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失去

昭月焦急等待着商陸的安排,同時給聽月閣的所有人下了封口令,若是誰敢把王妃的事傳出去半分,則全家人頭落地!

望着仍是不省人事的寧芷,昭月心底一酸,眼淚直落。想讓她喝點水,可她根本喝不進去,水全都從嘴角溢出來。百般無奈,昭月只得強灌,不斷揉搓她發涼的雙手,喚她:“阿芷,你醒來呀,不要睡了,不要睡……”

曾有宮女提議秘密找禦醫來,但這一來一回,至少半個時辰,而寧芷必須馬上出宮,半刻也不能耽擱。

“珩……止……”寧芷在昏迷之中,心心念念的,只有她遠在千裏之外的夫君。她害怕,漫無目的地期盼這一次,他也能将她從噩夢中喚醒。

“阿芷,不要怕,我馬上派人找二哥回來!”昭月一把抹去眼淚,忍住哽咽站起身,“來人……”話未出口,一只無力的手忽然拉住她,她猛地回頭,竟見寧芷微微睜開眼睛,對她搖頭。

“不要……不要告訴……他。”仿佛用盡了所有力氣,寧芷只說了這一句,眼前一黑,又是昏死過去。

“阿芷,你又是為了二哥,是嗎?”昭月輕輕摟住她,泣不成聲。她們都很清楚,一旦珩止得知現在的狀況,一定會放下一切從戰場回來。擅離職守,無視家國之安,這足以毀了他。可是,若是不說,對誰都是殘忍。

這時,有宮人進入,在昭月耳旁低語:“商統領來了。”

商陸以奉命親自護送公主出宮之名,将馬車駛進聽月閣。昭月帶寧芷坐上馬車,光明正大的離開聽月閣。禁軍統領護駕,沿途無人敢問。

但商陸出手,亦是非同小可,此事估計瞞不了多久。所以,必須快!

辰宮。穆華門。

守衛一見馬車,立即阻攔,即便駕車之人乃是商陸:“屬下叩見商統領,不知統領深夜出宮,所為何事?”

“公主出宮探望王妃,讓路。”商陸言辭簡練,目露威色。

“屬下職責所在,還請統領允我等細查。”每一個進出辰宮的人,都必須經守衛檢視,王族貴胄,無一可免。

“是我。”昭月掀開簾子,将身子探出去,“可以走了嗎?”

守衛躬身作禮,仍是堅持:“根據宮例,所有車輛進出必須細查,不得錯漏。即使……您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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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正在此時,宮外駛入一輛華麗的馬車,随行宮人侍衛達數十人。昭月不理車輿中的是何人,直接手指過去,“有人進宮,你們快去查啊!”

守衛側目看了一眼,即刻回報:“那是九殿下的車駕。外面的弟兄應已查過。”

昭月有些着急,聲音不知不覺放大:“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荛姐姐!”音色雖是孩童,然他的眼神已與同齡的孩子有了極大的差別,且行事老成,舉

手投足,皆如成年人一般。他便是九皇子:珩允。

珩允不理會宮人的攙扶,徑直從車駕上躍下,吓得随行宮人跪了一地。他口中的“荛”,是昭月的小名。自她有了昭月的名銜,幾乎無人敢如此喚她了。除了兩個人,一個是珩允,另一個是……想起那笑容,便無心提起。

“珩允,怎麽……”昭月本是要問他為何晚回宮,可話沒說完,珩允便一掌按在車沿,翻身躍上馬車。小小年紀,身手不俗,令昭月吃驚不已。

“荛姐姐,你不讓他們檢查,是不是車裏藏了什麽好東西?”珩允不顧昭月阻止,靈巧地鑽進車內。第一眼見到的,自然就是昏迷當中的寧芷。

商陸雖面色無異,但見珩允入內,心裏不免緊張。這時,昭月卻對他點頭,示意等待,而後随珩允進了車裏。

見到寧芷的珩允,不僅沒有任何訝異的表情,而且冷靜地坐到她身邊,端詳一陣,對昭月說道:“我認得她,上次我不慎落水,即是她救的我。”

昭月一聽,憂慮去了大半,她拉住珩允,壓低聲音,生怕被外邊的守衛聽了去:“她現在這個樣子,必須馬上出宮,你一定要幫你姐姐,還有……二哥。”

“究竟是誰把睿王妃折磨成這副模樣!”珩允僅看昭月的臉色,就已猜出大半,“所以,姐姐沒把這件事告訴父皇?”

“珩允……”昭月深谙珩允天資過人,哪怕一個細微的動作,也會被他輕易察覺。他的母親季妃,與母妃私交甚篤。故此,他耳濡目染,對某些事了然于心。她只能說:“若父皇怪罪,就由我一人承擔!”

“但願姐姐的孝心,沒有錯付。”珩允說完,便起身準備出去。

“珩允!請你……”昭月的眼神是一種無能為力的哀求。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何況睿王妃救的是本皇子的命。”珩允掀了簾子,踏了出去,對其他人抱怨,“荛姐姐車裏什麽也沒有,一點也不好玩!”

珩允的聲音,沒有讓昭月感到半點安心,反是愈發羞愧。有這樣一個母親,不擇手段做了那麽多肮髒的事,而她……卻在為她隐瞞、遮掩!她是母親啊,無論如何都要保護的母親啊!也許正是因為這一點,她才被一次又一次利用。

守衛沒繼續阻攔,商陸駕車順利通過了穆華門。

夏日的夜,在今日,冷冽如冬。

陵和城的街道,回響着車輪轉動的聲音,颠簸而急促。昭月摟着身體冰涼的寧芷,呆坐在車裏,雙眸空洞地注視陰暗的車壁,好似映出她母親的模樣。

“嗵”一聲,車輪碾過一顆石子,車身猛震了一下。商陸忙探進車內:“公主,你們沒事吧?”

“沒……阿芷!”昭月感覺手心有些回暖,是寧芷的臉頰又有了溫度!她的

眼睛蒙着一層霧氣,緩緩睜開。昭月欣喜不已:“你終于醒了!”

“我們……要去哪裏?”寧芷的聲音非常微弱,帶着斷續的沙啞。昭月幾乎貼在她的唇上,才能勉強聽清。

昭月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去寧伯父那裏,送你回家。”

寧芷眼底忽然掠過一道光,死灰的面色居然有了生機,連說話也比方才有力。她拽着昭月的衣袖,用力說道:“不能回家!不要……不要送我回家!”

“阿芷,你說什麽呢?伯父定是心急如焚,再說了,你只有回到寧府,易雨才能保護你。”昭月的直覺告訴她,寧芷的反應非同尋常,分明如垂死虛弱,竟是一下子有力量。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寧芷皺着眉頭,喘息若有似無:“不能讓爹看到我這副樣子……不可以。”

昭月早已亂了心神,被她這麽一說,更是沒了主意:“那我們去哪裏?”

“城東,陶然小館,那是易家的地方。”寧芷一字一句說着,臉頰隐隐湧起一股血色,是無光的陰冷。

“好,我們就去城東!”

寧芷的眼神移向商陸:“商統領,我想麻煩你一件事……”

“王妃請說!”商陸勒馬停車,望着寧芷突如其來的生息,莫名擔憂。

“去寧府,找一個穿藍衣、執玉扇的男子,說我在城東。千萬……千萬別讓我爹發現。”胸口的氣流,急緩難平,寧芷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刀劃過一般,她此時的短暫清醒,也是由此而來,并不能長久。

“微臣定然不辱使命!”商陸方才應聲,又說道,“那這車駕……”

“我來!”昭月毅然卷起衣袖,瞳裏換了另一種顏色,“商陸,你快去寧府!”

“是!”商陸領命,迅速消失在夜色籠罩的街道。

昭月坐到車前,拉起缰繩,朝車裏望了一眼,竟然發現寧芷剛浮起的血色,正如潮水般褪去,美麗的眼眉猶如被狂風撕裂的桃花,盡是無法掩飾的痛苦。動作不由僵住,昭月腦海裏一片混亂:“阿芷,你……你沒事吧?”

“沒……沒事。”寧芷對她微微一笑,手卻暗暗捂上自己的腹部,此刻,一陣抽痛正直沖上她的腦門。好在光線昏暗,昭月沒看到她額前的冷汗。

昭月不再多問,閉上車簾,開始趕車。她不會知道,寧芷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因為深知無法挽回,所以決定獨自承受。

腹中翻騰的絞痛,寧芷不得不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從而不發出一絲聲音。淚水無聲地流下,與她體內湧出的熱流一道……默默哭泣。

“珩止,我好累,對不起……”這是寧芷張合着白若梨花的唇,說出的最後一句,也是無聲的話語。只有她的心,可以聽見。

當昭月趕到陶然小館,對門前的人說明來意,

再次打開車簾時,她徹底癱坐在地上。眼淚滞在眼角,流不出、收不回,一種酸痛化為苦楚與悔恨,瞬間擊潰了昭月的所有信仰、私心與執着。

在她看到寧芷躺在血泊裏的那一刻,完全崩塌!

易家的人,七手八腳把寧芷擡了進去,也有人如瘋了一般跑去找大夫。周圍的騷動,到了昭月耳邊,皆是碎得一幹二淨。她就一直坐在那裏,沒有半個人理睬她,注視着從車縫裏滴下的冰冷鮮血。

“公主呢?我問你公主呢!”與商陸一道趕來的易雨,一把拎起地上的昭月,惡狠狠地問道。一旁護住心切的商陸前來阻止,也被他一掌推開。

昭月雙目無神,直勾勾對着依舊停在那裏的馬車,沒有流淚,如是丢了魂魄。很久才對上那雙暴怒的眼睛,口齒淩亂:“都怪我,都是因為我……”

易雨立馬把她丢下,伸手撩起簾子,血腥之息如猛獸般撲向他。車輿內,除了血,還是血……他顫抖着,一手把車壁捏得粉碎!“公主……公主……阿芷……你們……你們這些景國的卑鄙禽獸!”怒吼着,朝昭月走去。

商陸頓覺不妙,趕緊擋在昭月身前:“易公子是麽?請你适可而止!”

“不,讓他殺了我吧。都是我把阿芷害成這樣的……我,對不起她,對不起二哥,更對不起那個孩子……”昭月的心,已化作齑粉。

“你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易雨将玉骨扇劈成飛灰,從袖中引出那柄染滿黑氣的麒麟扇。

“公子,快來!公主不好了!”陶然小館裏跑出一名護衛,目光驚懼。

易雨當即沖了進去,入眼的,是一個婦人從屋內端出的血水……

作者有話要說:這輩子第二次寫流産戲……妹紙,您辛苦了!_(:3」∠)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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