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折磨
昏暗、陰森……這是哪裏?頭好暈,身體像是灌了鉛,動根手指都難。眼前,漆黑?是蒙了布嗎?喉嚨像被火燒過一樣,唇上的裂紋泛着血氣,鑽入腦中,攪亂神識。這是第幾天了?孩子,你還好嗎?娘覺得累了。珩止,你在哪裏?
“不準給吃的,也不準給她水喝!”
“娘娘,她有身孕……”
“那又如何!南泊餘孽不配有我胥氏的骨血!”
“是,娘娘。”
那個女人的聲音,消失了多久?時光,是快、是慢?漸漸分不清了。連往來的腳步聲都聽不見了。是耳朵壞了?還是外邊沒有人了……
月滿辰宮,寒鴉飛盡。一身藍衣幽幽,躍入宮牆。對他而言,夜行衣與面紗不過累贅而已。行走江湖多年,這天下,還沒有他易雨去不了地方。
根據葉子回憶的路線,易雨很快找到聽月閣。雖說門外守衛森嚴,但他同伏堇一樣,潛伏入內并未費多大功夫。見二樓暖閣燃着燈火,便躍至其窗外。往裏邊看去,見昭月正百無聊奈地玩着棋子。
“公主,很晚了,快去睡吧。”香薷從旁勸說,可昭月似乎充耳不聞。
“不就是個男人送我回來嘛,為何不讓我出宮?再說了,就算不讓我出宮,至少也得允我在宮中四處走動。把我禁足在這聽月閣,有意思嗎?”昭月一臉苦惱,從甕裏抓起一把棋,狠狠拍在棋案上,“氣死我了!好想出宮看阿芷。”
易雨手持玉骨扇,直接把窗子頂開:“公主早已失蹤,也許就被人藏在這辰宮的某一處。看你禁足于此,我也大概能猜到是誰劫了公主。”
由于之前伏堇也經常如此不經意地出現,使得昭月對眼前此景毫無驚異,她淡定地把易雨拉進房間,香薷也立即退出,守在門外。
“你再說一次,誰被劫了?”昭月盯着那張俊美且眉目冰冷的臉,等不及脫口而出,“是阿芷?你不是一直守着她嗎?”
“除了送你回宮的半炷香。”易雨甩開她的拉扯,冷笑道,“你母妃真的病了?呵呵,病得可真是時候。”
昭月不喜歡他的語氣,沒有半點尊重:“我母妃的确是病了。那天我回來,鳳儀宮外跪了一地的禦醫。好在第二天,母妃退熱醒了過來。”
易雨漫步到昭月面前,用扇子挑起她的下巴,瞬間被她拂去:“真是個單純的孩子。你的母妃,她在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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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犯不着用命來騙我!”昭月怒視着他的雙眼,企圖焚毀他的傲慢。
“哼,命麽?人命在她眼裏是那樣輕賤,或者說,只有她自己的命,才是最為重要的。”易雨銳利的眼神,将昭月一分一毫逐漸削弱,“那日我送你回宮後,她派了多少人來截我?待我回到寧府,看到的又是什麽!”
“你說……阿芷……是被
我……”昭月頓覺膝蓋發軟,忙扶住桌角。心底的聲音從來不會騙她,她的母妃确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利用她,支開易雨,擄走寧芷,對她來說,太過容易的招數。正是如此,她居然相信了!
易雨死死按住她的雙肩,幾乎要将她的骨頭捏碎:“四天了!公主失蹤四天了!若伏堇所言非虛,公主就一定在你那個母妃的手中!這座辰宮,裏裏外外我都尋遍了!她到底在哪裏!在哪裏!”
那一天,阻截易雨的那些人,兵刃上皆抹了毒藥。故此,即使易雨只中了微不足道的一劍,仍是昏迷了三天三夜。這,也在儀妃的算計之中。
“你小聲點!他們會聽見的!”昭月忍痛,提醒易雨,“給我兩天,不,一天!我定會找出阿芷!”她知道,易雨找不到的地方只有那一處。
易雨放低音量,字字句句仍是如同利刃:“你最好能說到做到!否則,別怪我易家血洗辰宮!”說完,翻身躍出暖閣,消失無蹤。
這一夜,聽月閣的燭火整夜都未熄滅。昭月在房裏來回踱步,雖說知道寧芷在何處,但要想支開儀妃,卻是很難。而且,就算救出寧芷,又如何送她出宮?
昭月也曾想過直接向承帝禀明一切,可是,一旦她說了,宮裏必然是翻天覆地,她的母妃定會萬劫不複。能救寧芷且保全母親,這是昭月的私心。
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昭月問道:“香薷,明日是初幾?”
香薷掰手指一算:“公主,是十五。”
“對!十五!母妃會在佛堂待上一天!”昭月似乎找到一線希望,但眼神又馬上黯淡下去,“不行,鳳儀宮還有很多像安蓉那樣的人,她們一定時不時盯着阿芷。只怕我們還來不及送阿芷出宮,就會被發現。”
香薷見昭月愁眉不展,心底生出一計:“公主,我有辦法。”
“快說!”
“公主還記得嗎?你小時候去重華殿玩,不小心打碎了帝君的玉如意,你怕帝君責怪,就拿了一個相似的放在原處。那時帝君過了一個月才發現,不是麽?”香薷在昭月跟前屈身跪下,“公主,我願替代王妃!”
“你?”昭月仔細一想,偷梁換柱确實可行,只有一點顧慮,“若将阿芷換作是你,雖然可以争取不少時間,但你會很危險。”
“那公主就快些回來救我。”香薷已作好心理準備,笑着說,“公主,香薷只是一個小宮女,哪怕你向帝君要人,也不會出什麽亂子。”
時間緊迫,昭月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何況送寧芷出宮用不到半天,再趕回來救香薷,應該來得及。“只能靠你了。”昭月俯身抱住香薷,默默嘆息。
第二天一早,儀妃果然去了佛堂,可安蓉卻寸步不離地守在暗室所在的房間,這令一早從聽月
閣溜出的昭月大為頭疼,現時已是午後,再等下去,天就要黑了。
正在此時,一名老宮女走進房間,與安蓉耳語幾句,後見安蓉連連擺手像是拒絕,那名老宮女無奈離開。
昭月霎時想起,那些個資歷老的宮女,時常買賣宮中飾品,中飽私囊。想到這裏,忙摘下發間的珠玉釵,遞給香薷。香薷立即會意,跑去攔截那老宮女。接着,她果真返回去尋安蓉。那珠玉釵乃是先帝時期的珍品,安蓉一見就喜歡,随即與老宮女去暗處商量價錢去了。
待她一走,昭月與香薷立馬潛入屋內,轉動花架下的機關,牆面移開,甬道深處是一扇鐵門。
“阿芷!”昭月輕喚一聲,聽不到任何回音,直沖過去,将鐵門打開。第一眼見到的,便是被縛住手腳、蒙了眼睛的寧芷!口中還塞着一團碎布。
昭月連忙把碎布從她口中取出,一時情急,太過用力,已是幹涸的嘴唇,一下子裂出鮮血。昭月吓得懵住,一個勁地說:“對不起,對不起……”一邊手忙腳亂地為她摘去眼布,搖着她的身體,試圖讓她醒過來,可得到的只有微弱的呼吸。又去掐她的人中:“阿芷,你快醒醒,我來救你了!”
“珩……止……”全無血色的唇角略微動了一下,臉色蒼白得如同一張白紙。昏迷的寧芷逐漸轉醒,或許……根本沒有醒,只是潛意識喚着那個名字。
“阿芷,是我,我是昭月!”昭月摟着她,只覺她的身體好輕,仿佛垂死一般,囚禁四日,想必是滴水未進。她再一次痛恨自己的母親,也恨自己的懦弱。這件事,本該告訴父皇。昭月又喚她一聲,可這一次,她竟徹底昏死過去。
香薷解開她手腳上的麻繩,朝門外看了一眼,低聲且急迫:“公主,快帶王妃走,安蓉馬上要回來了!”說着,把眼布蒙上自己的雙眼,又拿麻繩捆住自己的雙腳,後說道,“公主,先幫我把手綁起來。”
昭月含淚替香薷縛上手腕,後扶着寧芷走出牢門:“香薷,你撐一下,我很快回來!”寧芷的身體完全沒有力氣,最後,昭月只得背着她逃出。
她們前腳一離開,安蓉後腳便回來,還打開機關,進了甬道,過了一會兒又若無其事地走出,想來是沒有懷疑。
昭月的計劃是,先救出寧芷,然後以出宮去寧府為借口,弄一輛馬車。可寧芷的狀況在她的意料之外,她沒有想到儀妃是如此心狠手辣。她的目的,不是那個尚未降生的皇長孫,而是寧芷的命!
為掩人耳目,昭月在小道裏緩慢前行,決定先回聽月閣。寧芷太虛弱了,必須先喝水、吃東西。她肚子裏還有二哥的孩子……孩子,你千萬不要有事啊。
她伏在背上,幾近枯竭的嗓音,不斷喚着“珩止”。每
一句都如一根針刺入昭月的心髒,不由得自責、落淚,“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信了她的話,如果不是我任性,執意要回去,易雨就會留在你身邊,你也不會……阿芷,你不能有事,孩子,你也不能有事……”一步比一步怯弱,漸漸地,被自己的心壓得邁不開步子。
“公主!”一個充滿驚訝的聲音出現在小道盡頭。
“啊!”昭月背着寧芷本就吃力,被這麽一吓,手差點就松了。
那人飛快跑過來,扶過昭月背上的人,一見是寧芷:“睿王妃!”
昭月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商陸,她深知他是忠肝義膽之人,且對珩止心悅臣服,于是請求:“你要幫我。”
“公主盡管吩咐。”商陸眼見事态不妙,先是把寧芷背上身,感覺她渾身冰冷,不禁想起日前傳出她有身孕之事,眉頭一皺,“公主,微臣冒昧,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王妃怎麽會……”
“你不要問……今天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昭月不敢想象事情曝光的慘烈後果,“你先送王妃回我的聽月閣,然後找一輛馬車,我們須要馬上出宮!”
商陸見昭月眼神閃爍,欲言又止,便不敢多問,背起寧芷,同昭月一道迅速往聽月閣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寫這種折磨的人的章節才是最為帶感~~~什麽血肉滿天飛~~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