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平反
兩份手書擺在皇上面前,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像一根根尖針,刺着皇上的眼睛,他只看了一眼,便一把掀開,對虞清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虞清看着他,“這是馮明德和蔣太師的親筆手書,寫明了他們當初是如何僞造信件、盜取邊防圖,陷害我父親和虞家軍的,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寫着虞家的冤屈,今日就是想讓你還虞家一個清白。”
皇上不屑冷哼一聲,“兩個謀逆之徒的話,豈能相信。”
虞清将手書緊緊捏在手中,眼中已有怒火,“孟元,是不是你從來就沒想過要還虞家清白?”
皇上忽而笑了,陰冷無情,他笑着說:“你才明白嗎,如果沒有人授意,你以為他們兩個人會有這麽大的膽子去陷害忠良?朕早告訴過你,虞家戰功太過,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虞清氣極,想起了當初孟元對他說過的那些羞辱之詞,想起自己墜馬的真相,想起從前虞家的輝煌,他這一生所有的災難全拜眼前之人所賜。
虞清越想越難受,眼睛氣的紅了,将手書摔在皇上臉上,轉過身拔出架子上挂着的一把寶劍直直砍向皇上的脖頸,卻在最後關頭停了下來。
寶劍帶着的劍風從面上劃過,皇上大驚失色,卻還是努力保持着鎮定,他怒視孟言和虞清,“怎麽,你們難道還想弑君?你們兩個狼狽為奸,行茍且之事,是死罪!車裂也不為過!”
孟言走上前按住虞清的手,無聲安撫,一面對着皇上道:“你是父,是君,我是臣,我自然是不敢弑君的,虞清說了,今日只是想讓你還虞家一個清白,下旨重審當年之事,不過看你的态度,是不會下旨的,沒關系,聖旨兒臣已經拟好了,勞駕父皇蓋上大印,之後的事交給兒臣去辦就好,不費父皇一點心思。”
孟言說着拿出一份拟好的聖旨,遞到皇上面前,皇上看都不看一眼,孟言笑笑,接過虞清手中的劍,親自握着,往皇上眼前探了探,冰冷笑道:“父皇,您當真以為兒臣不會弑君弑父嗎?”
孟言平日笑起來很燦爛,讓人看着心裏暖融融的,如今瞧着,卻寒冷徹骨,心底無端生出一絲恐懼,皇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寶劍,和孟言對視片刻,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皇上從孟言眼中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不擇手段也要奪得至尊之位的野心。
他突然想起來,曾經在蓉妃宮裏,為了哄蓉妃高興,說孟言是所有皇子中最像他的人。
如今看來,果真如此。
皇上被逼迫着在聖旨上蓋上了大印,孟言将聖旨收好,寶劍插回劍鞘,彎腰站在皇上身前,替他整理着被弄亂的衣襟,恭敬無比道:“父皇今日都咳血了,想來是舊疾又犯了,以後就好生休養着吧。”
皇上心知他這是要架空自己的皇權,臉上氣的一陣紅一陣白,可他已經不年輕了,身體也實在不好,孟言正值青年,他毫無還手之力。
皇上晃悠悠從禦書桌後面走出來,問孟言,“你是什麽時候和他勾搭上的?”
孟言眉頭一皺,不悅道:“父皇不要說得這麽難聽,我和虞清是兩情相悅。”
“呵。”皇上冷笑,“什麽兩情相悅,還不是利益驅使,能茍且多久。虞清既然嫁給了朕,生是朕的人,死了也是朕的死人,你染指朕的人,實在是大逆不道,你眼裏還有沒有禮義廉恥!”
“父皇這麽看中禮義廉恥,當初又怎會以下作手段騙得別人的真心再放在腳下踩碎,我是不懂禮義廉恥,但我知道什麽是真心。”
孟言一句話說的皇上氣血上湧,指着孟言半天說不出話,忍不住又咳嗽起來,他甚至覺得今日會被活生生氣死在這裏。
饒是他怎麽都沒想過,虞清會和自己的兒子攪和到一起去,他都替他們二人覺得羞恥。
孟元按着胸口,擡頭看向虞清,歲月像是在虞清身上停駐了似的,虞清的面容和從前沒什麽區別,顧盼生輝的雙眼,細長的睫毛,都是孟元熟悉的樣子,只是他眼波間比從前多了一份柔媚平和,這是孟元從不曾見過的。
孟元忽而想到成親的那一晚,虞清坐在火紅的床帳下,燭火在他臉上閃過,虞清擡眼看他的時候,孟元的心有一瞬的停滞。
虞清太美了,尤其是紅妝下的他,美的不可方物。孟元從不覺得自己對他動過心,再怎麽美,始終是個男人,孟元喜歡的是女兒家的溫香軟玉,更何況,作為一個皇子,若是喜歡上男人,如何坐好九五之尊的位置。
而那些不可為外人道的隐晦心思,全都被他隐藏起來,他利用虞清,利用虞家,最後再将他狠狠推下地獄,看着虞清在自己面前淚流滿面絕望透頂的樣子,孟元甚至覺得有一絲快意。
他是至高無上的王,這樣完美的人物,本就應該屬于他,永遠被困在他的身後,所以孟元殺了虞家所有人,獨獨留下了虞清。
此時看着虞清和孟言并肩而立的樣子,孟元覺得心中仿佛堵着一口濁氣,他恨極了,真的恨極了,居然被人像傻子一樣瞞了這麽久,他此刻恨不得一劍斬下這兩人的腦袋。
“看夠了嗎?”孟言站到虞清身前,擋住皇上的目光,“父皇,你好生休養,兒臣拿着聖旨出去辦事了。”
孟言說着不欲再糾纏,牽着虞清的手一起往外走,自始至終,虞清都沒有再看皇上一眼。
兩人行至門口,皇上突然在身後叫道:“清兒,我對你是有過真心的。”
虞清腳步一頓,孟言也停下來,皺着眉扯扯虞清的手,虞清側頭對他微微一笑,頭也不回地對皇上說:“你不配提真心兩個字。”
直到兩人走出禦書房,大門再次關上,皇上也沒有看到虞清的回眸,他跌坐在地上,再也忍不住,咳出一口鮮血來。
從那天之後,皇上便稱病不再上朝,前朝一切事務都由淳王處理,後宮則被淑妃管的死死的。
朝臣或有疑惑的,孟言只道父皇壽宴當天飲酒後又受了涼,故而病倒了,朝臣也不敢再說什麽。
孟言開始着手重審虞将軍通敵謀逆一事,這件事本就是構陷的,當時既是皇上授意,自然草草結案,如今重新再審,方知其中漏洞百出,可見虞家冤屈之大。
閩州候回到閩州後,薛同從崎城回京了,還帶了兩萬的親兵駐紮在京郊,他俨然成了淳王最堅實的後盾,有他協助,虞将軍通敵叛國一案審的格外快。
冬至那天,皇上下旨虞從旸将軍和虞家軍當初乃被小人構陷,實為忠勇之士,即日起恢複虞從旸護國大将軍之職,追封為一等公,虞家軍不再重組,仍歸現有編制管轄。
孟言捧着聖旨給虞清念了三遍,虞清伸手接過,自己又一字一句看了一遍,激動卻又不敢相信,這一刻他等了太久太久了。
當天下午,他們去了虞将軍夫婦的墳前,虞清親口将聖旨念給二老聽,念到後來,實在忍不住哭了出來,他等了這麽久的事情,居然這麽容易,可見父母死的冤屈。
回來的路上,孟言安排下去,給虞将軍夫婦重修陵墓,選了個風水極好的地方,陵墓規格按照一等公的等級來修,孟言私心還給提了好幾個檔次,虞清知道後,默認下來,什麽也沒說。
事情就這樣順利進行着,孟言原本預備等除夕過完就讓皇上退位讓賢,可是一個大雪的夜裏,宮裏傳來消息,說是董懷公公失蹤了。
孟言連夜趕進宮,找到淑妃,問是怎麽一回事。
淑妃緊蹙着眉,道:“你一直派人守着朝陽宮,确保朝陽宮不會有任何人出入,這些日子都相安無事,可是本宮今兒去看,發現陛下身邊貼身伺候的人變了,本宮便問董懷去了何處,陛下卻怎麽都不說,本宮懷疑此中定有緣故。”
孟言眉心緊鎖,沉凝道:“看來父皇不想這樣頤養天年了,你去瞧瞧他手中的虎符還在不在?”
淑妃依言去了,片刻後回來對孟言搖搖頭,擔憂道:“現如今他還能去找誰?”
孟言想了想,“恐怕董懷是出去找陽城軍了,陽城軍是獨立的編制,不屬于任何人管轄,從來只聽皇命,想來董懷定然是拿了虎符和手谕前去求援了,陽城軍有五萬,且戰力不錯,薛同只有兩萬軍,加上京郊大營的,恐怕不是陽城軍的對手。”孟言沉聲道,“最主要,我不想血染京城,淑娘娘安寝吧,我自會處理。”
孟言絲毫不敢耽誤,立刻叫來小滿和薛同,讓他們派人分三路去阻截董懷,并去城門查看還有什麽人今晚出城了,若是世家公子,無論往哪個方向,一律攔截下來,不可放走一人。
一晚上淳王府燈火通明,孟言坐在書房,拿着城門口的記檔,陰沉一笑,“我只當丞相再怎麽樣,也該識時務,沒想到他心裏還是向着父皇,居然派了自己最出色的大兒子出去送信。”
“有把握追回來嗎?”虞清問。
孟言道:“絕不會讓他們見到陽城軍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