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回玄天宗（二）

關于城主府發生的一切, 符淩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盤腿坐在床上，閉着眼睛，并沒有真正的休息, 而是在感受那日在天火閣幾個弟子身上中下的攝魂咒。

攝魂咒是個非常奇妙的東西, 中咒之人并不會察覺到自己的變化, 施咒者可以随時控制中咒之人, 使其失去意識，變成自己的耳目。

這個咒語是符淩前世自己創的, 獨一無二，也因為其功法太過于詭異, 被稱為邪術。

符淩認為邪不邪完全在于使用咒法之人, 就像是一把劍，惡人殺人, 好人救人，這跟劍并沒有關系，跟鑄劍的人也沒有關系，有關系的是用劍之人。

可世人皆因為這攝魂咒之法太過于駭人，便将這術法打入了邪術一流，當然，也免不了在符淩身上再添上一筆。

那時候，他就不在乎這些個閑言碎語, 更不用說現在的他了。

這攝魂咒一旦中下, 只要修為不在符淩之上，他便能輕易控制, 更何況他魂識強大，便是越級控制，也不是不行。

符淩選的這幾個人全都是築基期的小弟子, 控制起來，那便是綽綽有餘了。

閉上眼睛，再睜開，眼前便出現了一座黑暗的地牢。

符淩眼神掃過四周，這裏昏暗無光，陰冷潮濕，四周皆站着巡邏的弟子。

他左右看了看，兩邊全是看不到頭的通道，黑漆漆的，連個燈都沒有。

就在這個時候，從盡頭走來一群人。

“換班了，換班了……”

為首的人手裏舉着一個火把逐漸走近。

“阿福，你怎麽站着不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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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拍了拍符淩的肩膀。

他回過神，有點不同于往日，只是淡淡地回了句：“這就走。”

同伴覺得阿福這模樣跟平日不同，又說不出哪裏怪異，就覺得他全身都散發着一種冷飕飕的氣勢。

但是，他并沒有多想，只是打着哈欠轉身離開。

符淩也轉身跟上他的步伐。

左右皆是一間間牢房，因為天色太暗，看不出來牢籠裏是什麽。

他雖然控制這具身體，但是并不能釋放神識，查探究竟，只能控制他的意識，所以一時間也看不出這裏面究竟是什麽東西。

随着往外走去，前面漸漸明朗起來。

“總算是換班了，天天在這鬼地方，早晚憋出病來。”

“噓，你不要命了，瞎說什麽話？”

有兩個同行的弟子忍不住小聲地抱怨了幾句，随即又被壓下。

照這麽來看，這天火閣對門下弟子管教的頗為嚴格啊！

就在符淩即将走出地牢的時候，一陣鐵鏈拖拽的聲音突然從左邊傳來。

他下意識地看過去，在火把微弱燈光的映照下，一瞬間，他瞳孔微縮。

這是一張幾乎看不出原來面貌的臉，皮膚發黑發紫，雙目凹陷，臉頰卻腫大，尖銳的牙齒從嘴角兩旁長出，鼻子更是已經爛了一般。

這東西嘴裏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看樣子，竟是不能說話。

“阿福，你今天怎麽回事，還被這玩意給吓住了？”

同伴見他不走，忍不住推了他一把，甚至還嘲笑道。

符淩呼出一口氣，淡淡回道：“突然冒出來，沒準備。”

同伴催促着他往外面走：“這些個東西還不知道能活到什麽時候呢，怕他作甚？”

符淩驚異道：“為什麽？”

那人笑道：“你這忘性怎麽這麽大？前段時間送出去那麽多，不記得了？”

符淩沒再多問，只是腦海中卻是有一個不可思議地猜測。

如果他的猜測是真的，那天火閣未免也太膽大了些。

順着地牢出去，周圍便亮堂了起來，雖然還是黑夜，但是外面多了不少燈籠，比起地牢實在清楚的多。

符淩看了看四周，這地牢位置倒是非常的隐蔽，周圍還布了陣法，算是相當重要的地方了。

天火閣占據了西山的北角，地盤很大，符淩跟着他們走了很遠才回到住的地方。

要說這裏弟子的條件還算不錯，一人一間卧室，互不影響。

符淩進了以卧室後便靜靜地聽着周圍的動靜。

等了約莫半個時辰後，所有的人都已經休息了，他這才悄無聲息地打開了門，面色從容地出去了。

這會已經是淩晨了，周圍巡邏的弟子依舊不少，就像厲琛說的那樣，這裏并不太容易混進來。

要不是他及時中下這攝魂咒，當真是有點難度。

回憶着剛才一路走過的地方，符淩順着原路又摸回了地牢附近。

只是恰巧有弟子經過，一下子叫住符淩。

“喂，你是幹什麽的？”

符淩轉過身，那人看見他明顯松懈下來。

“阿福，原來是你啊，不是已經換班了嗎？又來幹什麽？”

符淩頗為憨厚地撓了撓頭：“我東西掉了，是塊玉佩，我娘留着給我娶媳婦的。”

他憨憨一笑，像極了平日裏阿福的樣子。

那個巡邏的弟子說道：“娶媳婦？咱們可是要修煉成仙的人，等你将來變成厲害的人物了，還怕沒媳婦不成，一個玉佩算什麽？”

符淩低着頭，有些不甘心地說道：“這可是我娘留給我的。”

“行了行了，明天等你換班的時候再找吧，你都出來了，我也不好随意再将你放進去，要是宗主發現是要怪罪我的，我跟下面的弟子說一說，要是誰看見了，就還給你，趕緊回去吧！”

“行，那就先謝謝了。”

符淩說完，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沿着原路返回。

只是返回的時候，卻是忍不住撚了撚手指。

這地牢外的陣法已經被他給改動了。

回到這個阿福的弟子住的地方，閉眼睡下，符淩便抽身離開。

天火閣存在太多的問題，一時間難以查探清楚，而且不宜操之過急，萬一打草驚蛇便不好了。

解除咒語的符淩有些疲憊的睜開眼睛。

這攝魂咒雖然好使，但是卻是極為消耗靈力。

他嘴唇都有些發白，靈力過度消耗引得他腦殼都發疼。

符淩将今日所見記載在玉簡裏面，防止忘記什麽細節，便閉着眼躺下休息了。

天亮之後，他便要返回玄天宗，看看那些個正道人士即将有哪些動作。

而此時，城主府後山，那個冰冷至極的山洞裏，厲琛跪在床邊，目光複雜地看着床上躺着的這個男人。

“師父，一段時間未見，您的魂燈倒是燃的更旺了，可是我找不到您的魂魄了。”

“徒兒無能，未能取到回魂草，還落得一身傷，讓您丢臉了。”

厲琛像個孩子一樣，靠在床邊，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符淩的軀體。

“您知道嗎？我收了個徒弟，算是您的徒孫，他是個很奇怪的人，身上有很多秘密，原本我只是想看看這些個秘密是什麽，可是現在我又不想知道了。”

“因為……我心悅他。”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厲琛的面容堪稱是史無前例的溫柔，眼眸中都帶着化不開的溫情和寵溺。

“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産生這樣的感情，他護着我的樣子既讓我心疼，又讓我震驚，除了您以外，他是第二個人覺得我是需要被保護的人。”

“世人皆以為我冷情冷性，天下無敵，可是師父您知道的，我就是個膽小的孩子，只是不得不強大，不然我那什麽來守護您留下的冥石山呢！”

厲琛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少見的疲憊湧上面色。

人前他永遠都是那個強大不倒，天下第一的魔尊，傷痛苦難只能全都放在心底，可事實上，一開始他也只是個吃不飽穿不暖，需要被人呵護的孩子而已。

“師父，可能有些日子我不能來見你了，冥石山有難，我必須回去，守住您的基業，您放心，他們誰都動不了我們的家。”

說完，厲琛對着這軀殼恭敬地磕了三個頭。

他站起身，背脊挺直，面色冷峻，又是一如既往，刀槍不入的模樣。

“等事情結束後，我帶着他來見您，您一定會喜歡他的。”

躺着的軀殼喜不喜歡，誰都不知道，但是活着的那個靈魂，這會心裏是非常的不喜歡。

符淩休息了兩個時辰，等到天完全大亮的時候，給齊瑞和暗七傳了個簡訊，也沒跟厲琛報備，就自行禦劍回了玄天宗。

倒不是不想打招呼，而是一旦見面，他會忍不住追問山洞裏那個藏着的人是誰？

可是厲琛到現在都沒有主動跟他提起過。

符淩有他自己的驕傲，就算是喜歡，他也幹不來倒貼這種事情。

更何況，那人心裏第一位還不是他。

總而言之，他心情複雜地回了玄天宗。

此時的玄天宗已經來的很多各大宗門的弟子。

符淩沒有驚動任何人，一個人悄無聲息地回了北海山頭。

走之前他都沒來得及給彭正交代些什麽，只是留了一部适合他的功法，留給他自行修煉，就是不知道現在練得怎麽樣了。

北海山頭的那個陣法是厲琛所設，旁人進不來，四周隔着海水，不會禦劍也下不去。

以彭正的修為，肯定下不了這個山頭，不知道這個小傻子知不知道進山找吃的。

從那次他在山頭找不到活物之後，厲琛就放了不少動物在林子裏，有公有母。

這樣也不用擔心哪天被他給吃完了。

符淩落在山頭，踱步上去。

山腳下就是彭正所住的地方。

他擡眼看過去，那裏已經有一間像模像樣的屋子，周圍還圍上了籬笆。

符淩走近，這小院子裏種了些蔬菜，最關鍵的是，竟然還有幾只雞在院子裏跑來跑去的。

看來，他之前的擔心完全就是多餘的。

符淩倒是忘了，在把他接來之前，彭正就是負責菜園子的。

他正想着，卻是聽到匆忙而來的腳步聲。

符淩回頭一看，彭正手裏拎着一只剛剛獵來的兔子，正驚喜地看着他。

“洛玄？啊……那個，師父，你可算回來了。”

符淩看着他手中那只肥碩的野兔，不知怎麽的，就覺得有些餓，明明已經辟谷這麽久了。

彭正看了看符淩的表情，竟然陰差陽錯的猜出了他心中所想。

“師父回來想必也累了，不如坐在這等一等，我将這只兔子烤了，我手藝可好了。”

比起之前那個只知道畏畏縮縮，還膽怯的彭正，眼前這個脫離了山腳下那群人欺負的小夥子看起來開明多了。

符淩想着這會時間尚早，倒不如留下來吃一頓，順便查看一下彭正的修為，便沒有拒絕，安靜地坐在了院子裏的小石凳下面。

彭正處理食材的速度很快，沒一會便在院子裏架起了烤架。

鮮嫩的兔肉在明火的烘烤之下發出滋滋的聲音，一層層油脂滴下，濺起層層火花。

符淩看着這個，不由自主地想起來他在小秘境的第一個夜晚，遇到淩辰的時候。

那時候，他并不知道淩辰就是外面人人懼怕的魔尊，只知道這個年輕人救了自己，所以便以一塊狼肉作為報答。

可是到最後，那肉還是被自己給吃了。

想來那時候，他就對厲琛産生了不一樣的興趣，只是自己尚未察覺而已。

他想着想着便入了神，直到彭正将兔肉送到他面前。

“師父，您嘗嘗。”

符淩回過神，覺得自己有些瘋魔，看什麽都能聯想到那個人。

眼前這塊烤的外焦裏嫩，鮮香酥脆的兔肉，讓他忍不住就有了胃口。

只是，他還是提醒道：“我不是你師父，也不想當你師父，帶你來這裏，修行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彭正的面色有一瞬間的僵硬，随即笑着說道：“我心底将您當做師父，要不是你，我還天天被他們給欺負呢，哪能像現在這麽舒坦。”

符淩搖搖頭：“那你就将這個想法留在心底，別說出來。”

他再也不想收徒了。

彭正也不灰心，舉着兔肉坐在了符淩的下手，看着他笑道：“快吃吧，待會該涼了。”

符淩倒是不客氣地大快朵頤起來。

而遠在滄州，正在部署計劃的厲琛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在一扇銅鏡前施了法術。

揮手間，北海山頭的景象便緩緩地出現在銅鏡中。

畫面裏，符淩坐在一棵樹下的石凳上，手裏舉着兔肉，正吃得開心。

而他身邊坐着那個曾經跟他同處一室的室友。

厲琛覺得有些上火，一股無名地怒火湧上心頭。

然而，這還沒結束，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什麽往事，符淩竟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鏡子裏少年絕美耀眼，笑起來的模樣更是讓人移不開眼，彭正一雙眼珠子幾乎都快粘到符淩身上了。

這種笑從未在他面前展現過。

厲琛眯着眼，背在身後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眼前的銅鏡剎那間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支持，麽麽噠！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符淩：你不說我怎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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