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珩止
一襲紫衣,傲然風華,如是天山日出,如是月湧江流,依清澈使之耀目。微微一笑,靜如止息,亦如深淵難測。這正是此刻的他,珩止。
在承帝眼前,款款躬身,謙和溫文:“兒臣珩止,叩見父皇,承天萬代。”珩止的每一個動作,皆是沉靜完美,毫無偏差。
“你……好,好啊!”承帝一時激動,險些落淚,雙手顫抖着按在珩止的肩上,重重點頭,“上天終于肯把真正的珩止還給朕了!”
珩止笑着搖頭:“父皇,有些事且容兒臣稍後再禀,眼下有更為重要的事。”把手一松,三尺龍吟直直落下,那塊名為“龍騰焰”的鑄印,直接映入左丘卓的瞳孔之中。“左丘将軍,你要找到的,想必是這樣東西。”
這是屬于左丘公柏的佩劍,在承帝眼中,更是十一年前就必須消失匿跡的物件。如今,竟落入珩止之手!
“望父皇饒恕兒臣的欺君之罪。”珩止一使眼色,伏堇就将半死不活的李賈丢到承帝跟前。珩止随之跪下,言辭懇切:“父皇,根本沒有什麽吳氏後人,這裏有的,只是他們二人。一切,都是兒臣布下的局。”
承帝一眼認出那是鳳儀宮的李賈,當即明白了些緣由,卻沒有言明。然而聽聞珩止布局之事,則更為震驚:“是為了什麽?”
珩止沉氣幾許,猛然擡頭,直視承帝的雙眼,正聲言道:“為了母妃!兒臣懇請父皇重新徹查當年之事,好讓母妃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你……”承帝頓時無言以對,當年的真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卻親手将其埋葬。此刻,只得含糊其辭:“你當知道,此為懸案,無證無據。”
“有,兒臣握有十足的證據。”珩止眼中毫無懼色,目光朝向那柄劍,“這柄佩劍,便是證據。”
承帝一語搪塞:“這……有何特別之處?”
珩止早料到承帝會有此一遭,暗笑着說道:“這柄劍确無特別之處,但如果刺殺母妃的兇器與之相關,又是如何?”
“兇器!”承帝面色突變,據他所知,當年的兇器已是不複存在。
“不錯,兩樣兵刃有一共同之處。”珩止手指鑄印,“就是它,龍騰焰!”
左丘卓驚駭不已,眼角一瞥,便是撞上珩止的一眼淩厲。那件兇器已是堕入靜湖之中,應是無人知曉此事。
“将軍可是在想,本皇子是如何得到那件兇器?”珩止對他隐隐一笑,“當日九弟墜湖,皇妃施以援手卻意外受傷。關于那傷口,與吳禦醫手劄中的記載,可謂是同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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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是左丘卓,此時的承帝亦感
到絲絲寒意。吳通乃是其下令賜死之人,難道他在死前就已預料一切?
珩止的眼睛盯着李賈,冷冷地說:“這也就是他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珩止,告訴父皇,你究竟複原了多久?”承帝的臉色陰暗下來,聽他所言,必然是籌謀已久,步下請君入甕之局,連自己都淪為他的一顆棋子。一時間有了這樣一個兒子,真不知是否應當覺得欣喜。
珩止不再隐瞞,垂下眼簾,淡漠地說着:“為求自保,兒臣不得已僞作癡傻,至今已整整十一年!”
“你……居然!”十一年!在堂堂君王眼下,整整蟄伏十一年!辰宮之中,竟然無一人察覺!承帝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兒子,十一年前的他已是擁有此般心思,放下唾手可得的所有,選擇隐忍偷生。這位二皇子,當真有君王之才。
珩止俯身叩首:“欺君罔上,非同小可。兒臣不求寬恕,但求父皇諒解兒臣之心。”尚有許多事未坦明,但此情此景,承帝是定然不會讓他再說下去。
“今日……便到此為止吧。”果真不出所料,承帝将珩止扶起,拍着他的肩,感慨萬千,“想你的愛妃還在房裏歇息,父皇就不多留了。珩止啊,記得明日來重華殿,你我父子二人也該好好說說話了。”
“是。”珩止應聲。
承帝望着被制服的二人,搖頭不止:“商陸,将這兩人押入大牢,嚴加看守,任何人都不得入內探望!還有,多派些人看着鳳儀宮。”
“遵令。”商陸領命後,朝珩止看了一眼,心底頓生崇敬,亦有了決斷。
商陸護送承帝離開,謹蘭園恢複平靜,與此同時,珩止裝瘋賣傻十一年的事實,幾乎在頃刻間,傳遍辰宮。
珩止回過頭,朝伏堇一笑:“今後還繼續留在樂坊麽?”
伏堇攤手,假作嘆息:“我看是想留也留不住了。”
“那便留在謹蘭園吧,我沒意見。”寧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由葉子攙着倚在門邊,嘴角微微笑着。
“你出來做什麽?快回房躺着。”珩止三步并兩步走過去,眉頭一皺,“不是說不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出來麽?葉子,快扶……”說到一半,發現葉子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有些回不過神,顯然還沒能接受他的真實面目。
寧芷拍拍她的手,輕聲說道:“葉子,你就先回房歇着吧。”
葉子這才緩過神,搖搖頭:“我還得伺候小姐歇息呢。”
“不用,有我就可以了。”珩止神色溫和,看得葉子不由自主地把手松開。而後吩咐道:“葉子,麻煩你給伏堇找個房間
吧。我看他今後得待在這裏了。”
“好。”葉子應下來,還有些不放心,但看寧芷對她點頭,便安心領着伏堇去了別的房間。
照顧寧芷躺下,珩止走去燭臺前,揭開籠罩,準備吹滅燭火,卻聽見一聲低微的疾呼:“不要!”
珩止回頭就見她眉間緊鎖,故問道:“怎麽了?”
“沒……沒什麽。”寧芷支支吾吾把手縮回來,将身體側向裏邊,不自覺地扯了被子捂上頭。她本是不怕黑暗,但想起那場噩夢,不禁心生畏懼,只能燃着燈燭,以求安心。
感覺有人坐到身邊,欲輕輕拉下被子:“捂着頭睡,對身體不好。”無奈寧芷扯得太緊,珩止嘗試了幾次,均告失敗。繼而想到她白日為噩夢纏身,便試探一問:“是那個夢嗎?”寧芷沒有回答,又問,“你害怕?”
寧芷始終一動不動,像是睡着了一般。珩止不再問她,随手在旁邊的架子上取了一本書,倚在榻旁翻動着。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已聽不到任何聲音。寧芷推斷他已經離開,便拉下被子,把頭鑽到外邊,長長呼出一口氣。
“說了不要捂着頭睡,怎麽就不聽話呢?”貌似責備的話語,聽似溫柔。
寧芷怔住,忙翻過身,見珩止居然就在她的身後,而且是脫了鞋履,整個人斜倚在榻上!倒吸一口冷氣,想也沒想,直接伸腳一踹,把珩止的下半身給趕下了床:“你怎麽還在這裏!”
好在手扶得快,要不珩止整個人都得摔到地上去了。重新坐正,合上書本,笑着嘆氣:“你不是害怕嗎?我就陪你一會兒。等你睡了,我就走。”
“我剛才已經睡了,你……你可以走了。”寧芷說起這話,毫無底氣。
“不,你沒有。”珩止在她的注視下,再次把腳擡上床榻,“你我同床共枕這麽久,你是否睡着,我還是知道的。”
一聽“同床共枕”四個字,寧芷忽覺臉頰微微發熱,映着燭火半明,正是明豔可人的模樣。這一點,她是必然不知道的,還瞪着一雙清澈的眼睛對着珩止。
珩止一眼望去,心底一動,趕緊把視線挪開,鎮定地翻開書本:“你還是先睡吧,我過一會兒就走。”
“那……你能不能借我一樣東西?”寧芷本是不想提出這個要求,可是她實在是睡不着。從小就是這樣,如果睡不着,這就是唯一的辦法。
“好,你說。”繼續胡亂翻着書。
寧芷咬咬牙,扯住他的衣角,死死攥在掌心:“你千萬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就讓我抓一會兒,我從小一作噩夢,就這樣拽着
我爹……”
“我知道,我知道,你睡吧。”因為以後不必再裝瘋賣傻,珩止放下了所有用于演技的孩童意識。所以,躺在他身邊的,是一個女人,而且是最心愛的女人。如此暧昧的舉動,盡管沒有某方面的意思,他也必須強作鎮定。
“還有一件事……”雖說難以啓齒,可寧芷還是說了,“你的書拿倒了。”
“哦。”珩止“啪”一聲合上書,甩手扔在地上。
這一夜,也不知是漫長還是短暫。只知伏堇進進出出偷窺了到天亮,也沒見珩止從寧芷的屋裏出來,結果導致自己睡眠不足。
于是,無聊的伏堇從某處騙來一面鑼,敲打着再次闖入寧芷的房間:“起床了!起床了!日上三竿曬衣服了!”剛進門,錘子就失手落到地上,他手指着所看到一切,“你們又在做什麽!”
珩止被吓醒,揉着眼睛問道:“喂,你那破鑼是哪兒弄來的?”話未說完,就聽見耳邊一聲驚叫,猛然睜眼,恰好與寧芷四目相對。
寧芷發絲微亂,像只小貓一樣趴在珩止胸前,莫非昨晚就這樣睡了一夜?頓時思緒淩亂,往後一坐,雙腳一蹬,就把珩止踹到地上。
“呃……你們……好吧。”伏堇默默退出房間,然後把門關好,當作什麽也沒發生過。
剛才那一踹,寧芷不免有些後悔,心懷歉意伸出頭去,問道:“你沒……唔。”此時,珩止方從地上起身,聽到寧芷的聲音,潛意識裏就擡頭。
兩人的唇,就這樣,輕輕地碰在一起。
“小姐,一大早是誰敲……”聽見敲鑼聲的葉子,不合時宜地走了進來,不料就看到這一幕,“沒事了。”同伏堇一樣,默默把門關上,退出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是辰宮篇的最後一章。
珩止所求,承帝所求……一切是否就此掩埋?
【PS:伏堇總攻你真的好煩啊!!!~~_(:3」∠)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