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大勢
辰宮傳出消息,端儀太後鳳體有恙,終日流連病榻,視物不清,脈象日趨虛弱,以致無心力理政。成天貪圖享樂的景啓帝,不得不硬着頭皮,面對繁雜的政務,以及駐紮在陵和城外的南泊大軍。每日尚未清醒,就已是焦頭爛額。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益陽關傳來宛丘軍報,內容竟是荒雲十七部大兵壓境,宛丘十萬将士,全數不戰而降。
啓帝得知後,即刻前去鳳儀宮,企圖尋求母親的意見,可惜端儀已然“病入膏肓”,不省人事。再派人去尋裴皓,豈料他依然昏迷不醒。
國難将至,孤立無援,然朝中德高望重之士,寥寥無幾。最終,啓帝只能想到兩個人,一個是不知所蹤的寧問荊,另一個便是被母親軟禁的左丘世家大當家左丘仲。萬般無奈,他只得親自登門,拜訪左丘仲。
“老臣左丘仲,叩見陛下。”左丘仲作勢要從輪椅上下來,俯身作禮。未等他手用力,啓帝就已上前扶住他,“陛下,老臣不敢。”
“如今事态緊急,朕也無謂尊卑了。”啓帝開口直言,“朕已是腹背受敵,一邊是荒雲十七部,一邊是朕昔日的弟妹,今日位居南泊國主的寧芷。你說,朕該如何是好?”
左丘仲已與商陸及易家影士往來多日,見啓帝此狀,相信大勢将至:“如今景國剩下的,只有這一座陵和城。老臣鬥膽問一句,陛下是要命,還是要睿德殿的那個虛位?”
啓帝拍案而起:“好大的膽子!我胥氏世代相傳的皇位,怎會是虛位!”當吼出這句,他的氣勢便瞬間弱下來,“難道朕不離開那個位子,就保不住命麽?”
“老臣相信,睿王妃并非想要陛下的命。她之所以如此,不過是為了睿王的安危。”左丘仲看出啓帝已在動搖,“相信陛下也明白當日之事的真僞。那道诏書,是真是假,陛下與昭月公主皆是心知肚明。”
那一日,左丘卓下獄,左丘仲入宮為其求情,在睿德殿前巧遇珩止,自然也見着他手中的桐木盒。當時,還是太子的啓帝與昭月一同跪在殿前。據宮人所證實,那日睿王珩止的确抱着一方桐木盒與二人交談,所以啓帝絕對知道桐木盒的存在。但後來因為母親的教唆,他才與之一道,誣陷珩止。
啓帝苦笑了一下:“所有人都知道,若非當年二弟癡傻,這太子之位絕無可能落到我身上。二弟成為睿王後,先帝對他的喜愛更是不加掩飾,就連政務也同他一起斷決。我這個太子,從那時起就是名存實亡的。”
左丘仲繼續勸說:“太後與丞相均已卧病在床,陵和城破,不過早晚而已。但南泊遲遲不攻城,想來也是顧念着陛下與睿王的兄弟之情。”
“左丘将軍,朕該怎麽做?”啓帝終于有意放手。
“開
啓城門,迎睿王妃進城。”
“可是丞相說過,無論如何都不可以……”
“陛下,陵和城的糧食還能撐多久您是知道的。既然結果都一樣,又何必把全城的百姓逼到那個地步?”左丘仲掙紮着,從輪椅上跪下,“陛下,開城門吧!”
承天二十六年,景啓帝下令開啓城門,迎南泊國主桑芷進城。南泊承諾,大軍不進城,盡數駐紮城外。與之同歸的,還有長公主昭月。
近百名長期告病在家的文武大臣,皆聞風而動,齊齊身着官服,跪在睿德殿外等候。景啓帝端坐殿上,手中落筆,親自拟定了一道诏書。
辰宮,宮人巷,晴水苑。
商陸率禁軍,分列宮道兩側。褪去宮人、侍衛衣飾的易家影士,向寧芷與易雨行禮,遂在前引路。
沒有人想到,睿王珩止竟被禁足此處,掩人耳目。所有人都默契地站在前院,只讓寧芷一人入了後院。大家都明白的。
兩年時光,匆匆而逝,晴水苑的一草一木,依舊如是當初。身着幽藍的南泊王族華服,寧芷的腳步越來越慢。連月來冷如堅冰的臉龐,終是有了些許顫動。
“今日怎麽來得這麽早?本王身體抱恙,實在不想以一副病容見太後,只怕失了禮數,惹得太後她老人家不高興。”那聲音如春雷一般,震人心魄而澄澈。他的聲音,哪像是生病的樣子,只是敷衍端儀的說辭罷了。
“你怕她不高興,就不怕我不高興麽?”寧芷靜靜站在那裏,含淚低頭,像一個初次見到心儀之人的少女一般,兩手藏在身後,相互糾纏。剛才看他的側臉,雖然清減了些,但氣色如初,也就放心了。
“阿芷……”珩止一聽那聲埋怨,驀地轉身看向她。是她,依舊玉淨出塵,眉目傾城,低下去的眼角閃爍着晶瑩。他慢慢走過去,同她方才一樣緩慢。
分離、重逢……他們之間總是重複着這些聚合離分。他多麽希望,每天醒來,都能看着她恬靜地躺在自己的臂彎裏,撥弄她長長的眼睫。可是每一次再見她,看見的,是她的疲憊,她的清瘦,她的風塵仆仆。
她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見他。僅此而已。
好與不好,都在彼此眼裏,自不必相問。只要好好的站在對方面前,瞳孔裏映着彼此的身影,便是足夠。
擁她入懷,終于不是在夢裏。越是愛她,越是感覺對她虧欠,發生了太多的事,而自己卻無力左右。她已不是當年在新婚夜垂淚的女子,她眼裏的恐懼與怯弱,在這一次相見之時,皆換作一種堅定,使得她更加耀眼奪目。
“你們兩個,抱夠了吧?該幹正事了!”不用問,每當此情此景準時出現的人,只有他,伏堇。然而這一次,所有人都跟在他的身後,一齊出現了。
珩止望着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你們……”心底感觸,難以言表。
“你們什麽啊,前兩天那太後不是找你興師問罪來了嗎?所以我們的事,你應該很清楚了。”伏堇把一個布包,抛給珩止,“快換上,我們還要去鳳儀宮。”
珩止不由得看向寧芷,當他得知她複國的那一刻,他便明白她的想法。她需要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下定決心,把自己凍成一塊冰,去做這件違心事。正因為如此,每一次見她,是一次比一次心疼。
“鳳儀宮?不是該去睿德殿麽?”路過那裏時,昭月見文武大臣跪了一地。
“得先讓你母親醒過來。”易雨淡淡說出這句話,把伏堇完全忽視。不論他如何使眼色,一旦到了鳳儀宮,一切便會真相大白。
昭月怔住,扯了伏堇的衣襟問道:“你對我母親做了什麽!”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居然還能說出“母親”二字,這不該是陌生的字眼麽?終是自己放不下。
伏堇無奈:“若不是我想法子讓她睡幾天,我們有那麽容易入城麽?”
昭月的手一下子松下來,他說的沒錯,如果母親不放手,那麽整座陵和城都将陷入魚死網破的結果。想到這裏,她很感激伏堇,若換了別人,母親早就不可能活在人世,是伏堇顧念了自己。
辰宮,鳳儀宮。
伏堇拿了一顆丹藥,給端儀太後服下,使其迅速轉醒。
端儀太後從長眠中醒來,精神還未及恢複,見榻旁站着的人,倏爾大驚。披頭散發地就坐起來,憤怒的眼神裏,帶着驚惶:“來人啊,來人啊,把他們拿下!”很可惜,她亂喊了半天,也無一人搭理她。
于是,她僅身着裏衣,不顧尚未恢複的身體,踉跄下床:“來人啊,你們都不想活了麽!哀家要殺了你們!”
“母親!”昭月叫住她,哀求着,“放手吧。”
“放手?哀家窮盡一生得來的一切,如何能放手!”端儀有些神志不清,看着珩止就走過去,“睿王,呵,你終歸是出來了。怎麽,還想要這天下麽?你僞造先帝密诏,理應處斬!”
“大哥已承認那道诏書是真的了。”當昭月說出這一句,她完全沒想到後果。
“你說什麽!”端儀發了瘋似的掐住昭月的喉嚨,完全不念骨肉親情。前額青筋暴露,兩只眼睛瞪出血絲,“你是我女兒,你是我女兒!你怎麽這樣說話!”
伏堇不敢對她出重手,只是點戳了她手腕的穴位,使得她痛得放開。他将昭月護在身後,正聲說道:“景國江山早已不是你的!是帝君親自下令迎我們入城!文武百官已身着朝服,在睿德殿等待睿王!你,蘇儀,大勢已去!”
端儀太後忽然冷冷笑開:“大勢?何為大勢?你們知道嗎?我就是大勢!我殺
了俞謹蘭是大勢!我讓胥承陰歸天是大勢!今日我要殺了你們也是大勢!”
“母後……是你做的。”不知何時,啓帝已悄然出現在鳳儀宮。他雙目通紅,一步一頓地走向端儀:“母後,你能不能告訴我,事實不是這樣。”珩啓自幼崇拜承帝,這是不争的事實。
所有人震驚了,原來承帝并非因病駕崩,而是被人謀害!而兇手,竟然是如今的端儀太後!
昭月的眼淚,奪眶而出:“母親,你為什麽……你太狠了!”說完,立即昏厥過去,好在伏堇扶住她。
珩止本欲發作,卻被啓帝攔下:“二弟,這件事還是由朕來做。就當是朕在位頒下的最後一道诏令!”
“啓兒!你要做什麽!”端儀徹底癫狂,她的兒子是要放棄她千辛萬苦,不惜弑君,從而争來的皇位!
“将太後請入天牢!”啓帝背過身,不忍再看。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端儀太後是很帥的!何為大勢?我就是大勢!
尼瑪在三次元你在老板面前嚎一句“我是大勢”看看……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