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鹹魚的第二十三天
有這樣免費的大熱鬧看,有條件的人有朝晉寧州湧去。
姐妹倆和阿溫表兄結伴,一路慢慢走。
遲生掀開車簾,看着平坦官道旁邊若隐若現的民居,感受着安裝了減震彈簧的馬車,和腳下的簡易水泥路面。再次感謝穿越者太/祖,遲生心中祝禱。
“二姑娘,路上灰塵大,請安坐歇息。”護衛長催馬過來提醒。
遲生笑道:“小齊師父,你別太舊獨緊張了,我只是看看,你們都護衛在身邊,沒事的。”
小齊護衛長就是春生、遲生兩姐妹的武師父、齊将軍的兒子,小齊護衛長上回失職,國公府這邊無人罰他,倒是齊師父狠狠給了他一頓軍棍,和遲生差不多時候下床。
小齊護衛長沒說,只是左右看看,又招呼幾個侍衛變換隊形,把遲生的視線遮住,或者說,遮住旁人窺探馬車的視線。
遲生知道他的好意,讪讪放下車簾。
阿溫見她神色不太好,勸慰道:“齊護衛也是為了我們的安危着想。表妹經歷上次,還願意出門,心性如此堅韌,我都佩服得緊。”
遲生失笑,“阿兄,你就別往我臉上貼金了。咱家地盤上,還能再出幾個不要命的嗎?再說,為了看熱鬧去,可不值得驕傲,別到時候見了父親就被訓斥趕回去。”
“怎會,舅舅通情達理,若有責備,也是關心表妹們的安危。”
春生放下車簾,她本想騎馬來着,剛得了神駿烏駒,新鮮勁兒還沒過呢。可小齊護衛長說什麽也不肯,春生只能遺憾坐馬車。她又忍不住再次掀開車簾一角,垂涎得看着跟在車隊旁的烏駒,到了驿站,應該能騎上小跑一圈過瘾。
“春生還沒死心呢,別看了,再看也不會讓我們在行路途中騎馬的。”遲生笑着打趣。
“我沒看。”春生死鴨子嘴硬,“我看路呢。路上都有小的裂口,露出底下的黃泥,灰塵才這般大。”
“恩,還是水泥粉用得少的緣故,聽聞工坊已經在制,可還是跟不上用量,下回要去看一看。”遲生也嘆息,現在這水泥基本是土法水泥、三合土混用,連“省道”都這麽節約,看見産量真的無法跟上需求。
“馬在這樣的路上跑久了傷蹄子,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動物也是,烏駒神駿,還該奔馳在草原上。”
“也不是沒有辦法。”遲生沉吟片刻,若是用上橡膠馬掌,能緩解這個問題。遲生穿越前的每篇基建文,都要手搓大伊萬、尋找金橡膠,問題關鍵是,哪裏去找。
橡膠樹現在還在南美洲呢,不知道穿越前輩有沒有派船隊出去找,哦,說錯了,是現在的造船業能不能支持跨洋遠航。
橡膠草則遠在西北,安國公府唯一和西北有限系的就是姨媽一家,問題在于這種東西,僅憑文字描述,是不能把橡膠草找出來的。畢竟遲生對它的描述也只知道“和蒲公英非常相似,根部可以熬膠”,多相似?蒲公英在國土上有七十種變種,以及蒲公英在此時也不是規範稱呼,各地有各地的方言,不親自督導,怎麽找?
排除下來,就只剩杜仲膠了。
“想什麽呢,這麽入神。”春生推推遲生胳膊。
遲生往靠墊上一攤,沒有解釋水泥、避震、橡膠、航海業、西北、杜仲膠之間的邏輯聯系,只道:“阿姐想要的,我苦思冥想也得辦到啊!”
春生卻絲毫沒有領情的意思。“又想拿我作筏子~”
路上走得并不急,小齊護衛長還趁機訓練護衛們,演練了幾次突發情況。遲生姐妹作為道具,被教導怎樣配合保護,什麽樣的情況下該怎樣做。
沒見過哪個穿越者日常是練習預防綁匪的!
一走十多天,才到了晉寧州。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今日正是開審的日子,遲生姐妹直奔府衙。
案子從接到狀告,到散發出消息,再到審案,居然只用了一個多月,議論正是甚嚣塵上的時候。白大人審案也不懼怕百姓圍觀,開放了公堂,允許百姓圍觀。
能來圍觀的也不全是百姓,至少擠到前面去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越靠近人群,異味就越明顯。尤其是身着各族服飾和衣着簡陋的人,這些人統稱為邊民和底層百姓。
死魚味兒越來越明顯,幾人都在皺眉,“他們都不洗澡嗎?”春生不悅,“城門口不是有澡堂子,最便宜了一文而已。”
小齊護衛長解釋:“百姓家一文也是要節省着花的,更何況某些部族,并沒有洗澡的習慣。若不用強,只能任由他們。其實已經很好了,國公大人愛潔世人皆知,敢去國公府吃流水席的,至少也要洗個清水澡,沒有體味,才算是體面人。”
至于邊民,就不好說了,中間隔着得并不是習慣,而是風俗。
國公大人愛潔,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有人說這是“女人家的窮講究”,也有人附會國公大人是某某神仙(肯定是女仙人)下凡,如同觀音羊脂玉瓶裏的甘露一樣,愛潔是某種有益的儀式;鐘老仙翁認為愛潔是個醫學問題,贊嘆洗澡是個去病的好辦法。
這是個複雜的問題,光解釋一下底層邏輯就繞繞暈人,更遑論徹底解決問題。
“兩位姑娘、溫公子,還請移步大堂,不與百姓們擠在一處。”小齊護衛建議,不僅是異味,更為了安全。
幾人從善如流,着人去禀告白大人,不一會兒,就被安排從側門進入。小厮知道他們是來看稀奇的,直接領去了正堂旁邊的屋子。
屋裏已經有幾個人了,不管着漢家衣裳還是土司服飾,都不再有臭味。夏季雲南有多熱,若不是一天三回洗澡,身上總有汗味兒。
見她們姐妹進來,幾人都起身行禮。
“不必多禮,我們姐妹與諸位一樣,也是關心此案。大家不必拘束,安坐聽審就是。”春生出面交際,幾人還是一一上前通名,把尊位讓出。
自有侍衛上前擺了坐墊,幾人才落座,來上茶水的侍女給他們用的茶盞也與這些人不同。
倒沒有人義憤填膺,自家親爹/親舅舅做主官,怎麽就不能有這點兒照顧了,這都算不上照顧。
門窗全開,遲生看到遠處正堂上,一位身着華服的年輕公子站着,這應該是傳說中害死人命、奪人家産的山瑤族某位小頭人;跪在地上身形瘦弱、衣着簡陋的小姑娘,就是千裏奔逃、擊鼓鳴冤的苦主。
雖說案子還沒審,這樣鮮明的對比,人是天然同情弱者的,仿佛人們心中已經對這個案子下了判定。
白大人一拍驚堂木,衙役們齊聲呼和,外頭看熱鬧的都閉嘴禁聲。
“盤四妹,你狀告族長一家,殺害你父母、霸占家産,又派人追殺你們姐妹,可屬實。”
“是,小女子被族長一家逼得走投入路,聽聞大人青天之名,才千裏來投,求大人為小女子做主。”
“大人,她誣告……”
白大人一拍驚堂木,“不要随意插話,還沒問到你。”
年輕人一噎,乖乖閉嘴,他家也是一支小部族,祖父身上還有朝廷賞賜的官位,早知道就該穿官服來的,這樣在堂上還能有個座位。不行不行,這點兒小事,怎麽能勞煩祖父出面,豈不是給她臉面了。自己出面,也是站着聽侯問詢,不像這賊奴跪着。
“問案子就說案子,一件一件審清楚,不要随意發揮,不要咆哮公堂。明白嗎?”白大人又重申了一遍規矩,才開始審案。
“先審盤金童之死。”白大人語氣平淡沒有起伏,聲音卻響亮堅定:“盤四妹,你狀告族長一家害死盤金童,可有證據?”
“我阿爹是跟着族長家的馬隊出去的,他們說是失足跌下山崖而死,可那條路是走熟了的,我阿爹身子健壯,還帶着幫手,哪能那麽容易就跌死。再說,那麽多人同行,就眼睜睜看着嗎?定然是他們想要霸占我家家産……”
“也就是說你沒有證據。”白大人打斷,問小頭人,“你怎麽說?”
“大人,冤枉,每年都有人跌死,也是走慣山路的老獵戶、老把式,他們也被人害了嗎?盤金童能有幾個銅板,值得我家謀劃?是我家馬隊看在同族情面上讓他跟着走,照應他呢。跌死的怎麽救,一錯眼人就掉下去了,神仙也沒法子,沒想到盤四妹這賊奴……”
“雙方都是一面之詞。”白大人又打斷,“來人,傳仵作。”
一個年老的仵作進堂來,行禮之後,簡單說了盤金童的屍體檢查情況。“确實是高處跌落而死。此案重大,仵作房的老把式們反複核查了三遍。”
“就算是跌死的,也不一定沒人害阿爹,要是他們推的呢?”盤四妹立刻反駁。
“傳證人。”白大人又一拍驚堂木,第一個證人走出來。
“回大人,小人雖是領隊,要前後照應所有人,可盤金童不是咱們的人,是看在同族份上容他一起走的。小人當時在前頭開路,聽到驚呼趕過去,連他跌下去都沒看到,只看到坡底下的屍體。”
第二個證人走出來,“奴只是牽騾子的。”
“看見盤金童掉下去了嗎?”
“沒,聽到聲音了,後來遠遠見過屍體,坡下一塊大石頭,全是血。”
陸陸續續有證人進來回話,當日有機會目睹舊獨盤金童跌死的那隊人馬全都被叫進來一一問話。白大人很有審問技巧,單獨、反複詢問某人,這些人都是不甚有見識的最底層平民、奴隸,剛開始還記得禮儀或者主家叮囑,被高官反複問幾遍,就只能說出自己記得的幾個細節。有奴隸麻木得根本沒去關心死人與否,主家之前叮囑的要說盤金童是自己跌死的都忘了。
如此問過一輪,堂上只留下領隊、盤金童的長随、第一個滑下山坡查看盤金童傷勢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請用詠嘆調讀:收藏啊,你的名字是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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