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若能相愛》作者:亦疏桐
鮮網2012.07.12VIP完結
屬性分類:現代/都市生活/生子/輕松
關鍵字:黑子 螞蟻 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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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能相愛1
黑子黝黑的皮膚在就算在軍訓之後依然在學生中很是醒目,裂開嘴時白色健康的牙是一個開朗有些羞澀笑,同樣黝黑明亮的眸子給人一種質樸之感,只是配上質量劣質的衣褲會人腦子裏立馬蹦出“土包子”三個字。
黑子自然也知道自己吃穿不好,但這已經是他并不富裕的家庭所能提供的最大供給了。
人前帶著的羞澀掩蓋不了初到繁華城市的自卑,黝黑的眼也掩蓋在長長的劉海下,是不會主動說話的那種人,避開卻又渴望。
許久之前黑子并沒想過自家的不殷實會讓他傷到自尊,可考到大城市之後,黑子才發現,丢失的不知是自尊,連身份也一起丢失了。
為了圓了自己和家人的夢想,黑子把自己給賣了。
軍訓之後就是十一放假,開學剛熱鬧沒多久的校園又冷清了下來,找到的一份簡單發傳單的兼職讓黑子很是高興,也很是輕松,在熱鬧的街口完成定額的黑子回寝室沖了涼水澡就找個自習室看書去了。
新課還沒開始,學校的借書證也沒有辦理,黑子只能捧著課本埋頭看,讓寝室的人恥笑為書呆子。
晚上九點後,黑子帶著回到了寝室,整個寝室六個人只留下了兩個,所以當黑子進寝室發現另一個陌生的面孔時,有些慌亂,以為自己進錯了寝室,舌頭打住節一樣動不了,寝室另外留下的另一個室友螞蟻正吞著面,見了黑子進來含糊道:“黑子,你大哥來看你了。”
黑子是有個大哥,和黑子一樣今年考在同一個城市,比黑子厲害些,名牌重點,黑子很是驕傲。
但決計不是面前面無表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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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出去談。”那個站起身來,跟螞蟻打個招呼就先出去了,黑子腦子一片空白的抱著懷裏的書跟著除去了。
出了寝室樓,路上鮮少有一兩個人經過,青年走在前面,腳步微微頓了一下,像是在猶豫去那裏,而後随意踏上一條不知道通向什麽地方的路,沒幾步就回頭看了黑子一眼,問道:
“你沒看過我的照片嗎?”
那青年看起來不太高興,比黑子高出了不止一個頭的架勢看起來頗有威懾力,黑子不禁脖子瑟縮了一下,吶吶道:“沒有。”
青年是一副受不了你的表情,繼續木著一張臉問道:“我名字總該知道吧?”
黑子趕緊點頭。陳洛明,這個讓黑子一想起來就一陣恐慌和擔心,而這種憂心一直持續了近四個月之久,到此刻黑子第一次見到自己“賣身”的這個青年為止,他終於從惶恐不安的忐忑度日中解脫了出來,心裏平靜,雖然還有些怯懦。
青年盯著黑子,像是不信任,黑子只能說出對方的名字:“陳洛明。”
“嗯。”平平的音調表意不明,更像簡單地表示他知道了。
“我剛從國外回來,我媽讓我來看看你。”缺乏語調起伏的陳述,黑子一瞬聽清了陳洛明話中的意思和想表達的意願。
陳洛明是被迫接受他這個“賣身”的人的,黑子聽來心裏更加複雜,自己為了錢把自己貼了出去,沒想過對方對他如何禮待,但自己如此被排斥,讓原來不好受的他更加矛盾,但他別無選擇。
若能相愛2
黑子低垂著頭看著懷裏的書,腦子裏竟然可以奇跡般地閃過晚上看書時記下的內容。
黑子一副心不在焉顯得懦弱無能的樣子,讓陳洛明心底生起厭惡,他多少知道一點黑子家裏的情況,但是這樣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在他面前,他真的很難忍受,想立馬調頭就走。
於是,陳洛明将短話縮減的更短:“把你手機號碼告訴我,省得我找你麻煩。”
要不是沒有黑子的手機號,他也不會跑到學校找黑子,發現黑子真是黑,比照片上顯得更呆更傻。
“我沒手機。”黑子擡起頭看著陳洛明說得很是坦誠,坦誠得陳洛明很不爽。
這都什麽時代了,居然有人可以活著而不用手機,真是太神奇了。陳洛明在心裏爆了一句粗口,擰起眉看著黑子,黑子很無辜地樣子,這一切真不是他的錯。
陳洛明掏出兜裏的手機,靈活的卸下後蓋,然後取下手機卡,把手機遞給了黑子:“拿著。”
“我……”黑子沒想到陳洛明會這樣幹淨利落。
“拿著啊,辦張卡去,我把我號碼留給你,改天告訴我手機號碼。”
陳洛明有些不耐煩了,把手機塞到黑子手上,抽了黑子懷裏最上面的一本書,拿下上面的筆在書的扉頁就潇灑的寫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
黑子也沒來得及阻止,那可是新書,黑子有些心疼。
“行了,我走了。”
陳洛明揮揮手就轉身離開了,黑子在原地站了半晌,手裏攥著那只黑色精致的手機想了許久,最終決定明天打工結束去辦張手機卡。
黑子又回到了寝室,前後沒有十分锺,寝室裏還殘留這泡面的香味,螞蟻有些吃驚地問道:“你們哥倆這麽快就聊完了?不過真不是我說,你哥可長得真不賴。”
“他不是我哥……”黑子解釋道,手上忙著擠牙膏,沒敢看螞蟻,背部肌肉緊繃,“不是我親哥,剛認識不久。”
“哦~”螞蟻表示了解,但那一聲在黑子聽來卻意味深長。
怎麽看陳洛明和黑子都是兩個世界的人。可偏偏又綁到了一起。
黑子一夜沒睡好,做的都是莫名其妙的夢,早上早早的就起床了,腦袋昏沈沈的,螞蟻正打著小呼嚕睡得很香。
黑子輕手輕腳地洗漱過出了門,到操場跑了十多圈,吃了早飯後遍去開始自己的兼職打工了,衣內的口袋還裝著昨天那只看起來很是嶄新的手機。
手機卡很快就辦好了,黑子還給班長發了短信,之前因為只有他一個人沒有手機而使那份班級通訊錄不完整,黑子很羞愧。如此黑子很感謝陳洛明。
晚上回來後,躺在床上,黑子拿著手上的手機很是糾結,不過手上已不是陳洛明送的那部嶄新剛買不就的黑色款行流行的黑色手機了,而變成了半成新的老古董了。
陳洛明的那部一看就是好東西的手機被黑子給賣了,買了兩部淘汰下來的二手機,另一部抽空今天送給了他哥。
黑子想起他哥接到手機號碼高興的笑,黑子看著手機屏幕不禁也樂了兩聲,他只說手機是他自己攢錢買的,哥哥也沒懷疑,和黑子一起聊了許久,商量著放假回去給家裏也買部手機,好聯系方便。
“樂什麽呢?”沖完澡從廁所出來的螞蟻看了床上笑得和白癡一樣的黑子不禁搖頭。
“哦啊,沒什麽……”
黑子意識到自己走神了,紅了一下臉,雖然面色上看不出來,被螞蟻成功拉出現實的黑子繼續糾結他要怎樣給陳洛明發短信,黑子他組織不了語言。
黑子不想顯得自己唐突冒昧,或是表現出心裏的那點小抵觸或是自卑,最擔心的還是自己無意間犯了陳洛明的忌諱。
最終黑子只簡短的發了個短信過去:我是元末,剛辦了手機卡。
一分锺後,手機沒有回複信息時的震動,十分锺後依舊,黑子猜測陳洛明應該忙著在。一天後,黑子覺得陳洛明也許沒買新手機,有些歉疚。
兩天後,黑子在想是不是他新買的舊手機壞了,在那條短信之後他沒有聯系其他人,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聯系他。三天後,黑子猜測要麽信息陳洛明沒收到,要麽陳洛明已經看到了,只是沒回複,沒人規定收到短信一定要回複……
只是一條短信而已,黑子知道自己有些神經質了,可陳洛明真的是他無法擺脫的夢魇,就算沒有短信,黑子也會擔心著陳洛明那天就突然出現在他面前,毫無準備的。
若能相愛3
國慶假期結束了,校園裏又變得熱鬧起來,黑子寝室裏的另外四個人也拖著大行李箱回來了,還帶了不少家鄉特産,每個人都分到一些,黑子習慣性的留了一半給自己大哥,準備找個時間送過去。
就像黑子擔心的那樣,陳洛明時隔半個月的時間又出現在自己面前。
體育課剛下課的黑子一身一臉是汗,腦門前的劉海成縷的趴著,胸口微微起伏著。
黑子想著要不要沖個澡換身衣服在和陳洛明走,但不大的廁所裏已經塞進去三個人了,還在引吭高歌,黑子有些不好意思。
“走吧,我趕時間。”陳洛明沒給黑子說話的時間,轉身先離開了。
到了停車場,黑子才知道陳洛明是開車來的,等坐上車,黑子明白了陳洛明說得趕時間是什麽意思。
黑子從小到大很少坐快速度的現代交通工具,老家都是徒步或是奇自行車而已,到了大城市才知道自己不能适應,尤其是公交車,還有像陳洛明這樣開得超級快的車。
胃部翻滾得難受,索性黑子把學校周邊摸索個清楚,也不用坐車來回跑,受罪也就這一回而已。從陳洛明車上下來的時候,黑子面色不佳,看不出蒼白,陳洛明本就不想搭理黑子,更沒察覺什麽。
車子停在了高檔小區前,黑子惴惴不安走在陳洛明後面,這是陳洛明進城的又一個不适應之處──所有棟樓看起來都一樣,樓前沒有任何特殊的參照物,他完全混淆不清,但陳洛明步伐太快,沒時間讓他來查看四周。
不知是在哪棟上了樓,進了電梯,上升時微微的失重感讓黑子剛被安撫下來的胃部有鬧起革命,索性電梯在七層停了下來,把黑子救贖了。
整個樓層很幹淨,像是剛建造沒有多少人入住的樣子,陳洛明從兜裏拿出鑰匙,看看上面标的門牌號,這也是他第一次到這兒來。
順著遞減的門牌號,陳洛明的腳步在最後一間的門前停下,門把手上還帶著灰塵,陳洛明拿著鑰匙戳開房門,一邊往裏面走,一邊說:
“以後就住這兒,離你那邊也不太遠,你自己先四處看看。”
陳洛明也在屋裏走走,挺寬敞的房屋,三間卧室,兩間客廳還有其他功能用房也很齊全,因為在樓的最一端,所以采光很好,兩面牆壁上是落地玻璃,能清晰俯瞰樓下,可惜樓層不夠高,不然用來看夜景應該很不錯。
“吶,那間房我要了,那兩間你随便選一間吧。”陳洛明挑了一間最大的房間,也有著落地窗。
陳洛明說話時回過頭了時,發現黑子還跟在他身後,問道:“有事?”
陳洛明還能聞到若有若無的汗味,這味道雖然并不陌生,打球運動的時候經常有,但是此刻卻覺得從黑子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令他作嘔。
“學校那兒……”
“啧,我又沒求著你住進來,是我爸媽的意思,偶爾來一兩天就可以了。”陳洛明是巴不得黑子能少出現在他面前。
“那我周六周日過來?”黑子想了一番然後征求陳洛明的意見。
“随便随便。”陳洛明手機響了,黑子注意到已經換了另一款新的,同樣是大方的黑色。
“行了,我有事,待會兒你自己回去,出了小區就有車。”陳洛明翻了短信就急匆匆一刻不願多待的走了,臨走前還丢下一把房門鑰匙給黑子。
另外還要了黑子的手機號碼,最終那條短信黑子沒能最終知道它的行蹤。
房間很大,環境不錯,雖然黑子家不富裕,但是在哥倆上學前家裏的磚瓦房還是蓋起了,農村最不缺的就是地,單獨一間房不稀奇,黑子挑了一間邊角的卧房,下意識地要離陳洛明遠一些。
房間裏的書桌和床上都像客廳裏的家具一樣罩著防塵布,幹淨得讓人覺得很不舒服。黑子退出了房間,沒有在多做停留,鎖上門後下了樓,在樓下摸索了許久,确定下次來不會迷路,才出了小區大門。
蒲草田小區七棟一號,以後黑子周末要來報道的地方,成為他生活的新的一部分。
若能相愛4
當沈悶規律的課程開始的時候,新生的那點因為新鮮而來的熱情慢慢泯滅,教授見怪不怪,用平緩無起伏的調子說著課。
天氣也正式轉入秋季,但似乎這個城市的四季并不分明,天氣只是微涼而已,炎熱卻已經真正褪去,黑子本來想打工攢錢給自己買件東衣過冬的錢似乎可以省下來了。
交錢入了一個中介,白天課餘時間黑子都出去跑兼職了,而晚上則用來溫書看書。滿當當的一天,寝室裏幾乎看不見黑子的影子,早出晚歸與其他新生完全區別了開來。
轉眼就要到新學期的第一個周末了,就意味著黑子要到蒲草田小區住宅處報道了,黑子決定周六早上過去,省得周五晚上過去要住上一宿,但黑子在寝室睡得一晚也不踏實。
第二天清早,生物锺唆使下黑子醒了,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告訴黑子他沒能僥幸地睡過點,才剛到六點,在床上躺了片刻,黑子任命的爬起來了,寝室裏昨天熬夜打游戲的室友正睡得鼾聲一片。
晨讀和晨跑之後,黑子在八點時打開了小區的七樓的最一端的房間的門。
房間裏沒有多大的變化,幹淨明亮,防塵布都撤去了,顯出家具的原來面貌,落地窗前朝陽升起的輝霞将整個屋子染上了霞色。
唯一多的就是有人生活過的痕跡,玄關處擺放著大號的男士板鞋,皮質沙發搭著的白色運動服,茶幾上随意擺放的水杯和游戲機。
黑子躊躇門口時,突然屋子裏一間的房門打開了,一個只穿了一件白色內褲的青年睡眼朦胧地出來,結實勻稱的身材比平時看起來竟壯實許多,只是因不雅睡姿而淩亂的發讓整個看起來稚氣許多,沒有了和黑子初次見面的淩厲感。
陳洛明看到站在玄關的黑子也挺吃驚的,含糊道:“來了。”
黑子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目光,低頭恩了一聲。陳洛明赤著腳走到冰箱前,拿了一瓶水咕嚕咕嚕就灌了下去,微冷的液體帶來的舒暢感讓陳洛明也清醒了幾分。
陳洛明看了還站在玄關的黑子一眼,問道:“有時間嗎?”
黑子點點頭,陳洛明從茶幾上拿起自己的錢包,丢給黑子:“給我買一下早點去,小區出門左拐的巷子就有。”
陳洛明說完就進了房間,應該是洗漱去了,黑子放下自己的書包,從陳洛明的錢包抽了二十塊錢出了門。
等乘上電梯,黑子才想起來沒有問陳洛明要吃什麽,喜歡哪一家的口味了,黑子看著向下降的數字很猶豫,等出了一樓,黑子就無所謂了,反正陳洛明也沒說喜歡吃什麽,他随便買就好。
黑子提著一份熱乎乎的冒著熱氣的砂湯,兩籠小籠包子,外加三根油條回去的,對於一個男人的飯量來說,應該不會不夠吧?
黑子掏出鑰匙打開門的進屋時,陳洛明正躺在沙發上補覺,前額濕漉漉的劉海,說明他已經梳洗過了,雖然穿了一件上衣,但隐約間還是能看到白色的內褲。
黑子進屋的聲音驚擾了陳洛明,陳洛明挺起身子看了一眼黑子,但又迅速倒了下去,哼了一聲,看來還瞌睡在。
黑子去廚房拿了碗筷,把早點挪到碗裏,端上餐桌,陳洛明搖晃晃像只喝醉了的壯碩的大貓走到了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吃起來。
黑子在一邊愣了兩三秒,看也沒有自己什麽事情便提著自己的大背包去了之前選的房間。
輕輕合上門,黑子很迷惘,不知道該做什麽,平常這時候他應該開始他的課業或是兼職,現在他只能提著黑色的大包站在陌生的房間裏發呆。
黑子甩甩頭,讓自己清醒一點,從包裏掏出一本書來,坐在桌前細讀,每個字都認識,卻意外的串不成句子,不明白其中道理,黑子看著窗外城市繁忙的早晨愣神。
其實,今天早晨與陳洛明的相處還算輕松,比黑子想象中好了千倍百倍了,也許是因為陳洛明剛睡醒的關系,對黑子的态度是暧昧模糊的,那份疏離不悅也未顯現出來。
若能相愛5
黑子看著窗外的景色不知多久,陳洛明來敲他的門時已經穿了整齊的一身了,很明顯待會兒陳洛明他要出門。
“我中午不回來,冰箱裏沒有菜,你在外面随便找個地方吃就好。”
陳洛明吩咐了一聲就出門了,真是個細致卻有些冷淡的人,這樣的人也不知以後能不能處的來。
事實上,陳洛明不僅午餐沒回來,而且還是在深夜時分才回來,黑子躺在那間陌生的房間的床上豎著耳朵聽著。
本來就心虛的黑子,不免在心中多了一個念頭:是不是為了避開他,陳洛明才一天未歸的。
黑子輾轉許久,柔軟得有些過分的床被卻沒有帶來什麽睡意,陳洛明在客廳裏看著深夜足球,聲音很低,黑子卻在難得失眠的夜裏把陳洛明開冰箱那東西時的響動也聽得分明。
這樣的周未重複著,過得很平淡,黑子和陳洛明兩個個忙個的。
陳洛明似乎很忙,總是外出,回來也只是吃飯睡覺,黑子則待在小房間裏看書聽聽力,兩個人的交集真的不太多,見面點頭打個招呼,離開的時候說一聲。
陳洛明對黑子還是如同陌生人一樣,轉眼就淡漠,同一個屋檐下仰望的并非一片天空。
發展到最後,黑子把周末也安排上了兼職,只是周五晚上或是周六早上到小區這邊報道一下,對此陳洛明也沒說什麽。
學期過了大半,黑子的小金庫存了起來,想著要不要給他哥送過去買臺電腦,上次他哥還給他買了網球拍,那也不便宜。
黑子他哥元初是學計算機編程的,電腦是少不了的,黑子想給他哥買臺好的。黑子哥倆個是一起拿著大學錄取證書來到這座大城市的,初始的喜悅在無法負擔的學費面前早就煙消雲散了。
他們來到繁華匆忙冷漠的城市,懷揣著的只有那帶來絲絲未來希望的薄薄的一張紙罷了。
黑子和他哥平常都奔波於生計,為了俗事而忙得暈頭轉向,黑子每每看到他大哥疲憊的模樣,總後悔當初沒把自己賣得更高些,為了可笑的自尊……賣得多少,不過五十步與百步的區別而已,現在想來卻覺得不值,為何當初不直接讓自己的一家過上好的生活呢?
現在的境況維谷之間,再多那麽一份可恥感也無所謂。
黑子在燈下整理著期中論文寫作材料,一邊算著他的金庫進賬,手上動作有些慢,困意也漫了上來。
“睡了嗎?”陳洛明難得的來敲黑子的房門。
“啊,還沒。”黑子吓了一跳,門雖然沒有反鎖,但陳洛明依然沒有進來。
黑子打開門,穿著睡衣的陳洛明站在門前,客廳裏燈亮著,於窗外璀璨的燈火映成一片,陳洛明就站在這燈火流溢中。
“有事嗎?”黑子問得忐忑。
“我買了宵夜,出來一起吃吧。”
現在已經過了十點半了,這個點黑子沒吃飯的習慣。就算有這樣的習慣,黑子覺得自己也會盡量拒絕的,只是陳洛明沒給黑子這樣的機會。
這還是黑子和陳洛明第一次在同張桌子上用餐,周末兩天若是陳洛明在這兒,黑子都會在外給陳洛明帶了早點上樓,但從來沒一起吃過飯。
宵夜很豐盛,蛋炒飯加牛肉,還有紅燒肉和糖醋排骨,另還有一份湯,這陣勢就說明了陳洛明是專門定的兩人的份。
黑子低頭靜靜吃著飯,陳洛明像是餓了,吃得很歡快,半途卻停了下來,黑子心說:來了。咀嚼的速度也慢了下來,心裏亂糟糟,似乎有太多種可能性發生在兩個人之間,但無限種可能指向的終點只有那麽兩個。
分開或是在一起,後一種可能讓黑子胸膛內那顆心震得有力,但前一種可能卻是黑子害怕的。卻
“我媽想見見你。”
黑子點點頭,表示知道,一顆心輕松了的同時,卻又不安起來。
陳洛明繼續吃他的飯。
若能相愛6
陳洛明挺糾結的,雖然他看不上黑子,但不覺得身邊有換個人的必要,黑子這人沒什麽優點,又黑又土的,但知進退,還安靜,不麻煩,算是一個不錯的室友。
不怎麽待見黑子的陳洛明還得想著法子讓他媽不要挑剔太多。
說來黑子也是挺幸運的,在最需要錢的時候就找了一個不錯的“買家”,而陳洛明當時因為自己的性向和家裏鬧僵了,随便從網上就買了個人回去,那價格低廉得陳洛明以為只是一個騙子……
陳洛明擡眼看看安靜的黑子,覺得自己确實是被騙了,可是一切又是他自找的,沒得選。
“時間在這個月28號。”
“嗯。”黑子心裏盤算著這個月28號是什麽時間,心中突然一驚,時間就在下下個周一,不到十天的時間。
黑子乖順聽話就如他樸實的外表表現的那樣,陳洛明突然覺得索然無味,丢下碗筷:“我不吃了。”
“碗筷我來收拾。”這幾乎是黑子在陳洛明身邊僅能做的那點事。
黑子在期中大批論文上繳但卻是第一次寫論文的焦頭爛額裏,因為陳洛明媽媽的到來而更加焦躁,果然“熱鍋上的螞蟻”這句子不是無緣無故出現的,黑子手腳無錯極了。
前無謂有的恐慌,論文危機結束,黑子的急躁就顯得很獨特了。
“大姨夫來了?”兔子咬著牙刷在狠狠蹂躏自己牙齒的黑子身邊站定,驚訝於黑子對自己牙齒的狠厲氣勢。
兔子長得乖乖巧巧的,眼睛又大有圓,還有一對突出的門牙,整張臉還純良的很,只是小腦袋下十個龐大的身軀,肚子挺挺地好似十月懷胎似的,走起路也笨拙有趣。
“……”黑子是臉紅了, 他還是知道大姨夫是從大姨媽那變化來的。
“嘻嘻,還真純情。”兔子倒了水拿牙刷蹭著牙,這個寝室裏他也只能欺負一下黑子了,其他人道行高深。
“兔子,你說見……朋友的媽媽要注意什麽?”黑子剛問出口就後悔了,因為兔子還有另外的別稱叫“大嘴兔”,就是傳說中的雄性三八屬性。
果然,就見兔子嘴邊還挂著牙膏沫子,奔到寝室中間吼道:“重大新聞,咱們寝室的室寶談戀愛了!”
“不僅談戀愛了哦,就要見家長了!”
整個寝室就沸騰了,叽裏呱啦湊著熱鬧,黑子惱得粗著脖子解釋,也沒能平息下來。不過在七嘴八舌調笑和起哄之中,黑子還是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如見到長輩要先問安,行為舉止要注意些什麽,喝酒什麽的要有度量。
黑子心裏不安,找個空閑的時間跑去找了他哥,大學城中,M大和C一個在南一個在北,一輛公交車便可直達,只是花費的時間要多一些。
靠著窗戶坐著,黑子看著一隊帶著玩偶頭套的人走過,小朋友沖上去糾纏不放,可玩偶人似乎不願意搭理,整個隊伍變得歪歪扭扭的,黑子不禁笑了,只是暈車之感并不舒服,似乎可以考慮攢錢買輛自行車。
黑子發現自己這個把月裏添置的東西比他過去的十來個年頭裏還有多,是以前黑子從來不敢想的,高中時黑子心心念念想要一部随身聽,可東西添置到現在,他的随聲聽還是沒買成,就算是現在手上有兩個閑錢,黑子卻知道了大城市的孩子要的是mp4、mp5,且唾手可得,卻要花費黑子一個學年的學費。
黑子直奔了他哥寝室,他哥寝室裏都是一個系的,一天到晚待在網上,要麽搗鼓著計算機配件,要麽編程或是打游戲,還有就是睡覺的,鮮少有在外窩著的。
黑子敲門進他哥寝室去的時候,氣氛不太對。
“喂,土包子讓你進來了嗎!?”黑子被喝一聲,剛要邁進去的第二只腳又縮了回去。
黑子在寝室裏尋了一圈,見他哥元初正黑著臉坐在位子上,見了黑子就站起來走過去。
卻聽剛才對著黑子大吼的那人又大聲道:“心虛了!走之前先把事情說清楚。”
“哥……”黑子的聲音卡在喉嚨裏。
“丁樂龍你不要太過分了。”元初寝室裏的餘慶出聲阻止,但那個丁樂龍卻叫嚣得更厲害:
“餘慶你這個和事老也做得太容易了,我怎麽過分了?他貪了我的錢就要給吐出來!”
元初不說話,黑子只覺得心一直被吹脹著,要炸開了一般的疼。
“等等,我找輔導員來處理。”元初的聲音很冷靜。
“找就找,誰怕誰!哼,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每次讓你買飯的時候,每一回你不貪個幾塊錢,這些我都無所謂,但是你次也太過分了,我讓你幫忙賣電腦是看得起你,果然沒見過世面的人就是手賤,快把這次的另外300塊錢交出來!……”丁樂龍罵罵咧咧聲不斷。
黑子氣得全身發抖,恨不得一拳打上那個丁樂龍嚣張的臉,狠狠地揉爛!
元初這個專業既是費錢卻來錢也快,寫軟件的尤其賺錢,但是耗腦力又講技術,大一新生少能鑽研得進去的,再有就是懂得組裝硬件的像丁樂龍這樣的,靠組裝電腦來賺外快。元初在其中就是一個轉手的,說白了就是運貨的。
這個運貨的還不是元初願意做的,整個寝室裏只有元初四處打工兼職,看在寝室室友的份上幫了個吃力不讨好的忙,現在丁樂龍懷疑元初訛了他的錢。
局面對元初很不利,“錢”這個詞對於需要他的人很敏感,元初這樣窮學生在這樣的局面中更是尴尬的處於弱勢,不管結果如何,探究疑惑的目光都會緊随而至。
這件事還是不了了之,丁樂龍拿不出所謂的證據,元初也不願頂了罪名,輔導員也只是從中簡單安撫,告誡對錢財方面妥善自己管理,這話黑子聽來覺得刺耳。
“哥,給。”黑子掏出自己的銀行卡,這張卡裏的錢本來是要給黑子他哥元初買電腦的。
“幹嘛,自己留著花,你哥我還要你來養活?”元初硬把卡又塞回給了黑子。
“不是,這是給哥找房子的!”黑子心裏氣還堵著在,一句話是吼出來的。
“我又沒說要搬出去。”
“可是……”黑子著急上火了,按著他哥隐忍的性子,以後鐵定是會被那個丁樂龍欺負的。
“住宿費可是交了的,我會找輔導員商量換個寝室的。”元初以大哥的姿态壓著黑子,黑子很是洩氣,他不想他大哥受了委屈……他知道那種被盯著挑錯的感覺。
“行了,大哥不會一味忍讓的。”元初揉揉黑子的腦袋,黑子“哦”了一聲,元初又問道,“今天找我有什麽事啊。”
“沒事,就是給大哥送錢的。”黑子不想因為自己的事來讓他大哥分神擔憂,将今天來的另一個緣由隐沒下去。
“電腦我會自己想辦法,你掙的錢留著,說不定……”還能給自己取個媳婦兒呢,元初話突一頓,“給你自己買一臺也是可以的。”
“我要那個又沒有什麽用途……”
黑子和他哥元初吃了一頓飯後離開了,本來打算找他大哥商量一下他見陳洛明媽媽的事,最終還是沒說出口,回程的車上,黑子一直在想,若是今天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自己又會怎麽辦。
這個城市燈火繁華,是流溢的長龍,這樣的美景卻不是他們的,他們是浮於水面的油珠兒,只是個粗鄙的看客。
若能相愛7
黑子關注著他哥那邊的事,對陳洛明媽媽到來的事也就沒怎麽放在心上,等知道他哥成功調了一個寝室之後,一顆擔憂的心放了下來,卻惶恐發現已經周五了,再隔兩天就到了要和陳洛明媽媽見面了。
“給,試試這兩件衣服适不适合。”周六的早晨黑子照常給陳洛明帶了早點,陳洛明遞了一套衣服給黑子。
黑子一愣,伸手接過:“謝謝。”
這個城市熱鬧得太盛,已經許久年沒有下過雪了。黑子試穿上陳洛明選的衣服,質地柔軟的淡藍色毛衣配上深灰色的兜帽外套,下面搭著一條牛仔褲,黑子長得精神,濃眉大眼,難得陳洛明挑了一身配他膚色的。
“不錯。”陳洛明簡單看了一眼點點頭,黑子站在那兒像被觀賞的動物一樣,手腳僵硬站在那兒。
陳洛明點頭之後,黑子回到房間,将一套新衣服挂在櫃子裏,包裏原來帶來的自己買的那一套已經沒有拿出來的必要了。
黑子躺倒在床,深深地呼氣,然後吐出,告訴自己不要多想。想得再多也是無濟於事。
黑子将心情沈澱下來,繼續在於陳洛明媽媽見面的前一個周末兼職打工,如果黑子他一直待在蒲草田七樓的房子裏,他會發現赤著腳來回在房子走來走去的陳洛明其實內心也不平靜。
陳洛明已經快半年沒見他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