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當晚,大牛借着月黑風高之際,爬進楊家圍牆。
楊尚仁躺在床上,似睡非睡,隐約聽見屋子裏有動靜,急忙摸索着下床,順手在門邊操起一根木棍子,來到堂層,屋子裏空無一人。正在這時,大牛的黑影翻過楊家圍牆跳到一邊的小麥地裏,躬身迅速跑開。
楊尚仁瞅了一眼女兒的房間,門開了,楊雙燕睡眼醒松。
“爸,什麽事?”
“沒事,可能是貓。你去睡吧。”
院子裏,黑暗中楊家的狗來福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不停地抽搐。
%%%%%%%%
林如娣分工了,分在省城一家大國企的辦公室,林家上下好開心。恰好暑假林昊攜妻子和兒子多多來省城玩,熱情地邀請林如娣到河塘村去看一看,加之方強要給學生補課,她無所事事,也想看看姐姐曾經生活的地方,就帶上畫夾随同哥哥林昊他們一家來到了河塘村。
這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林如娣在河塘村學校後面的山坡上寫生,一個穿着小馬褂的男孩揮舞着一根小棍子跑來,大聲說:
“雙燕姐,沒想到你還會畫畫?”
來人正是陳美麗的兒子小石頭,他看着林如娣穿的牛仔服,抓耳撓腮:“你穿這種衣服我差點沒認出是你。”
“你認識我?”聽對方這樣說,林如娣馬上想到她的孿生姐姐。她一把拉住小石頭的手,“告訴姐姐,你是不是還知道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姐姐。她在哪裏?她叫什麽名字?”
石頭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正在這時,陳美麗走過來目光掃過林如娣手上的畫夾身上的衣服,愣了一下不由分說拉起兒子的手就走:“怎麽一有空你就偷跑出來玩。”石頭不解地看着母親:“媽媽,雙燕姐說有一個和她長得一樣的姐姐。”陳美麗一巴掌打在兒子的屁股上:“回家去,忘記我以前跟你說的話了嗎?”
她們說的話,林如娣一句也聽不清,她緊追了兩步:“阿姨,你好,能向你打聽個人嗎?”
陳美麗卻全然不理會她的話,拉着兒子的手一陣風似的往家趕。林如娣嘆息一聲,抄起地上的畫夾,卻沒有心思繼續畫下去。
Advertisement
吃晚飯的時候,林如娣提起這件事,林昊想了想,“你說的這人就是陳美麗,三妹如娅曾經吃過她的奶。”
“那她一定知道姐姐的下落。”林如娣迫切地說,“我們吃完飯就去找她好了。”
“沒用,她不會告訴我們的。我和爸媽去求她,可她總是說不知道。”小青接過林昊的話嘟嚷道:“我想她要是願意說的話,她早就說了,現在她看見我就走得遠遠的。”
原來她就是陳美麗?
林如娣聽母親不止一次念叨過這個名字。她咬了咬嘴唇,想了半天,“對了,她兒子,我們找她兒子。”
“我嘗試過,可小石頭的嘴比她媽還鐵,咬死自己不知道。”林昊無奈地說。林如娣并不氣餒:“哥,你明天把他喊來學校,讓我來試試,我第六感覺他一定知道的。”
“行,明天我讓人去喊他。別說了,飯都涼了。”
第二天,林昊差人悄悄找來小石頭卻是一問三不知。
陳為傑被公安抓走了,楊雙燕的心一直揪着放不下。這些日子她就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大家都在傳陳為傑回不來了,可能要牢底坐穿,弄不好還要被槍斃。一個月眼瞅着就快過去了,楊雙燕再也坐不住,這天一大早便匆忙來到新平縣城柳玉珍表哥家,讓表舅去打聽一下他到底犯了什麽事。
本來楊雙燕也想跟表舅一道去,可表舅媽身體不舒服正在家裏打點滴,楊雙燕只好留下來陪她。可表舅出去快一上午了還沒回來,楊雙燕在廚房裏弄吃的,心就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她不時去門口張望,一幅失魂落魄的樣子,看着形影孤單的她,表舅媽不由得想起當年柳玉珍抱她進家門的那一幕,想起死去的柳玉珍,再想起楊尚仁蒼老的臉,忍不住長籲短嘆。再想她離婚,卻是被陳為傑抛棄,一時間怒從心頭起,大聲罵道:
“陳為傑是什麽東西,值得你為他這樣?”
楊雙燕知道她離婚後,表舅媽對陳為傑意見很大,不知道罵過他多少次,就是今天來一聽為了陳為傑,開口就罵了。聽她又要開罵,楊雙燕急忙應道:“以前我就提醒過他不能這樣,你看果真出事了。要是大為真被抓,那外婆怎麽辦,都快一個月了,她非急死不可。”
“快別提他那個外婆,想起她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你不會好了傷疤忘了痛,我還真就不明白你急什麽,再說了你跟他們家現在沒有一點關系,想想他們以前是怎麽對你的?陳為傑合該被抓起來,槍斃才好,這就叫報應。” 表舅媽一臉的不悅。
“也不能全怪他們,我也有錯,誰讓我不會生小孩子呢,我真的不怪他們。”楊雙燕放下眉眼。
表嫂欲言又止,雙方一時無話。見表舅進來,楊雙燕迫不及待地問:表舅,怎麽樣?表舅喝了一口水:放心,沒事了,是鄉裏有人舉報,問題都搞清楚了。再說了縣委領導好幾個都找陳為傑看過病,特別是縣長,他姑娘那次騎摩托車摔下來,醫院說要把腿給鋸了,沒有陳為傑家的跌打王,她早就變成殘廢。我去找縣長,縣長還提這件事呢,他已經給公安局打電話,估計不會有太大的事,只是要交罰金。我想罰金一交,他明後天就會回家的。一旁的表嫂則叫了起來:只交罰金,這不太便宜了陳為傑那小子!起碼應該關他一年半載才對頭!
楊雙燕又問:“那他的行醫執照吊銷了嗎?”
表舅笑了笑:“沒有,只是罰金數額不小。”
“你瞎操什麽心呀!他陳為傑樣樣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錢了。” 表嫂沒好氣地說。
楊雙燕習慣性地咬了咬嘴唇。
這天傍晚,楊雙燕回來卻發現家中裏三層,外三層到處站滿人。她驚慌失措地撥開人群,卻見父親楊尚仁仰躺在床上,眼睛大大地睜着,口邊挂着長長的白沫,手捂着肚子,模樣十分的痛苦。床邊有一個碎裂的酒杯。
“爸你怎麽了?”楊雙燕撕心裂肺叫着喊着撲了上去。
“我出門的時候你還好好的,怎麽這一會兒的功夫就變成這個樣子?爸——”
楊尚仁抓緊女兒的手:“雙燕,你哥,你哥埋在姚安縣——新橋蘋果山烈士陵園旁邊的山坡上,還有——還有,爸——對不起你,爸還想告訴你,你的親——”
楊尚仁頭一歪,再沒有醒過來。
“爸,你醒醒,你不能扔下我一個人不管,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