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鑄印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伏堇眼中,這是出其不意的絕佳機會。根據珩止描述的左丘府邸地形,很快找到那座劍閣。也難怪上次珩止受傷,這劍閣位于府中湖泊中央,四面繞水,周遭環布這着不少高手,想必上次他是硬闖的。
不過伏堇說的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鐵打的人終歸是要吃飯的。正午時分,他混入送飯的下人中,乘一葉小舟,輕松入到劍閣外圍。之後的事,自然需要武力解決。由于援兵渡湖花費不少時間,伏堇拿了左丘公柏的佩劍,就輕履踏水,飛身而去,毫發無傷。
回到辰宮之時,才過去區區兩個時辰,令珩止嘆服。
伏堇端茶坐到一邊,兩腳翹在書案上,打着哈欠:“左丘家那邊一定已是亂成一團,這時候消息應該也傳進宮了。想好了嗎?”許久沒人應話,便扭頭看去,發現寧芷正緊盯着那劍上圖騰,眼睫略微顫抖。
“你說,十一年前用來刺殺你母妃的兇器上,也有這個龍騰焰?”寧芷眼裏莫名茫然,但仍是看着珩止,熟絡地說出劍上鑄印的名稱。
一旁的伏堇險些跌了茶碗:“你認得這個鑄印?”
寧芷愣了一下,點頭道:“嗯。是我很小的時候。雖然記不清在哪裏見過,但能肯定這是‘龍騰焰’。”
珩止亦是驚愕不已,但面色仍異常冷靜:“這是左丘家的族徽。”
“他們家……不是戰雲龍麽?”寧芷清楚記得左丘翊佩劍上的圖騰,是戰雲龍無疑。
“這十一年以來,的确是戰雲龍。”伏堇慢慢踱步到榻旁,俯□子,疑惑地窺探她的眼瞳,“這龍騰焰理當消失得無影無蹤才是,可你卻見過,而且是在很小的時候。照理來說,一個小孩子,沒理由會對一樣東西記憶深刻,除非是重要的東西,或是發生過什麽……”朝着寧芷步步逼近,在她眼底深入巡梭。
當伏堇的身影把寧芷完全覆住,珩止見狀,下意識一手把他拉開:“喂,你……”剛想說些什麽,竟瞥見寧芷的眼中閃過一瞬驚恐,“阿芷,你怎麽了?”伏堇一聽,也立即轉過頭去。
這時,寧芷卻已換作笑顏:“什麽怎麽了?”她沒有說,就在方才,珩止拉開伏堇的瞬間,她居然感覺到一陣強烈的窒息!似乎有過類似的經歷,有人帶着一身殺氣靠近她,卻很快有人把他一掌劈去。非常模糊的記憶,轉瞬即逝。
伏堇沒有看到那一幕,甩開珩止的手,坐到她身邊:“我出去這麽久,你們二位想到什麽辦法?”
見寧芷無恙,珩止也把這事暫且忘了,答道:“本是想盡快讓儀妃看到這龍
騰焰,并要她相信這佩劍在謹蘭園,之後她必定會下手。可仔細一想,不如讓父皇也見上一見。”
“最好是兩人一同看到,若是左丘家的人也在場,那是再好不過的。”伏堇補充道,後有些憂慮,“只是這樣是否太冒險?這可是一把刀連戳三個人的心髒,其中一個還是你的父皇。”
Advertisement
“但願他這一次能是真正的父皇。”珩止言中別有他意,個中含義只有伏堇知曉,寧芷依舊不明不白。
“那你準備怎麽解釋這來歷?”伏堇玩笑一句,“說是我偷的?不可能吧。”
“偷的,又是何妨?”
“喂!”
“放心,那是之後的事。”珩止淺笑了一下,“相信不久以後,你就不僅僅是一個琴師了。這一次,就靠我自己吧。”至少現時在他人眼中,珩止還是個癡愚皇子,随便說幾句胡話,也沒人能辨出真假。
“你打算怎麽做?”
“我和葉子會連夜做一件印滿龍騰焰的錦衣。”寧芷拿起放在一邊的一件靛藍色外袍,“用銀絲繡上暗紋,識得此圖的人,自然會很快認出。”
珩止見此絕非一夕之事,勸道:“你的傷還沒好,不能這樣辛苦。這事晚幾天也無妨,你的身體要緊。”說着,伸手要把那外袍奪過來。
“不能晚。”寧芷搖頭,目光執着,雙手拽住那袍子,“聽你們說的,就知道這事拖不得。既然非同小可,多延一日便會不利一分,不是麽?”
珩止本是不忍心,但伏堇在旁向他點頭,只好無奈松手。不知該對寧芷說些什麽,她說的很對,況且她已然牽涉其中。“不要太晚。”默默轉過身,正要快步走出房門,半路卻停下,“今後……我會睡在別的房間。你放心。”
目送着珩止離開,寧芷不禁想起這段日子的“同床共寝”。雖說無半分逾矩,但那些相互依偎的畫面,足以令她尴尬臉紅。
“小芷,小芷……”伏堇見她完全呆住,拿手在她眼前上下晃動,隐約想到些什麽,故意說,“若是不舍,我即刻喊他回來。”
“诶……不……”寧芷伸手阻止,才見他只是作勢而已,“那個……男女授受不親,過去……現在……總之你懂的。”
“我不懂。”伏堇嘆息搖頭,“其實,你并不讨厭珩止。你們是夫妻,更何況……他是真心喜歡你。”改口打趣道,“一起睡了這麽久,還授受不親。”
寧芷的臉更紅了,語無倫次:“這個我知道,不!是不知道。他那個說的,你怎麽會清楚?他想怎麽樣,跟你沒關系。那個睡只是普通的睡,不對……”
伏堇
實在聽不下去,捂住耳朵:“行了行了,不明白你說什麽。”等她慢慢停下來,起身走到門邊,驀地轉身,“我敢打賭!你一定會愛上他!”
房間裏終于只剩下她一個人,懊惱自己的胡言亂語,想着珩止說的話。雖說他與左丘翊是完全不同的人,可同樣背負着什麽,但生死關頭,珩止卻決意為她……就這樣想着,耳邊竟開始糾纏起那句“你一定會愛上他”。揮之不去。
天微亮,屋外傳來第一聲清脆鳥鳴,寧芷吹滅燃了一夜的燭火,低頭看着在榻旁睡着的葉子,捏針勾上最後一段絲線,收針,剪斷殘線。帶着涼意的陽光照進屋子,錦衣流溢着銀絲光澤,在牆上映出朦胧的龍騰印記。
恰是睿德殿的早朝時分,珩止進屋取了錦衣就走。他沒有與寧芷多說一句話,只在離去扣上房門之時,聽到屋裏一聲極輕的“小心”。
趁衆大臣尚未離開,珩止穿着那件錦衣大搖大擺地步入睿德殿。這時,承帝正準備退朝,前來相迎的儀妃在一簾之隔的偏殿等候。他高舉雙臂,讓圖騰完整展現在衆人眼前,後高興地大聲喊道:“父皇,您看兒臣的新衣裳如何?”
“甚好,甚……”承帝早已習慣了珩止的胡鬧,當正要再一次敷衍過去時,側窗的一縷陽光剛好投射在那圖騰之上,銀絲耀得刺目,“這……這是……”
珩止清楚地看見承帝的面色猝然暗沉,音色是發抖,分明認得這個圖騰,甚至想說些什麽,但忍住了。這可不妙。于是走到列位右側的左丘卓面前,蹲□子,扯着衣袖,舉到他眼前:“左丘将軍,你說這衣服好看不?”
左丘卓只往那衣袖上掃了一眼,便抑制不住喉間的驚呼,頭也不擡:“二殿下的新裝自是華麗非常。”
“珩止,你過來。”承帝急忙喚了他過去,讓他坐在身邊,輕聲問道,“來,告訴父皇,你這衣服是從哪兒來的?”
珩止假意附到承帝耳邊,跳出兩個字:“你猜!”
承帝心底一緊,耐心問着,“父皇猜不出,珩止就告訴父皇,好不好?”
“就不!”珩止順勢将頭扭到一邊,透過那層珠簾,瞥見儀妃極其難看的神色,似乎随時會沖出來殺人滅口。再看一眼階下的左丘卓,正瑟瑟發抖。
“其實,父皇很喜歡你衣裳上的紋樣,也想喚人做一件來着。”承帝必須耐着性子,要不很難從這樣一個癡傻之人的口中問出什麽,“說實話,這紋樣,父皇還未曾見過呢。”
珩止裝作吃驚的模樣:“父皇怎會沒見過這龍騰焰呢?”
“你……你
怎麽知道!”承帝臉色大變,一直以為這個圖騰已徹底消失,豈料這三字竟是如此輕易從他口中說出。
“當然是有人告訴我的呀。”珩止一副興奮的樣子,突然面露難堪,“糟了,答應那位哥哥不說出來的。”
“他是誰!”承帝顯然心急了,不再柔聲細語,轉眼忽見朝臣在場,立即朝尹生一使眼色。
尹生随之就是一聲“退朝”,閑人盡散,包括不甘離去的左丘卓。
“一個……一個穿黑衣服的哥哥。”珩止的演技果真驚人,面色煞白也是須臾之事,吞吞吐吐道,“他手裏……劍上……印子好看,就問……”
“告訴父皇,他去你那裏做什麽!”幾乎是強令的語氣。
珩止心中一喜,他等的便是承帝失去耐性的一刻!表情變得害怕,畏畏縮縮,瞧了承帝一眼,深深埋下頭:“他……他……”
“他什麽!”
“他……”珩止假裝一時情急,小心翼翼對承帝耳語,“哥哥說他爹爹以前是宮裏的禦醫,他說……知道我母妃是怎麽死的。”
“他說了什麽?”
“他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外頭的人發現了。”珩止口中的“發現”,不過是伏堇故意弄了點風吹草動,商陸以為是貓,所以沒多在意。“兒臣只覺得他的劍好看,還想多看幾眼呢!”作出不滿的神情,卻很快笑開,繼續神秘地在承帝耳邊說道,“不過,那吳哥哥說了,他今晚還會來找我,嘻嘻。父皇,你可別告訴別人哦。”
承帝眼底一暗:“他姓吳……”
珩止自覺說的已經足夠,便拜別承帝:“父皇,兒臣先回去看愛妃了哈。”心滿意足地蹦下皇座,一眼瞥到儀妃聽不見對話的焦急神态,心說:“別急,馬上就會有你的一份。”
走出睿德殿,直到靜湖,有一人在他身後緊緊跟随。行至半路,珩止有意嘀咕一句:“就算你是我父皇,我也不會告訴你,那天吳哥哥還給了我一本他爹爹的手劄呢!如果我說了,哥哥就不告訴我母妃的事了。哼!”
看來,今夜,有好戲看了。
作者有話要說:【預告】明夜,寧芷将深陷夢魇,塵封十四載的記憶,即将揭開……
〖PS:明晚有人要倒黴~喜聞樂見~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