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鹹魚的第十四天
時間回溯到今天下午,春生、遲生兩姐妹坐在巷口茶攤上歇腳,這是她們常來的地方,又是城裏,相當于自家門口,誰都很放松。
誰知就那個瞬間,有兩個人拿着裹布消音的木棒,一棒砸在兩姐妹後腦勺,力度掌控非常精準,把人打暈,又不至于一棒子把人打死。兩個小姑娘不過七八歲,輕巧得被人提着放進馬車裏,全程速度非常快,低頭看一眼腳底的功夫,人已經隐沒在馬車簾後面了。
遲生醒過來的時候,只感覺自己身/下十分颠簸,這是高速奔馳的馬車。遲生沒有貿然睜眼或移動,只是借着某一次颠簸把自己的頭側到陰影裏,才小心眯着眼觀察身邊環境。
馬車裏沒有人。以前被古裝劇欺騙,以為馬車是移動房車,事實上,馬車必須在寬闊、平坦的大路上才能快速行駛,車的載重也有限,要速度,就必須降低重量。
遲生感到自己的頭痛得要裂開,可她不敢動,只是把自己手上的镯子悄悄退下來往車廂邊縫隙裏塞。當初去周家,想給點兒東西,結果發現自己不愛釵環,沒法兒給的時候,遲生就有意在手上多戴了幾個細镯子。
沒一會兒,遲生和春生就被拎下馬車,分別橫放在馬背上,又是一陣讓人想吐的颠簸。
遲生借着動靜,讓另一個镯子僞裝出自由脫落的樣子,生怕被發現。好在這批人沒料到一個孩子能如此不動聲色,馬蹄聲又大,都沒有察覺。
遲生試探着睜開眼睛,因為頭朝下,只能看到滿地黃土,然後被飛濺的塵土逼得再次閉眼。
不要怕,不要怕,穿越者是不會輕易狗帶的。
疼痛讓思維混亂,精力無法集中,遲生努力保持清醒,黃桷樹的香味、馬糞、很長一個下坡……遲生努力保持清醒。
不能暈,不能暈,穿越就是最大的金手指。
在某個路口,這隊人停下,遲生和春生被夾在腋下,循着小路摸黑前進。遲生最後看到騎隊的人在馬尾上綁着樹枝原路返回,他們在清理痕跡!
然後,遲生感覺自己被扔到一個平面上不知是床,還是地。
“那些賤皮走狗,反應也太快了。”
“閉嘴,去打水,看着這兩個別死了。”
一陣窸窣過後,遲生感覺自己被喂了一些略帶苦味的水,又昏昏沉沉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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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那兩個綁匪一人靠門、一人靠窗睡着,久久沒有動靜,遲生才警惕得、緩慢得摸了摸春生的臉頰和後腦。和她一樣,春生的後腦勺也腫起一個大包,沒有流血,但腦震蕩也能死人。遲生不敢賭,又悄悄拽下發帶上的小珠子放在床上,只盼着侍衛們偵查能力夠強。
突然,遲生感覺春生的手指在動。
不能出聲!遲生立刻把手放在春生嘴上,她們本就躺在一起,遲生慢慢朝她耳朵吹氣,春生仿佛也懂了,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只是手緊緊握着遲生的手。
兩姐妹都沒有說話,片刻功夫,守在窗邊的那個男人仿佛察覺到什麽,警惕得睜開眼睛,視線巡視一圈,守在門邊的人也很警惕,被這動靜驚醒,卻沒動,同樣警惕的用眼睛巡視。
遲生不知道這樣高素質的綁匪是哪裏來的,卻很慶幸自己姐妹呼吸勻稱,疊在一起的手也自然放松。
頭上的傷不足以支撐遲生一直保持清醒,就這麽時而清醒時而迷糊,被搬動的時候,遲生閉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光,應該是天亮了。
遲生被人用布帶綁在背上,綁匪騰出手握兵器,順着小路走。
就這樣沉默得走了半天,綁匪把他們放在小溪邊的石頭旁,去取溪水。
春生被放下的時候就有意識彎着身體,等綁匪離開,迅速以最小的動靜,取出了鞋底的匕首型的小刀片。刀片很小,春生用綁袖子的腕帶綁住,刀片完全隐藏在自己手心。解開綁帶的袖子自然垂落,剛好擋住手掌。
春生做這些的時候,遲生半睜着眼睛,替春生看着綁匪。
然後春生放風,遲生綁刀片。
休息的時間很短暫,綁匪重新背起他們,沉默得繼續往前走。
遲生很緊張,這次背她的綁匪換到了前面,她感覺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後面的綁匪看在眼裏,神經高度緊張,後腦勺的傷一跳一跳得疼,劇痛無比。
走到一處拐角,這裏樹蔭濃密、雜草叢生,遲生突然聽到後面傳來半聲怒吼……
沒有絲毫猶豫,遲生立刻拿刀片劃破了綁匪右邊的頸動脈,可是她太小了,力氣太小了,綁匪還有餘力把她從背上揪下來,摔到草叢裏。
春生很順利,那個綁匪的脖子被劃開,噴射狀的血、蔓延式的血……原來血落在草地上不是鮮紅的,會發黑,邊緣會凝固。
綁匪死透,春生撲過來,給倒在地上的,背遲生的那個綁匪補上一刀。
“遲生,能聽到嗎?”春生啞着嗓子問。
“春生,疼。”遲生的眼淚這時候才撲簌簌落下來。
他/媽/的,古代也有綁匪啊!
“別怕,我在呢,摔到骨頭沒有。”
遲生試探性移動四肢,沒有被摔斷,只覺得五髒六腑移位,頭特別疼,眼冒金星,哇得一聲,把胃裏僅有的一點兒東西都吐了。
“沒事,我們回去。”
“對,要回去。”春生很冷靜,她看了看遲生被刀片磨破的手掌,割了一條幹淨裏衣給遲生包起來。
走到兩個綁匪屍體旁,摸出他們的面餅和舊獨水囊,自己吃,也遞給遲生。
遲生不知道春生為什麽這樣冷靜,也不知道自己怎麽還吃得下東西,明明剛吐過,她缺本能的、聽從春生安排、強烈的求生意志……或許還有別的什麽吧,不管了,活着,只想活着。
吃了東西,春生把面餅和水囊帶上,抽出兩個綁匪的佩刀當拐杖,刀鞘丢掉。慢慢的,往來的路上走。
春生走在前面,警惕得戒備着。
“點山火,狼煙,求援。”遲生暈的說不出長句子。
“怕先來的是綁匪。”春生回答。
遲生渾身都痛,實在走不動,春生把她綁在自己身上,半扶半抱得往回走。
走到幾乎天黑,兩姐妹才走到之前休息過的溪邊。遲生徹底動不了,她被摔得那一下摔得特別重,現在看什麽都重影的。
春生扶着遲生在小溪邊石頭旁坐下,遲生完全癱在石頭上,強撐着的精神也撐不住,徹底昏過去了。
後來的事情,遲生就都不知道了。
聽說,護衛沿途找來,在溪邊取水補給,聽到草叢中有佩刀相擊的聲音,警惕着撥開草叢,才發現是兩位姑娘。
二姑娘已經昏迷,還發起高熱,幸虧他們早有準備,醫官就在後面跟着,不然等到回城再治療,不知撐不撐得住。
大姑娘還清醒着,交待了前面有兩個綁匪被她們殺了,才放心暈過去。
遲生有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味道熟悉的床上,明白自己得救了,緊張的神經放松下來,各種症狀立刻湧了上來。
反複高熱,反複噩夢,遲生的狀态很差。
府裏的醫官沒有辦法,軍中的大夫、民間的大夫都被召進府中,後來,安國公請來了鐘老禦醫。
鐘老禦醫是蜀中人,老人家八十高齡,亂世中救過太/祖、當今,無數皇親貴胄、文臣武将的性命,乃是大國醫,當世第一國手。若不是他恰巧回鄉,遲生的病不知道拖出多少後遺症。
鐘老禦醫就很有水準,道:“女公子心神不寧,憂懼勞皆有,傷自然好得慢。”
遲生始終惦記着綁架的事情,心裏不踏實。
如此,一直把她當瓷娃娃的安國公才答應把綁架的進展說給她聽。
“倔得跟驢一樣,不和你說就是讓你安心養傷。”安國公嘆息一聲,告訴她參與行動的綁匪全部抓獲,三隊人馬一共二十人,也全部處死了。
“幕後真兇?”
“還沒定論。他們人是土人,各族都有,可兵器不是,土人沒有那樣精良的兵器。”
遲生把自己迷糊記下的線索和安國公說了,得出結論:“是精銳,與侍衛長仿佛。”
“是,所以肯定是借刀殺/人,至于借刀的人是誰,還需要查。”安國公也很疑惑,生活不是演繹話本,出事了有個具體目标可以懷疑。這次的綁架案,下手迅速、簡單粗暴、成功率高,若不是春生遲生異于常人的冷靜和行動力,早被人握在手中當棋子,或者直接殺了。
安國公現在看誰都有嫌疑,府裏大排查幾遍,一時之間,人人都縮緊了脖子。
雖然沒得出結論,但遲生要的就是不被隐瞞的态度,得到祖母每天都派人來通報進展的承諾,遲生終于能安心養病了。
她堅持和春生住在一起,春生在,睡覺都要安穩一些。
安國公做主把她們挪到一起,每天早晚來看一趟,以前忙碌得十天半個月才能見一次的祖母,如今天天見,反而不是好事。
白大人把公務帶回國公府處置,阿溫表兄一整天一整天的陪在身邊。江德停課之後就被家裏人接回去了,現在卻天天往國公府跑。
遲生朦胧中聽到過哭聲,但沒人會在病人面前流眼淚。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可愛們,收藏哦~
不是“書簽”收藏某一章節,而是“文章主頁收藏”整篇文章,愛你!
剛寫完這章,晚上從床上掉下來了!重來沒有掉過!小時候睡老木床,讀書時候高高的架子床,重來沒掉過。晚上摔了,半天爬不起來……這難道是報應嗎?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