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博弈

誠王和太師謀逆一事就随着這場大雪在京城蔓延開來,老百姓唏噓不已,朝臣們奔走打聽,免了早朝的他們一點不比上朝起得晚。不敢相信的有之;為其惋惜的有之;痛斥其不忠不孝的更是有之。

一夕之間,朝堂的風向再次天翻地覆,自太子被廢後,朝堂上還有淳王和誠王分庭抗禮,如今誠王一時想不開造反造到了皇上跟前,皇子中便只剩下一個淳王殿下了。

也有人猜測此事會不會是淳王一手策劃的,這種想法剛冒出了個頭,就被身旁的人驚慌失措地捂住了嘴。

會這樣想的不僅僅是朝臣,還有皇上。

秦衡奉命去審理誠王謀逆一案,孟言則被皇上單獨召見,禦書房一如往日寂靜,董懷也被遣了出去,孟言站在皇上對面,波瀾不驚。

皇上定定看了孟言好一會,才開口問:“朕生病那幾日,你手底下的督京衛和宮廷衛換防十分頻繁,是為何故?”

孟言微微低着頭,恭敬回話,“父皇驟然生病,又時值年下,兒臣擔心京中不安定,所以增加了守衛的數量。”

“孟承手下兩千禁軍攻進皇城的時候,為何那麽快就會被鎮壓,而且鎮壓的時機剛好,你是不是提前就知道他會反?”皇上坐在禦書桌後,視線如炬。

“兒臣确實有在三弟身邊安插眼線,當晚得到線報,說三弟和太師似乎在暗地點兵,兒臣覺得不妥,便安排了一些人在皇宮內外,以備不時之需。”

孟言承認的爽快,倒是讓皇上不好再問什麽了,他知道兩個兒子之間在暗中較勁,彼此安插眼線算不上什麽大事,可是皇上心中總還是不安,孟承那晚說的話像根刺一樣插在他的心上,讓他不得不防備孟言的別有用心。

“父皇。”孟言适時打斷皇上的猜想,“那晚舉兵造反攻進皇城的是三弟,兒臣從未逼迫他做這種事,三弟不過是眼見事情敗露,說些誅心的話罷了,父皇如此聖明,還望明察。”

皇上眉心皺了皺,想的多了,身子無端累起來,他輕嘆着道:“罷了,你下去吧,禮部在籌備除夕夜宴的事情,你去瞧瞧籌備的如何了。”

“是,兒臣告退。”

孟言從禦書房出來,回首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心道他這個父皇,還真是多疑,現在就剩他一個兒子了,還這樣疑慮。

想到這裏,孟言神色一凜,加快腳步回到王府。

虞清正在接受神醫的治療,神醫一身的古怪脾氣,醫個眼睛而已,還不許任何人進去。孟言無奈只好在外頭來回轉悠,等着他們結束。

大概等了小半個時辰,神醫房間的門被打開,神醫黑着一張臉走出來,對着孟言罵道:“晃來晃去晃得我頭都暈了,你拉磨呢!”

孟言看在虞清的份上不和他一般見識,朝裏張望兩眼,賠笑着問:“老先生治療可結束了?”

神醫哼了一聲,沒有理他,轉身進去了,而後虞清從屋內走出來,孟言忙上前攙扶他,關切地問:“感覺怎樣?”

“和前幾次用的藥沒什麽太大的差別,就是感覺更清爽些,眼睛上像過風一樣。”虞清抓着孟言的胳膊,一步步走下臺階,在院子站定,環視一圈,忽而道,“這院子的東西角怎麽挂着紅燈籠?”

“那老頭要求的,說看着喜慶……”話說到一半,孟言腳步猛地頓住,轉頭震驚看向虞清,怔愣片刻後,忽而大叫起來,“你能看見了!!!”

虞清被他一嗓子吓得不輕,微微蹙眉,正要開口說話,神醫在身後沖着他們說:“嚷嚷什麽!只是能稍微看到一點亮光,離看得見還早着呢!”

孟言忙扶着虞清離開了神醫的院子,回到碎瓊居,把虞清按在椅子上坐下,湊近仔細查看他的雙眼。眼上還蒙着布,什麽都看不清,只能聞到濃濃的藥味,孟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兩下,“能看清嗎?”

虞清搖頭,“只能大概看到一點點影子。”

“能看清一點也很好,一定會慢慢好起來的!”孟言撫摸一下虞清的雙眼,拉過他的手,“這些日子你受苦了。”

“你也不輕松,孟承的案子審的如何了?”虞清問。

孟言道:“父皇不許我插手,為了避嫌,我也沒往大理寺去,不過秦衡辦事不會有纰漏,他雖是保持中立的,但在我和孟承之間,怎麽樣都會更偏向我一些。”

“如此就好,還要麻煩你抽個空讓我進一趟天牢,我要親口問太師幾句話。”

孟言知道虞清是想從太師口中問出當初虞将軍通敵叛國一事的真相,他手中已經有馮明德的口供,再加上太師的,才能成為更有力的證據呈現給皇上。

孟言捏着虞清的手指,“放心,我會安排,當務之急還有一件事要交代你。”

“是關于我身份的嗎,孟承大概會拿這個做文章。”虞清面上也有些擔憂,他的身份孟承應該已經知曉,可是他卻沒在那晚當面跟皇上揭露,憋到現在不知道還有什麽打算。

“我會派人牢牢看住孟承,絕對不讓他有機會傳話到父皇耳中,只要确保在他被處決之前不讓父皇召見他就好,他當時不說,就讓他永遠沒機會說吧。”孟言看着虞清精致的面容,有些不舍得開口,“不過我還是備了一張人皮面具,必要的時候還是委屈你隐藏一下身份,畢竟現在還不到和皇上對峙的時候。”

“我知道,一切聽你的安排,我現在成了個瞎子,什麽忙也幫不上。”虞清仰頭對着孟言輕笑着。

孟言附身堵住他的嘴,親吻輾轉在他唇邊,“不許你說這樣的話。”

午夜,虞清睡得很熟,孟言聽着耳邊平穩的呼吸,轉頭借着窗外積雪的亮光看着虞清睡夢中的容顏,虞清睡姿一向規矩,只有偶爾被孟言折騰狠了,才會乖乖讓他摟着睡。

其實自從他眼盲後再回到王府,睡眠一直不太好,每每都是睡到半夜,一個人爬起來撞倒桌椅或者花瓶,将孟言從睡夢中驚醒,問他怎麽了,虞清就說口渴想倒水喝,他不叫守夜的婢女進來服侍,也不叫醒孟言。孟言知道他心中不甘,也不敢問,心疼地将他扶到床上,查看他有沒有撞傷。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十幾天,不知道是神醫給虞清用的藥摻了什麽安眠的成分,還是虞清終于開始依賴孟言,總之他很少再半夜醒來。

孟言壞心眼地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了戳虞清的臉頰,滿眼都是愛憐,積雪落在地上的細碎聲響将孟言的瞌睡驅趕的一幹二淨,他想把虞清親醒,又害怕虞清的起床氣,只敢在他唇上落下淡淡的一吻,掀開被子起床倒水喝。

其實今天還有一件事他沒和虞清商量,那就是孟翊,孟言有種預感,總覺得皇上會召孟翊回京。畢竟當初犯事的是馮明德,和廢太子沒有什麽關系。

相對于孟言和孟承,孟翊心思更加單純,繼續扶持他為儲君,皇上的心也會更加安定。

飲完一杯茶,孟言披上一件大毛披風,開門走了出去。

他叫來小滿,一主一仆站在院子的雪地裏,孟言吩咐道:“通知庸王身邊的人,這幾日留心着京城的消息,若是庸王打算返回京城,就不要讓他活着回來了。”

“是。”小滿轉身消失在黑夜裏。

孟言抓起一把積雪,在手中搓成雪球,他也不想做這種事,但是他決不能讓孟翊再回京,這京中如今的局面,早已容不下其他皇子了。

之後的日子,孟言處理完每日的事務,就是在禮部督促着他們籌備除夕夜宴的事項,絲毫不去打聽誠王謀逆一案,皇上對他戒心也漸漸沒有之前那麽重了。

除夕前夕,小滿帶來兩個消息,皇上果真派人去黔州傳旨要庸王回京參加除夕夜宴,但是庸王稱病告假了;另一件事是誠王府裏傳出消息,誠王妃被診出懷了身孕,已經三月有餘。

孟言很驚訝,真不知道是該說孟翊笨還是聰明,竟逃過一劫。

至于這個誠王妃,孟承出事後,她一介女兒身各處奔走,為孟承通關系,求情,只是想減輕一下他的罪過,留一條性命。她也曾來過淳王府,堂堂誠王妃,竟然要給孟言跪下,孟言扶起她,寬慰了好久,誠王妃見此路行不通,之後便再沒有來過了。

沒想到是懷了身孕卻沒察覺,若是孟承被定罪,這應當是他唯一的孩子了。

吃飯的時候,孟言對虞清說,“你準備一下,時機到了,今夜我安排你進天牢去見太師。”

“案件已經審完了嗎?”

“我問過秦衡,審的差不多了,孟承謀逆一事鐵證如山,不容分辨,他應當難逃一死,太師作為從犯,定什麽罪,還不是大理寺說了算。等除夕過後,秦衡就會去跟父皇複命了。”

“誠王殿下終究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還不如庸王殿下,不去算計別人,也不會被人算計。”虞清感慨道。

孟言尴尬摸摸頭發,“你知道了?”

虞清綁着紗布的眼睛轉向他,孟言仿佛隔着布看到了虞清的眼神,無奈中透着欣慰,“這件事你做得對,我當初救他,是因為他曾經對你網開一面,可是他若是要回京,也是斷斷不行的。”

孟言嘿嘿笑着,給虞清夾了一顆晶瑩剔透的鴿子蛋,想起什麽似的又道:“你去天牢見人,還要帶一個人去。”

“帶誰?”虞清倒有些不解了。

“誠王妃。”孟言緩緩道,“我瞧着我這個弟妹是個好人,孟承做事從來瞞着她,是時候讓她知道一下孟承做下的惡事了。”

作者有話說:

言崽不是想害孟承的孩子哦,先解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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