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護送
明月瀉下最後一寸光,辰宮再度陷入昏暗的境地,唯有一盞小燈,在宮牆間穿梭,一路急行,直到聽月閣附近,才漸漸放慢步子。
“公主,是姜禦醫。”香薷将來人帶到昭月面前。那人挎着醫箱,始終低着頭,步履平穩,且無半點卑躬屈膝的樣子。
“他不是姜禦醫!”昭月只看了一眼,便下了判斷,“你看他的手,哪裏像是五十歲的人?我說的對吧,左丘将軍。”
香薷着實吓了一跳,方才領他進來,竟然完全察覺不到。明明是個發須斑白的老者,怎麽會是那個英姿勃發的左丘翊!
“公主好眼力。”左丘翊擡起頭,冷峻的臉上泛着若有若無的笑,撕去假須,面容變得嚴肅,“時間不多了,必須馬上走。”
“好,我這就去喚阿芷起來。”昭月一聽,立即轉身向卧房。
“不是現在。”左丘翊作“噓”聲的手勢,并指向外邊,“微臣本是可夜行而入,只是此時的聽月閣外,閑人太多。若非如此,微臣也不必喬裝。”
閑人?昭月心底一沉,馬上想到那八成是母親的人。二哥已死,她的目的已經達到,而且母親對聽月閣的一切,向來是放任的。難道……她依然沒有對寧芷死心!也就是說,只要寧芷出了聽月閣,就會被……昭月猛地回身:“那我們該怎麽做?若說出不了聽月閣,只怕連宮門也是很難出去!”
“這一點不必擔心。”左丘翊将一枚圓形白玉遞到昭月眼前,那是一塊浮雕着猛虎,周遭糾纏千道血絲的血紋白玉,景國上下只有兩塊。一塊在辰宮寶閣,一塊屬于左丘家。“這是左丘家的白玉虎令。”
這就是傳聞中的白玉虎令!昭月生平第一次得見。聽說只要持有這枚白玉,在景國境內便可通行無阻,且能免去所有搜查。可是,這塊玉一直在左丘仲手中,他又是如何得來的?
左丘翊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坦言道:“三叔那件事後,家父便将此玉傳給微臣。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不過是送王妃出這道門而已。”
“你想到辦法了?”昭月深谙其母的性格,既然派了人來,稍有不慎,即是大禍,縱然在聽月閣的範圍內。
“是。然須公主與香薷,和微臣演一場戲。”左丘翊低聲,“只有一次機會。”
如此漫長的夜,還是第一次經歷。好不容易盼到天明,又要估算着睿德殿散朝的時辰。那唯一的機會,就在群臣離宮之時。
“公主,不好啦!王妃又昏倒啦!”
“快去請禦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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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青綠的宮女襖裙,從聽月閣裏飛奔而出。埋伏在外的人影動了動,卻被同伴攔住:“是香薷。”人影又縮了回去。
香薷朝着禦醫院的方向跑着,突然收住腳步,轉而移步向睿德殿邊上的偏巷。雲
裏透出的陽光,映照在她玉淨出塵的臉龐。她根本不是什麽“香薷”,而是寧芷!她這一去無回,那些人必會漸生懷疑,故此,她必須那之前,離開辰宮!
上次嘔血,又從樓梯上墜下,身體尚未恢複,此般一跑,很快就體力不支。待她跑到約定的偏巷,已是滿面蒼白。好在左丘翊已引着車馬候在那裏。
“你沒事吧?”見其面色,左丘翊不禁問道。
寧芷搖搖頭,捂着心口鑽進車裏,倚在邊上微微喘息:“可以走了。”
左丘翊放下車簾,親自駕車前行,懷裏揣着那塊從父親那裏盜來的白虎玉令。這玉令代表着左丘家的榮耀,也象征着僅次于皇權的巨大力量。左丘卓貶谪邊關後,左丘仲自覺無顏再持此玉,便将其封存。
果不其然,手持此玉,一路無阻。連鎮守宮門的禁軍,也是齊齊讓開一條通途,陵和城門的守将亦然。
于是,左丘翊帶着寧芷,順利離開,往洞澤行進。
在他們二人離去的一個時辰後,埋伏在聽月閣周圍的暗流,适才大悟,方知無法追擊,就立即禀明了儀妃。她竟是不怒,僅是對暗處的人影微微颔首。
陵和城百裏外的山陽郡,落着小雨,寧芷在車內輕咳着。左丘翊本是打算去往郡外的小縣落腳,但見她病着,不宜勞累,就擇了一處僻靜的客棧住下。
扶着她進了客棧,掌櫃見其二人衣着不凡,勢利地迎上來:“二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我這兒可是有山陽郡最好的上房。”
“住店。”左丘翊不想聽他廢話,“一間上房,收拾幹淨些。”
寧芷愣了半晌,才忙阻止:“不……要兩間。”
“夫人,我知道你不願我也染了風寒,可你怎麽能沒我照顧呢?”左丘翊言辭懇切,又低聲道,“有人跟着我們。”
寧芷一驚,剛想往後邊看一眼,卻被左丘翊擋住:“別看。”一手撫上她的前額,故意說道,“燒已經退了,今晚就好生歇着吧。”
那掌櫃見狀,也說:“這位夫人,您的夫君可真是體貼。走,我帶你們去房裏歇着。對了,要不要給夫人找個大夫?”
“不必了。”這個掌櫃的話真多,左丘翊肅然,“我就是大夫。”
“好,好。那我讓人拿點飯菜給你們。”
“放在門口就好。”左丘翊從袖口抽出一張百兩銀票,直接打在那掌櫃胸口上,一使眼色“說話小心點。”
“呃……是。”掌櫃的一腔熱情全給澆了冷水。飯菜放門口?真是一對奇怪的夫婦。算了,反正有錢賺就行。
左丘翊帶寧芷到了客房,沒有攙她去榻上休息,而是領她到窗前,忽然就是一句:“得罪了。”說完,将寧芷扛上肩,從窗子躍了出去,落在客棧後的巷子裏,幾步小跑,又蹬上一處
圍牆,躍進院子,将寧芷放下。
“怎麽回事?”寧芷看周遭的環境,似乎是另一間客棧,比剛才那間要簡陋一些。有一位店小二已在院中守候。
“客官,請。”店小二将他們帶入後院的偏房,然後安靜離開。
左丘翊先讓寧芷在榻上躺下,這才解釋道:“方才給那掌櫃的,不止是一張銀票,我還命他立刻去隔壁客棧訂了房,就是我們現在的地方。讓那些人守着無用的地方,你安心休息吧。”說着,轉身就走。
不愧是左丘家的人,行事果然缜密。寧芷見他出去:“你去哪裏?”
“之前那地方,我至少要做做樣子。”左丘翊拉開房門,朝屋裏說,“你快躺下休息,今夜三更一過,我們就得走了。”
生在平縣,從不知世事險惡。原以為只有辰宮裏人心難測,不想這離了宮,很多事仍是陰魂不散。一個後妃,不僅能操控左丘三當家于掌間,而且居然養着那麽多高手為她賣命!真不知儀妃的力量究竟到了什麽地步!
一覺醒來,已是日暮。左丘翊正靠門坐着,合目養神,榻上的人一動,他便醒來:“怎麽?不睡了?”
“睡不着。”其實整天下來,寧芷皆只是淺眠。危機四伏,怎能安睡。
“那我叫人拿點飯菜來。”左丘翊起身,正要拉門,就聽寧芷在後邊喚他。
“你說,要是找不到他……怎麽辦?”出宮尋人,确是一時沖動,她相信珩止沒有死,這也只是她的相信罷了。這一路奔波,她漸漸開始恐懼,若她所執着的,到頭來只是一場空,她該怎麽辦?該去哪裏?
“會的。”左丘翊走過去,緩緩單膝點跪在她面前,擡眼,剛好能看見她垂下的眸子,清澈深處是懼怕與猶豫。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掙紮。從前的寧芷,是天真爛漫,卻被他親手毀去。現在的她,愛的是珩止。若是珩止能幫她找回原來的笑容,那麽自己做什麽都是值得。
“只要你相信,他就一定活着。”
“謝謝。”這兩個字,輕如塵埃。她恨自己的動搖。
天色暗下來,三更過後,弦月微斜。微弱的光線,一寸寸照進山陽郡,如同掩上一層迷霧。
左丘翊用劍将門挑開一道縫隙,凝神靜聽,确認安全後,才拉了寧芷出來。
一聲寒刃出鞘的清鳴,數道寒光交疊着映上寧芷半遮的面龐。十數名黑衣人從天而降!齊齊在院中落下,将寧芷二人包圍!
“王妃,請先回屋躲避,一切就交給微臣。”左丘翊緩緩抽出佩劍,正對着這群不速之客。能将氣息隐藏得這樣好,必是高手。
“你……小心。”寧芷擔心地望了他一眼,慢慢退入屋內。
看到她為自己擔憂的眼神,左丘翊不禁心底一熱,面對迎面而來的殺氣,笑道:“
不錯嘛,能破我左丘翊的計策,不簡單啊!”
“左丘将軍,只要你把睿王妃交出來,我們斷不會傷你!”貌似帶頭的那人說了這麽一句。
左丘翊數了數,忽然顫着笑開:“原來是你們!把你們從辰宮趕出去,才這麽點時間,就找到了新的主顧?你們可算是忠心啊!”
“正因為你是光武将軍的侄兒,在下才說了方才那般話。不過現在看來,多說無益!”那人舉刀一呼,“兄弟們,上!”
多年來,左丘翊面對的皆是千軍萬馬,如此幾人,實在不放在眼中。故毫無懼色,提劍迎上,誓将他們斬于房門三丈之外!
果真是以一敵衆的實力,若非左丘翊久經沙場,身法靈活,只怕早已負傷。這頭撥開一人,把劍往後一抛,逼退數人,再握劍鞘向前傾身,腳跟後擡,将劍頂入空中,翻入空中接劍,朝下蕩開劍花。左丘家特有凜冽之息,瞬間炸開,殺意在須臾之間,浸入那些人心間。
千招過後,那十餘人終是接連倒下,然而左丘翊劍下留情,并未殺死一人。僅是左臂受了輕傷,回到房中。
“王妃,我們走!”此時的左丘翊,渾身沾滿血氣,不忍讓寧芷染上這氣息,就只讓她緊跟在後面。
“你們走不了,哈哈哈哈!”一人身着黛色夜行錦衣,現在二人眼前。不知是什麽時候,他已入了屋子,幽幽看着已筋疲力盡的左丘翊。
“王妃,你先走……我來……”左丘翊尚未說完,那人竟如同鬼魅一般,游走到寧芷身前,抽出匕首!
“放開她!”左丘翊猛然想起曾見過這個身法,“不可能……李賈?不,他已經死了!”
“呵呵呵呵。左丘将軍竟還記得在下,深感榮幸。”摘下面罩,正是已被斬首的那位鳳儀宮殺手,李賈!“儀妃娘娘怎會舍得讓在下送命?何況找個替死鬼,并不難。只是不能再留在宮中,甚為可惜。好在将軍帶睿王妃出宮,在下才又有了用武之地!”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高富帥還是有一定智商的~_(:3」∠)_
【PS:李太監君明天會真相~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