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直面
文宴走到江良安身邊蹲下,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安慰的話語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
路過的護士醫生都只是淡淡地看了兩人一眼然後急匆匆地離開,醫院這個地方這樣的悲喜大劇一直在上演,有人病愈康複離去,也有人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或者手術室上再也醒不過來。
江良安哭到眼淚和鼻涕混合在一起,哭到抽搐,最後軟倒在文晏的懷裏,眼淚一直在流,但時聲音細若蚊蟲。過了不知道多久,江良安從文晏懷裏出來,踉跄着站了起來,他似乎沒有力氣,卻也不讓文晏攙扶,他靠着牆,眼睛裏只有一片死寂。
“宴哥,帶我去看看年年吧。”江良安笑了笑,笑容苦澀而又難看,“她一定很想我,最後一程我都沒有送她……”
“良安,這不怪你,年年她會理解你的。”文晏好不容易開口說了一句話,卻連自己聽上去都覺得無力蒼白。
文晏把江良安帶到了年年的墓前,天氣正好,春光正好,四處春意盎然。文晏給年年買的墓地自然是整個江城最好的地方,遠處青山綿延,姹紫嫣紅的花開滿了一片。
微風吹幹了江良安臉上的淚痕,江良安看着墓碑上年年臉蛋笑得紅撲撲的照片還有江年年三個字之時,他的喉嚨裏發出一聲悶哼聲,似乎再也承受不住一般跪了下去,埋着頭壓抑着嗓子掉眼淚。
在江良安身旁的文晏眼裏全是血絲,但他不能再哭了,現在他就是跪在墓前的這個人的唯一的支柱了。
文晏把鮮花和滿是水果巧克力的小蛋糕放在墓碑前,靜靜地陪着江良安。
江良安把眼淚擦幹,他伸手撫摸了一下那張小小的照片,嘆息着開口,嗓音幹啞而又沙澀,“年年跟着我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連想吃蛋糕這事都憋在心裏,怎麽會有這樣懂事的小孩呢?”
“宴哥,我一直對她說,她的病好了之後,大爸爸就會來接我們回家,可是,她到底還是沒有回成家。她去世的那天晚上,我有感覺,我只是不敢面對,我走到我父母墓前一直哭,我是一個懦夫,沒有本事,只會逃避,遇事了也只會掉眼淚,什麽都辦不到。”
“我一直在想,胡作非為的是我,混賬蠢笨的是我,可是懲罰的為什麽是我身邊的人而不是我自己,像我這樣的人啊,早就該下地獄,不要再連累別人了。”
靜默着聽完他的話後,文晏搖了搖頭,他坐了下來,平靜地說:“良安,年年又乖又懂事,命運捉弄了她讓她患了這樣的疾病,她卻始終笑着堅強地面對,很大一部分原因,只是她不想再讓她的爸爸難過。她很愛你,她和我說過,她怕她走了之後她爸爸太傷心太難過,怕沒有人安慰他,怕他沒有家。良安,年年她最後的心願,就是你能好好地活下去。”
“沒有人是一無是處,擁有一個這麽好的女兒,你也是一個好爸爸,良安,別讓年年到了天堂,都還在擔心她的爸爸過得不好,別讓她再傷心難過了。”文晏說到這,手搭上了江良安的肩膀,堅定地說,“以後,我會代替年年陪在你身邊。”
江良安沒有說話,但是文晏的話他多少是聽進去了一些,他看着空曠湛藍的天,閉上了眼睛。那個柔軟的小生命,在他懷裏還沒有徹底長大,就永遠離開,他的小公主啊,下一世一定要幸福。
……
Advertisement
文筝住了半個月的院就打算出院,沒有人喜歡醫院裏的感覺。
半個月大的小思年長得很快,皮膚嫩得跟剛剝了殼的雞蛋似的,小臉粉嘟嘟的,眼睛又漂亮又有神,不愛哭,瞅見誰都笑,揮舞着小粉拳直樂。
但是小思年明顯更黏駱靖宇,她那個高大挺拔不笑瞪眼時能吓哭小孩的鯨魚爸爸,鬧覺,餓了或者尿尿了雖然不哭,但就是要找駱靖宇,癟着嘴,小巧漂亮的五官皺成一團是很不開心的樣子,眼神倉皇地搜尋駱靖宇,等對方把她抱在了懷裏就會打個小小的哈欠吐一個奶泡,才列開嘴巴笑。
連文筝都有些吃味,但他并沒有表現出來,因為他并不知道他是吃駱思年的醋還是吃駱靖宇的醋。
文筝發現自己夜裏睡不着,一開始他以為是前幾日睡得太多了,可是後面他越來越覺得自己不正常,他心情會變得很糟,會胡思亂想,會因為一點小事就氣悶半天,甚至小思年分去了駱家人大部分注意力,他也覺得難過胸悶。
不過文筝太會隐藏情緒了,就連駱靖宇都沒有發現。雖然文筝臉色看上去很差,但他們都以為是生小思年元氣大傷,還沒有恢複過來,然後駱母就是費盡心思地給他做吃的補。
今天要出院,駱靖宇和駱父駱母忙着收東西,文筝想幫忙,駱母就讓他抱着小思年在一邊坐着休息。
小姑娘包在嫩黃的小鴨子襁褓裏,睜着大眼睛四處瞧,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便一直看着文筝。
淡淡的,甜甜的奶香味,再抱着個乖乖的漂亮的奶團子,文筝郁悶的心情也好了些。
原勵進來,把駱靖宇和文筝叫了出去,他先逗了逗漂亮的小家夥,然後扶了扶眼鏡框,非常嚴肅地對這對新生奶爸夫夫說:“你們日後夫夫生活,安全措施一定要做好,套不準不得,小筝的男子受孕手術不算成功,要再有一個小家夥,可就沒有這次這麽好運了。”
文筝嗯了一聲,耳根發燙,這原勵,說話也太直接了。
駱靖宇點頭說知道了,原勵繼續補充:“知道你們也許憋久了,但小筝的身體還是得好好養他一段時間,至少這臉色得紅潤之後才可以進行床事。”
“嗯,還有什麽嗎?”駱靖宇追問。
“還有別只關注孩子,大人也得放在心上。”原勵說完看了看表,“我馬上有一臺手術,就不送你們了。小筝,有什麽不舒服給我打電話,然後來醫院看,走了。”原勵說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駱靖宇站在原地一會兒,摸了摸鼻子,裝作無意地問:“小筝,你和原醫生關系挺不錯的。”
“嗯,一直以來的好朋友。”文筝有些心不在焉地道,他完全忽略了駱靖宇話語中酸楚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