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駕崩
長達七月之久的戰争,落下帷幕。一開始接連戰敗的景國,在易雨的意外介入下,迅速反敗為勝。睿王珩止并未讓二十年前的滅族慘劇重演,而是放了荒雲王主烏桕一條生路,以營沙道為界,北部盡歸荒雲十七部。從此以後,荒雲将成為景國的附屬,每年須朝拜、進貢。
因念師徒之誼,與相扶十餘年的感情,珩止并沒有追究伏堇的倒戈行徑,反是隐瞞昭月的行蹤,應允兩人遠走高飛。
本是不願回陵和城的寧芷,在珩止真心懇求下,終于答應暫先住回寧府。然而這一次,易雨竟然沒有反對,而是決定貼身保護在側,連同在茂城的影士一道,歸返陵和城。
送走了烏桕,辭去國師之位的伏堇,打算與昭月南下尋訪雲須道人。宛丘大營也到了拔營而去的時候。正在此時,遠方有快馬飛奔而來。
那個駕馬而來的人,不像是普通士兵或是令使,一身錦衣可見其出身不凡,尤其是腰間的那柄佩劍,鑄印着耀眼的圖騰:戰雲龍。
此人無視轅門守衛的阻攔,直接從馬背上躍起,連續踏過幾個士兵的腦袋,一個翻身,不帶絲毫多餘的動作,單膝跪到左丘翊跟前:“少當家。”原來,他是左丘世家訓練有素的家将。見他雙目布滿血絲,想必是多日未眠了。
左丘翊扶他起身,忙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你不是應該護衛在父親身邊嗎?”他是左丘仲最得力的助手,居然派出他來,說明事态嚴重。
家将從懷裏取出一封覆了漆印的密信,雙手遞到左丘翊面前:“少當家,帝都大變,大當家等重臣皆被軟禁家中。就連屬下,也是手持白虎玉令,才得以離城。”說着,目光不經意飄向珩止那頭。
左丘翊即刻打開密信,僅是寥寥數語,已看得他是顫抖不止。他迎面走向珩止,握着密信,目露悲恸,雙膝重重跪下:“殿下!帝君,他……已經……”
珩止心底一沉,似乎感覺一陣暈眩,趕忙奪過他手中的信件,慌忙展開,竟見上面寫着:“帝君駕崩,太子登基,儀妃幹政,欲對睿王不利,朝中重臣皆遭軟禁,切勿輕易回城,一切須從長計議。”
“父皇……父皇!”珩止神色極度哀恸,面朝辰宮的方向,跪下,叩拜。出征之前,只知其身患重病,但沒有想到,還未一年,就離了人世。
珩止這一聲呼喊,引得寧芷與昭月從帳中走出,見宛丘大營的将士跪了一地,即知情況不妙。昭月預感到什麽,走到珩止面前,想把他從地上拉起,可他卻如磐石一般:“昭月……父皇他……駕崩了。”
“二哥……你是開玩笑吧?”昭月掩嘴的瞬間,已開始哽咽,笑着搖頭,“父皇他身體那麽好,怎麽可能會突然駕崩?”
“父皇已染
病多時,但為了穩住江山,沒有對任何人說起。”珩止的手無力垂下,信紙被風吹到遠處,恰好停在伏堇腳邊。
伏堇俯身撿起,稍稍看了內容,雖是與己無關,但眉尖仍是皺了一下。手未捏緊,薄薄的信紙一下子被人抽了去,見那人是昭月,急忙阻止:“荛兒,別看!”可話剛喊出聲,昭月已将信一眼看完。
“是她,又是她!”昭月失控地把信撕得粉碎,“她害了那麽人還不夠嗎?她還想得到什麽!”眼淚狂湧不止,癱軟在伏堇懷中,“父皇已經走了,她還想要什麽……她到底想幹什麽……父皇,你不要荛兒了。”
“荛兒。”伏堇雖對信中所寫毫無感覺,但見昭月如此,忍不住心疼。
寧芷所思,更是複雜。她恨那個地方,恨一些人,卻不曾恨過承帝。因為他與她一樣,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珩止,沒有其他。緩緩俯□,将珩止抱在懷裏。從未感受過這樣的他,徹骨的冰冷,是失去至親的悲痛。她,也曾感受過。
珩止沒有流淚,只用低沉的聲音對寧芷說:“阿芷,馬上随易雨回南墉。”
“不,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寧芷如何忍心在這個時候離他而去。
“你們兩個都不能回去。”易雨的聲音從衆人身後響起,說到底,他才是真正對承帝之死毫無感覺之人,心緒不受任何牽絆,“若是一定要回去,勢必拖慢行程,先行讓陵和城的人預備萬全之策。而且……公主也一定要回去。”
所有人都驚呆了,一向最擔心寧芷身處險境的易雨,居然說出這番話。珩止率先反對:“不行,現在的辰宮太過危險。一旦回去,不知他們又會動什麽手腳。”
“她不回去就安全了麽?”易雨反問,“她是胥承陰欽點的王妃,不論發生什麽,外逃已是錯,若再不露面,牽連到的則是你,你的聲望必将受損,但凡你想做點什麽,都将難上加難。只要公主現于人前,有些人必會啞口無言。尤其是那個加害公主的人,難道就不會心虛?”
“易雨說的對,我随你回去,陪你進宮。”寧芷本以為自己會害怕,可到了這個關頭,心中盡是勇氣。有他陪在身邊,便不怕了。
左丘翊說道:“殿下放心,微臣定會安排好一切,斷不會出纰漏。”轉頭問那家将,“陵和城究竟還有多少力量?”
家将把頭低下去:“僅有我左丘世家百餘家将,其他人都屈服了。”
“裴家如何?”
“丞相已嫁女為妃。”
珩止在旁一聽,不禁笑道:“當真識時務者為俊傑。”
“不,二哥,你在陵和城還有五萬精兵。”昭月突然說道。
“五萬?何來……”珩止确感吃驚,但很快想到,“是商陸手上的禁軍!”
昭月點頭:“當初若
非他出手相助,阿芷與我也不可能逃出辰宮。他現時的臣服,定是為了儲存實力,避免不必要的犧牲。”
珩止當即從懷裏取出那枚青玉鑒,從南墉歸來後,他一直沒有機會交還給父親,不想此時卻有了作用。他把青玉鑒遞到左丘家将的手中:“将此令鑒交予禁軍統領商陸,他自會明白。”
把青玉鑒交給商陸,不單是為了一種命令,而是為了保護這塊令鑒。這是承帝的物件,若在當前局勢,将其随身攜帶,恐怕會招致禍端。倒不如借機把它交到信任的人手中,以備不時之需。
“是,屬下遵令。”左丘家将接下青玉令,而他并不知這塊暖玉所包含的意義。在場之人,只有伏堇露出會意的神色。
左丘家将馬不停蹄地趕回陵和城,本欲即刻動身回程的景國大軍,以睿王珩止身體不适為由,決定在宛丘多留兩日。
當夜,昭月闖入珩止的營帳:“二哥,我跟你一起回去!”
珩止搖頭:“你還是跟伏堇走吧,離陵和城越遠越好。”
昭月走到寧芷身邊,挽住她的手:“至少我回去,可以保護阿芷!”
“公主由我保護就可以了。”易雨與伏堇一道,從帳外踱步進來,“既然你鬥不過你的母親,倒不如離得遠一些。”
“昭月,聽你二哥的話,還是走吧。”寧芷勸道。在她的印象裏,聽月閣附近的監視不曾停過,更不用說現在。“只怕你回了宮,就很難再出來。”
“這個不用擔心。”昭月自信滿滿地朝伏堇一指:“他一定能把我弄出去。”
伏堇攤手,無奈笑言:“荛兒,你真當我是萬能的?”
昭月沉下臉:“做不到嗎?”
“可以,可以,這有什麽問題。”伏堇立即欣欣然地回答,“只不過,以我現在的身份,已無法在宮中自由走動。還有你,易大俠,你确定能寸步不離地守在小芷身邊?除非是甘願成為一個宮人……”
“師兄多慮了。”易雨無視他的胡言亂語,平靜地說,“若是商陸站在我們這邊,你我進宮根本不是難事。現在的關鍵是,珩止一回去,他們會做些什麽。”
“兵權。”珩止淡淡地說出這兩個字,并拿出虎符,“只要皇兄開口,我沒有理由不把兵權交出。”
易雨嘴角輕輕勾了一下:“一道虎符,五十萬大軍。而商陸只有五萬人馬。”
“真正忠心于珩止的人,不會只聽命于一道虎符。”寧芷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至少今日宛丘大營的将士們不會。”
伏堇一手按上易雨的肩,大笑出聲:“易大俠,多跟你家公主學學,這才是重點。一道虎符,的确不能左右什麽。何況……”目光轉向珩止,“我們睿王殿下還有一枚青玉鑒。”
同珩止想的一
樣,伏堇知道青玉鑒的意義所在:“呵,你看出來了。”
“你想什麽,我怎會不知?”伏堇随意笑着,“借故把青玉鑒交由商陸保管,不失為一個好退路。在我看來,若是這令鑒完好無損,可比那诏書有用多了。”
“诏書?”昭月一頭霧水,看每個人的表情,似乎只有她不明诏書之事。
聽伏堇詳說之後,昭月便要求珩止直接拿诏書去換取皇位,在她眼裏,那個珩啓,根本就是平庸無能。但在衆人曉以利害後,她無言以對。
但在此刻,珩止的表情卻是複雜,在他人眼裏無恙,可在寧芷眼中,則是清清楚楚。她知道,珩止将要面臨一場關乎生死的賭局。
作者有話要說:跨年夜……第四卷開啓……于是乎……尾聲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