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番外三·空山新雨
雨沐青山色,日照岚微冷。南墉城外的須雲峰,雨後蒼色重重。在人們眼中,這是一座無可親近的仙山,霞光氤氲,如隔世外。
唯有一人,總會在每年第一場春雨後,登上須雲峰。無人見過他的容貌,僅知他常着一襲藍衣,如碧水行舟,波瀾不驚。
每年這個時候,易雨都會抛下一切,前往須雲峰。他相信他的師父雲須道人,終有一日會雲游歸來,到時候總該有個能住的地方。然而雲須喜歡的,只有這深山之巅的一處凹陷平臺,上面有三間屋子。
易雨先是打掃完師父的卧房,然後準備去自己住過的房間清理一番,途中路過那間被師父親手鎖上十幾年的屋子。這間屋子屬于他的師兄:伏堇。
在他拜師前後,均未見過這位師兄,只聽師父在唉聲嘆氣之時,偶爾談起。說是這位師兄是個百年難得的練武奇才。一般人須練上三五載的劍法,他一夜之間便可參透。可惜,他心存執念,學成便是匆匆下山。
易雨的手不由自主向那房門探去,指尖剛觸碰那把生鏽鎖,那鎖居然就自己跌落在地。适時拂過一陣山風,房門“吱呀”一聲被開啓。
奇怪的是,這房裏沒有那種久無人居的潮黴氣味,就連蛛網也未見一張,只有遍布的厚厚塵埃,可以說明空置多年的事實。
一桌一椅一床榻,伏堇的房間比想象中的簡單太多,沒有半件多餘的東西。易雨開始打掃這間房,拂去塵灰,陽光照進來,恰好映在床榻緊靠的那面牆上。
那是一幅山居圖,茂林修竹,曲徑幽深,落葉紛紛,微雨滴落,好似方才雨後的景致。這幅畫并非是裝裱懸挂,而是直接繪在牆上。上書“山居秋暝”,畫中卻見不得一個人,神識似被畫牽引着,去了小徑深處……
覺得臉上有些癢,易雨用手撥去,卻觸到一只手,驚得醒來,猛地起身,卻即刻與一人四目相對,吐息之距不到一寸。“你……你怎麽在這裏?”
“這是我的房間,我怎麽不能在這裏?”不知何時,伏堇竟然入了房間,見易雨倒在他的床榻上,竟是睡熟了。霞光落在他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動人色澤。“倒是你,怎麽睡了?我看見那盆水……你在幫我打理屋子?”
“我每年都來此打掃,有何不對?”易雨起身,一副若無其事。
“每年?也只有今年才打理我這間吧?往年我來,怎麽不見?”原來伏堇亦是每年來此,不過站一會兒就走,只在去年見到前來打掃的易雨,所以今年便算準時間,尾随而至。
“往年門都鎖着,我如何進來
?”
“往年那把鎖都是我虛挂在哪兒,若非你動過,怎會進來?”伏堇嘴角一斜,在他眼前笑開,“莫非是過往不知我何許人也,直到荒雲一戰才認出我的劍法,所以……”伏堇故意不往下說。
“所以什麽?”
“所以才幫我打掃房間。”伏堇環顧四周,點頭,“打掃得還挺幹淨。”
易雨巧妙避開他的眼神,冷言道:“你是我師兄,打掃一次也沒什麽大不了,師父的房間我也一樣打掃。”
“哦?那以前為何不曾打掃,知道了我是誰才開門進來。”伏堇遞出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移到眼前,“或是說,你是故意要幫我……”
“放開!”易雨甩開頭,忽覺臉上一陣熱氣湧上,忙把臉朝向外邊,任涼風拂面。扯開話題:“你不是在陪昭月游山玩水,來此做什麽?”
“見你。”
極度簡短的回答,卻是在易雨的腦海裏重複百遍。見你,見你,見你……不知他在胡說什麽。易雨轉身出去:“我該回去了,國主在等我議事。”
伏堇一把拉住他:“小荛陪她,你不用擔心。何況……”慢慢走到他眼前,“你往常不是住一晚才回去麽?這次怎麽這麽急?”
“你怎麽知道!”易雨對他知曉自己往日的行蹤感到驚訝,“你跟蹤我!”
“只是去年湊巧看到而已。”
“一派胡言!”
“那你就當我胡言好了。”
“你……”易雨不慎觸到他的眼神,似笑非笑,探不出深淺,傾倒衆生的笑容,如同那幅山居圖,引人入迷。
不知何時被攝住了魂魄,也不知何時入了他的局,更不知何時陷入他的深邃眼神,無法自拔。只覺他步步逼近,而自己心中沒有半點想退卻的意思。
易雨,你是怎麽了?這個人,對你而言,究竟是什麽……
正欲淩亂,忽聞山道那頭傳來一陣騷動。易雨立即推開伏堇,飛奔出去。
“你就是那個麒麟扇易雨?”一名身着狐裘的錦衣男子,大概三四十歲,站在山口,手持一柄大刀,扛在肩上,一見易雨便大呼小叫起來,“那日在三川城屠我弟兄的人,想必就是你了!”
“易某自認殺人無數,不知閣下指的是何人?”對此無端挑釁,易雨根本不在意,大不了就是一戰,反正也不會有輸的可能。
“成了南泊的大将軍,果真就貴人多忘事了。”那名男子氣急敗壞,“那日你用麒麟扇割斷我兄弟的喉嚨,難道你忘了嗎!”
“對不住,還真是記不清了。”其實,易雨隐約
想起那日的事,某人裝作醉漢欲行刺寧芷,後被他一手阻止。
那名男子揮刀斬斷身邊的幾株青竹:“看來,在下很有必要同易将軍好好聊上一番!為我兄弟報仇!啊……”
“噌”地一聲,那人的刀才剛揚起,就見一葉青色迎面襲來,下意識捂臉躲開,再睜眼就見長刀被那竹葉削斷半截。是誰!這內力絕不屬于易雨。他朝四周張望,轉過一圈回來,竟見眼前站着一名白衣翩翩的男子:“你……你是誰?”
“這位大哥,寒冬已過,你身着狐裘,不覺得悶熱?”伏堇盈盈笑着,立在那人面前半步之距。
“這是我的事,你給我讓開!”易雨突然發話。
伏堇看也不看他一眼,而是對那人繼續說道:“他是我師弟,多有得罪。哦,剛才斷了你的刀,過兩日,我找人給你送去,如何?”那人瞠目,半晌不語。伏堇皺眉:“難道你嫌一柄不夠?要不,我送你一車?”
“你……你……你是……誰?”那人早在見識到伏堇的內力後,吓得連魂都擺不正,好不容易才抖出幾個字。
“在下伏堇,不知閣下師承何處?”
“伏……什麽?我沒聽過!”那人不敢瞧伏堇的眼神,又覺得自己語氣不對,忙說,“在下還有點事,先走了。”面對強敵和強敵的師兄,那人再無戰勝的把握。想着兄弟之情雖重,但總不急保命要緊。雖說那易雨是随意的模樣,但眼前這人的眼神,絕對是有殺人的意思。
緩緩轉過身,一下子跑得老遠,才嚎出一句:“青山常在,綠水長流!易雨,你給我等着!”
很快地,連那人的腳步聲也聽不見了。
“為何不讓我殺了他?就他那貨色,一招便可斃命。”易雨對伏堇的行為不可理解,更不用說“領情”二字。
伏堇笑着回頭,看他:“在師父的地方,殺人終歸不好。你知道,師父聞不得血氣。又何必打擾我們的雅興?”
這眼中峰回路轉,易雨想也不想,直接起步朝山下走去:“我該回去了。你自便。”走出幾步,發現伏堇居然跟着他。
“你走了,我留下還有什麽意思。”伏堇攤手,顯得萬般無奈,“你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們明天再行啓程。”
“哼,我可沒師兄的閑情逸致。”易雨一臉不屑望向他嗎,“南泊方才複國,根基并未穩固。我身為一國将軍,怎能……喂!放開!”伏堇的手一下子環上他的腰,用的力道與他閑雅的外表既不相稱。
伏堇隐隐笑着,靠近那不濁塵埃的藍衣:“同剛才一樣,你并不想掙開我。以你
的功力,那不是很容易麽?”
被看穿的易雨,頓覺無地自容,受制于他,竟無半點怒意。凝視他的笑意,面頰染上一層緋紅,亦是渾然不覺。
“你臉紅了。”伏堇輕笑道,“師弟,我們還是回房歇息吧。”
“放開!”易雨的氣勢顯然比方才弱了許多,這才感覺自己臉上的溫度,忙把頭低下去,企圖避開他如同烈火的深瞳,仿佛只要再看上一眼,自己便會被焚燒殆盡。或是說,現在已燃起了星火。
伏堇的音色猶如沾毒的烈酒,注入他的心脈,喃喃低語,灼人微醺:“空山新雨,人面灼灼。幾溫香,黃昏後。”
【流蘇總攻有話說】
後面的具體細節,可參考各類基文,反正就是這樣那樣,巫山雲雨斷人腸,你在旁觀我在看。好吧,本攻又坑爹了,只能用不知道網站和諧尺度給搪塞過去。呃……貌似比上一個番外更沒尺度。
只能說,從今往後,每一年的春天,伏堇總攻和易雨總受,都會撇開妹紙,如期出現在須雲峰的小木屋裏,為大家上演一場或是N場……咳咳。
與上一篇一樣,本文純屬耽美練筆,那個長篇……〖貌似口誤!〗
好啦,三篇番外完結,集體坑爹+撲街。
伏堇,三個番外都是你男主,但最後一個人也沒讓你上……實在對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傾城雲荒》正文+番外全部完結~~嘔豆豆們喲,我們江湖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