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入甕
“南泊已亡,還妄想複國?來人啊,殺了他們!活捉南泊國公主!”
“弟兄們,保護公主!”
黑暗之中,白光起起落落,被粉碎慘叫聲,如同細針,瘋狂地闖入耳中!圍繞在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倒下,溫熱的鮮血濺了一身,一滴滴從眼前滾落。
“公主……複國……”
終究四周歸于沉寂,有一人提着長劍,劍穗上綴着一枚光澤通透的黃晶琥珀。他步步逼近,劍尖淌着殷紅,寒光刺目,映出劍柄上那塊龍騰之印。
“不……不要殺我……”分明說出了這句話,卻為何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奮力地想要挪動自己的身體,竟是不能動彈。眼看着那人揮起長劍……
日正當空,一夜未眠的寧芷方才睡下,便深陷夢魇。掙紮、想要醒來,徒勞無功,直覺周身戰栗,頸側泛着寒意。
這個夢,太過真實,仿佛親身經歷。但就算知道這只是個夢,也難以脫離。聽見葉子的呼喊,能感覺她搖晃着自己,可就是像被什麽壓迫着,無法喘息。充斥在她神識之中的,只有血腥、殺意、恐懼。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珩止從睿德殿回來,剛進謹蘭園,就聽見葉子的呼喊聲。趕忙進屋,才見寧芷沉于噩夢,無法蘇醒。
寧芷一身被冷汗浸透,眉間盡是痛苦之色,雙眸緊閉,兩手攥着,指甲沒入皮肉,掌心似乎已在流血。連□也沒有,只是靜靜地在那裏。
“你先去打盆水來。”珩止吩咐過去,葉子也沒注意這位皇子的異樣,點着頭就慌亂跑出去。
珩止看着心疼,只能一邊喚她的名字,一邊斂衣袖替她拭去額上的汗水。忽見她唇間一張一翕,便湊上去,聽到一句若有似無的斷續:“救……我……”
“阿芷……”忙将她扶坐起來,握住她的雙肩,“我是珩止。你睜眼看看,我是珩止!我來救你!你睜眼看看!是我!我就在你身邊!”
“珩……止……”寧芷呢喃着這個名字,竟然重新聽見自己的聲音。黑暗裏裂開一道縫隙,溫暖的白光,照進眼底。緩緩睜開雙眼,就看到一張急到近乎發狂的臉,心防已然決堤,失控地撲入那人懷中,像個噩夢初醒的孩子,放聲痛哭。
這一切,都被葉子看在眼裏。她端着一盆水,站在門後,看着珩止輕輕摟着寧芷,笨手笨腳的安撫模樣,抿嘴笑着,轉身就走了。
輕撫着她的烏發,直到她安定下來,才發覺兩人相互依偎的動作,像是一種相許多年的親昵。珩止保持着擁抱的姿勢僵在那裏,平複下來的寧芷亦覺得有些不妥,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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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擁着他的手松開,只是頭還倚在他的胸膛上……
“哎呀呀,非禮勿視啊非禮勿視!”伏堇總是不合時宜地闖入,還用單手捂住眼睛,順道咧開一道縫,一手指着他們,“你們……你們在做什麽!”
寧芷一聽,先一步推開珩止,退到床榻最裏邊。珩止強作鎮定,清咳了兩聲,本是想看寧芷一眼,卻硬是把頭扭到伏堇的方向:“送到了嗎?”
“我在這兒說話方便麽?”伏堇根本沒理他的問話,裝作一臉歉意,“如果打擾了兩位,我……”聽見某人兩聲重咳,才不再玩笑,“這可比去劍閣容易多了。你放心,今晚,左丘卓一定會來!”
“你們在計劃些什麽嗎?”寧芷小聲問道,“既然我已經知道了珩止的事,其他的也該不用瞞我了。”
“也對。”伏堇無視珩止的存在,又随意坐到她身邊,“你夫君布了一個局,這天一黑,可是連番的好戲啊。”
珩止思慮一陣,對寧芷柔聲道:“阿芷,今晚你就在房裏好好歇息。不管外邊有什麽動靜,都別出來。”
伏堇聽着這聲音,簡直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在他的印象中,珩止不會對任何人用這種語氣說話,就算是對他,也是終日一副故作鎮定的做作模樣。當然,這只是伏堇的個人看法。自俞妃故去,那位溫潤如玉的二皇子就換作是另一個人,除了在人前的瘋傻裝癡,私下便是不茍言笑,偶爾玩笑幾句,也不過是形式上的東西。可是,在寧芷出現後,他似乎又做回十一年前的那個人。
“今夜究竟會發生什麽事?”寧芷不解,但看珩止的神色,料想絕不簡單。
“上次與你說過我母妃的事,如今是該了結了。”珩止如是說道,眼眉間是毅然決然的神色,“請君入甕!”
為了今夜的了斷,珩止虛構了一個前來複仇的吳通之子。方才伏堇已向左丘卓送去密函,其中亦是如此自稱,說是今夜會将日前盜取的佩劍送入謹蘭園,若想要,便來取。因附上了龍騰焰的拓本,所以他一定會來。另一方面,珩止留下的那句話,适時被李賈聽到,故已不信任左丘卓的儀妃,今夜必然會遣他前來。
現在,對珩止之言半信半疑的承帝,已暗中命商陸埋下重兵,只要那兩人一出現,一切真相将避無可避。而珩止,也将重新踏上,這阻斷了十一年的人生。
天色過早昏暗,雲歸日暮的迫不及待,使得辰宮顯現前所未見的靜谧。從靜湖至木蘭林,直往謹蘭園,商陸埋伏下上千精銳。伏堇依舊隐藏在一棵高樹之中,恰好能看到屋裏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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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從西牆翻了進來,形容鬼魅,伏堇一眼就看出是姨妃手下的李賈,其目标是吳通的手劄。他的腳步極輕,在剛下過雪的地裏走過,竟沒留下一寸腳印!伏堇也驚訝着鳳儀宮竟有如此人才,居然深藏了這麽多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當年刺殺俞妃之事,儀妃寧可用了左丘卓,而不是用他。
李賈潛入房中,在珩止的枕下,取得手劄。此時的珩止二人,正在榻上假寐。當他離開房間,珩止便翻身起來,示意寧芷好好安睡,自己則尾随而去。只因左丘卓尚未到來,若有必要,他将出手阻攔。
不過,當下看來,像是不必了。另一個人影已從牆上躍下,從身形看來,應是左丘卓。他剛一落地,就撞上從房裏出來的李賈,自然誤以為他是吳通之子。持劍直指,變聲說道:“交出來!”
李賈認出此人是左丘卓,不知他從何得來的消息,但這手劄絕不能落入他的手中,出聲是陰陽怪氣:“你以為,能敵得過我?”
左丘卓二話不說,直接提劍砍去,可惜招招不命中,那人的身法實在太快。他深知那夜之後,這裏的護衛增加不少,稍不留意,便會打草驚蛇。故此,他也不敢使用大招:“有種便打一場!躲躲藏藏,非大丈夫所為!”
“大丈夫?呵呵,敝人早已不是。”李賈淡淡笑出聲,他已身為宮人多年,面對左丘卓的話,只覺可笑。
“你……是宮人?”左丘卓大感不可思議,“吳通之子怎會是宮人!”
“吳通?”李賈的笑聲一時頓住,霎時發覺情勢不妙,“不好!中計了!”
“什麽!”左丘卓這才發現他身上并無其他佩劍,方知是自己大意了。
沒有更多的對話,周遭即刻舉火無數,夜如白晝。兩人猛然回頭,發覺已被重重包圍。“來人啊,抓住他們!”商陸下令。
“将軍,你我必須殺出一條血路,否則誰也別想活着離開!”李賈抽出長劍,準備迎戰,好在他了解禁軍的實力,除了那個商陸,其他人根本不足為懼。
左丘卓着實一驚,此人究竟是誰?怎會知曉他的身份!不容多想,那人已揮劍而去。此時已別無選擇,他絕不能被生擒,萬一身份敗露,家族的三代基業即在頃刻間毀于一旦!
李賈本欲利用身法快速離開,但禁軍人數衆多,他全無施展的餘地。幾次轉身借力,都被禁軍的刀槍制住。
在遠處觀戰的商陸,見二人身手不凡,久戰無益。于是,提劍飛身而來。不料,當他步上前線,身邊的禁軍皆下意識後退,這為李賈的身法創造了契機。眼見李賈借力騰空,卻是無能為力,另
一人的劍鋒已然劈來。
就在這時,一襲白衣從高樹上飛身而下,捏了方才扯下的樹葉,朝李賈擲去。這一擊,淩厲無比,若不是李賈身法卓絕,只怕早已喪命。即便如此,他的脖子也被葉片劃出一道血痕。
“伏堇!”李賈看清那身白衣翩翩,他死也不會想到,一個外表柔弱的琴師,竟會有如此身手。想到他能長時間隐在樹中而不被自己察覺,可見此人功力之深。從身後甩出一道掌風,卻被伏堇輕易地拂袖掃開,大驚失色,“不可能!這不可能!”曾自命是辰宮第一高手,現時竟是敗得這樣容易。
伏堇輕笑着,瞬息扼住李賈的咽喉,猛一發力,以極快的速度,朝地面按去。當所有人看清這從天而降的白影,已是在煙塵揚起的一聲巨響之後了。
地面被震出道道裂痕,土石朝四周散去。伏堇将發帶拂至身後,拍淨掌間的塵土,捂着口鼻,順便踹了李賈一腳:“不就斷了幾根筋脈,裝什麽死啊!”不屑地擡頭,方見一雙又一雙驚異的眼睛正盯着他,包括已制服左丘卓的商陸。
從今天開始,伏堇終于不再是衆人眼裏的琴師了。他輕松笑了笑,嘆道:“終于到這一天了,唉。”說着,松松筋骨,拎起李賈,扯去他的面紗。
這時,商陸亦扯去左丘卓的面罩。當那張熟悉的臉呈現在眼前時,除伏堇以外的所有人都震驚了!堂堂光武将軍,竟然夜行辰宮!
“商陸,我真是小看你了!”左丘卓沒有想過會敗在商陸的劍下,轉首看向伏堇,“還有你。”
“将軍!”商陸大為震驚,雖然不想懷疑,但他方才的招式,與牆壁上的劍痕是那樣吻合!他,就是日前夜襲謹蘭園的刺客!
“愛卿,你怎會在此處!”不知何時,承帝已站在衆人身後,看見左丘卓,多半是失望。
“參見陛下!”在場之人無一不下跪,除卻從房裏走出的那個人。
不錯,是珩止!他捧着一柄佩劍,雙目如同日月清朗,流溢睿智的鋒芒令所有人為之一振。他真的是那個癡傻的二皇子麽?不是!從來不是!
“珩……止……”承帝不禁顫動,不敢相信自己所見的,此等駭人的氣場竟會屬于他的珩止!十一年來日夜向上蒼祈盼的,在此刻,成為現實!
“左丘将軍,你要找到的,想必是這樣東西。”珩止松開劍柄,三尺龍吟,直插在左丘卓眼前,是有着龍騰焰鑄印的左丘公柏的佩劍!
左丘卓順着長劍,緩緩擡頭,映入瞳孔的,是一個王者的傲然!
作者有話要說:瘋傻呆終于不再是瘋傻呆了……瓦終于可以大膽地寫帥氣的珩止了!!!
【PS:珩止超MAN~_(:3」∠)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