外聽着,垂着頭,似笑非笑,“若是你當真為帝,有些事,倒是容易了。珩止,真不知該不該謝你……”
“先生,你什麽時候進來的?”一個疑惑聲音突然出現,吓得伏堇一個激靈從牆上彈起,轉過頭,發現是葉子,她從寧府回來了。
“我……我……”伏堇擊掌而笑,指向屋裏,“找二殿下,對,二殿下。”
珩止聽聞擊掌,才知是伏堇來了,趕緊換作癡傻模樣,走出屋子,對二人一作手勢:“噓,小點聲,愛妃正睡着呢。”
葉子朝屋裏望了一眼,小聲說道:“小姐出了一身汗,正要給她換身衣服。先生,你能帶殿下去外邊回避一下麽?”
“她是我愛妃,怎麽就不能……”珩止作勢反對,很快被伏堇堵了嘴。
“葉子姑娘,我明白。殿下,先随我來。”伏堇配合着作戲,半拖着珩止,去往謹蘭園裏少有人至的偏室。
“我若為王,你必為後。”腳還未站穩,伏堇便誦出這句話,一邊觀察珩止神色的變化,掩嘴笑開,“可別告訴我,你是聽到擊掌,才知是我來吧?喂,我的二殿下,風聲這麽緊,警覺性高點不行麽?”
珩止自覺失态,背過身去:“現時的謹蘭園,并無外人,有何不可。”
伏堇猛然按住他,話音沉穩,毫無玩笑之意:“你終于決定了嗎?”頓了頓,繼續說道,“皇位。你終于要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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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想找你說這件事。”珩止緩緩轉過身,眼神充斥着一種勢在必得的自信,“依你看,現時我對
父皇坦明一切,是否可行?”
“你要我同意,并且幫你,對嗎?”伏堇伸出手指,在他眼前一晃,“對不起,時機未到。”
“為何?這可是父皇十一年來最為期許之事。”珩止雖是這麽說,但對于承帝的真實想法,的确持有懷疑。
伏堇深知遇襲之事對他已有所影響,況且他不忍心寧芷一次又一次受傷,不禁點醒:“難道忘了你母妃的事?這宮裏有多少人對你虎視眈眈,你是明白的,若非如此,你又何苦裝瘋十一年?”
“怎能忘記!”承帝出手掩蓋真相一事,使得珩止對母親的死,更加介懷。
“既然沒有忘記,我便發個善心告訴你。此刻,你若貿然前去,能得到什麽?帝君的寵愛?也許會。但前來行刺的人是誰,我想你應該能看出來。”伏堇微微搖頭,輕哼一聲笑出來,“現在的景國,仍是離不了他們。”
“所以,動不了左丘家,就只能動另一個人了。”聽了伏堇一席話,珩止冷靜下來,巧妙一笑,“萬裏河山,一個後妃,孰輕孰重?這個問題放到今時今日,并無不同。”
伏堇聽他說出這句話,笑着倚在牆上:“呵呵,總歸是我認識的那個珩止。”
“只可惜,我們握有的證據,似乎毫無助益。”單憑一個龍騰焰,确是無濟于事,就算那從左丘劍閣盜來左丘公柏的佩劍也是一樣。
伏堇的表情顯得輕松:“如果我猜得沒錯,證據很快就會自己送上門。”
“她有那麽蠢?昨晚剛出事,商陸等人正着手調查,重華殿的守軍也被調過來一半。難道她不怕?”
“夜長夢多,難保她不會賭一把。”伏堇手指外邊路過的巡衛,燃着火把,卻沒發現偏室裏有人交談,“你看,大部分人的想法都與你一樣,以為這段時間會很安全。她大張旗鼓撤走了所有眼線,反而更有機會。”
珩止輕嘆笑着,從偏室走出去:“好吧。那這段日子,又要辛苦你了。”
對他而言,伏堇是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也是唯一可用之人。同寧芷一樣,他也曾想過,如此文武謀略全才為何甘心留在他身邊?若是只為自小相處的情誼,那麽普天之下也無第二人能夠做到。
伏堇攤手點頭,欣然接受了守夜的重任。他相信,那個儀妃不會讓他等太久,且自己也不會允許她的拖延。
次日晨,寧芷自夢中醒來,朦胧間一人倚在榻旁,衣着身形像極那夜的靜默之人,莫非現時又是夢境。這一次,他沒有離開。手指稍一挪動,即觸到他的衣角,這一扯動,使得那人蘇醒過來。
“你……”寧芷見那人漸漸靠近自己,居然有一絲緊張。那天,她哭了一夜,是那人一次又一次替她拭去淚水。不論是誰,如此再見都會尴尬。
“你別
動,好好躺着。先喝點水。”那人的聲音極為溫柔,讓她躺好,轉身端了水來,“醒了就好。若将來再如昨夜……不對,以後不會遇上了,我保證。”
寧芷仍是懵懵懂懂,直到前胸傳來斷骨之痛,神志才漸漸恢複。咽下一口水,視線逐漸清晰,竟對上那雙朗如日月的眼睛,倒吸一口冷氣:“殿……下……”
為何是他?那夜之人居然是他?頓時不知所措,忽然有一種寧可他是癡傻之人的企望。本以為一直是自己暗暗看着他,沒想到他早已經默默看着自己。比起不動聲色的能力,他贏了。所以,一直以來的自然而然,一時間化作拘謹,她掙紮着起身:“殿下……”
“為何不再喚我‘珩止’?新婚那夜,我說過了。”珩止取來軟墊,細心扶她坐起,亦發現她眼神的改變。
那夜新婚,只當他是癡傻之人,縱然不合禮數,亦是事事應允,即使後來知道真相,也可當作一無所知。畢竟那樣的相處,可以類似于安定的友誼。而如今,坦明了所有,就不再是以前了。珩止,已然是珩止,是另外一個人。
“以往臣妾多有冒犯,還請殿下恕罪。”在他面前這樣說話,算是第一次,卻無半點違和,或許從一開始就理當如此,是自己當成僥幸了。
聽寧芷的話,已當他是一個陌生人。珩止最不希望的,便是如此,像是很多舉動都變得沒有理由。不敢再随意牽她的手,只能望着她疲憊的雙眼,認真而溫切:“我說過,叫我‘珩止’。那夜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不管是現在的珩止,還是過去的珩止,你看見的,都是同一個人,并無不同。如是那句話,你是我珩止唯一的愛妃!”
是麽?還能當作是孩童的玩笑話嗎?寧芷這樣想着,注視他眼裏的懇切目光。眼神已是不同了,說的話還能一樣嗎?如果沒有變過,那其中的意義是真是假?她愛過的,信過的,全都付諸流水。這樣一個皇子的感情,到底存有多少真實?至少,眼前能感受到的,只有距離而已。
“我珩止在此立誓,絕對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是不得已的舉動,珩止很怕她就此疏離。自宮人巷的那夜,他心裏便有她,總是不願在伏堇面前承認的情感,到如今竟是拼了命想要承認。他很清楚,昨夜寧芷救他,多是出于責任,而不是真正的感情。将來要做的,且必須要做到的,就是改變這一點。
珩止想去握她的手,房門卻被人猛地推開,驚得兩人同時把手縮回去。
聽聞一個聲音很是浮誇:“我說二殿下啊,你就不能不說廢話麽?聽你繞來繞去,我都頭疼。”此人很明顯是伏堇,滿臉堆笑地走到榻旁,死死按住珩止,對寧芷說道,“殿下,您應該說昨夜的那句……咳
咳,我若為王,你必為後!”
“伏堇!”珩止一聲低喝,狠狠瞪着他,眼角瞥見寧芷的錯愕。
“你瞪什麽瞪?喜歡人家就直說。”伏堇無視珩止的警告,把他攔到一邊,而自己在寧芷面前坐下,“小芷啊,這位二殿下可是為你下了決心,要去争……”
“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自古以來,争奪皇位,皆是兇險萬分,今後的遭遇,絕對遠勝于昨夜的刺殺。他不想讓她有多餘的擔心。
“争皇位麽?”寧芷坦然地說出這句話。從她看穿珩止的僞裝,就料定會有這一天。不過從未想過,這個契機,居然是自己。
珩止竟無感受到半分驚異,柔聲道:“無論發生什麽,都與你無關。塵埃落定之前,安心做你的二皇妃便是,無須擔心。”
“依我看,只要你裝一天瘋,小芷就沒法置身事外。我只是個琴師,像昨晚那種情況,我就護不了你們。所以……”伏堇站起身,順撫着比女子更為柔亮的烏發,往後一撩,“我還是趁着太陽沒下山,先去打草驚蛇一回。”
“打草驚蛇?”
伏堇雙臂疊在胸前,斜視着珩止:“還不是你上次拓印的那個東西,我說你也不會順手牽羊把它拿回來。”
“拓印?”寧芷聽得是一頭霧水。
“等我拿回來,你就知道了。”伏堇在珩止的漫漫死光下,附到寧芷耳邊,故作親昵,“你就替這位二殿下好好想想辦法。我看今天他腦子不好使,煩您多多照拂。”
珩止無言以對,連眼底的死光也散了去。
寧芷疑惑:“辦法?”
“這就麻煩二殿下說個清楚。”伏堇湊到珩止一邊,耳語,“我不在,你也好跟小芷親近親近……哈哈哈哈”說完,揚長而去。
“他說什麽?”寧芷問道。
“他說……”珩止說到一半打住,“咳咳,沒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我若為攻,封你為受……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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