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自從老伴柳玉珍走後，看着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楊尚仁也動過告訴楊雙燕真實身份的念頭，他總覺得一直對她隐瞞事實對她不公平，但又怕由此失去她。他始終忘不了他們把她抱回家柳玉珍娘家的人的忠告：因為沒有血緣關系幫人家養孩子很難養得家。這些年，他和妻子改了名字東躲西藏，說白了就是怕将來有一天林家後悔又找上門來把雙燕帶走。

這十多年來，他和老伴對她付出那麽多，他們對她一直比對親生兒子楊洋還好，想當年楊洋讀書也很成器的，他們卻沒有讓他繼續讀下去，而是讓他十七歲高中還沒畢業就辍學去礦山接他班掙錢養家。楊洋的死他們老兩口一直都很愧疚。楊雙燕和陳為傑離婚姻後形單影只，讓她再找個好人家嫁出去又一直沒有遇到合适的，真要把她身世告訴她楊尚仁覺得很矛盾，柳玉珍表嫂的話他記憶猶新，他何嘗不怕楊雙燕知道自己的身世棄他而去，只好再等等瞧，只是沒想到這一等就再沒機會親口對她說。

楊尚仁喝酒毒發時他最想的就是這件事，但沒想到一發就不可收拾，他真是死不瞑目。

聽大家七嘴八舌議論說楊尚仁是自殺，楊雙燕一百個不相信，出門的時候他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變成這個樣子？看着地上打碎的酒杯，她認定是有人投毒。電話打到縣裏，縣公安局派人連夜來到楊家，因為進來的人太多，沒有留下實際有意義的線索。但基本可以确認楊尚仁中毒而死，摔在地上的酒裏發現了過量的老鼠藥，他正是喝了有毒的酒才被毒死。

楊家廚房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泡着各種各樣的酒，公安局的同志一一打開，最後從大瓶裏所剩不多的酒裏找到了濃度較高的老鼠藥。據楊雙燕說她爸一星期前還喝過這藥酒。公安由此判定，毒藥應該是在這一星期之內放進去的，他殺的可能性愈加突出，而且還是蓄意謀殺。但光憑他楊尚仁一個糟老頭子，什麽人會這麽無聊去殺他呢？殺人的動機是什麽？

大家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因為楊尚仁中毒死亡調查首先從酒開始。

楊尚仁腿受工傷後，一到刮風下雨就疼痛難忍，幾乎每頓都要喝幾口，平日喝得不多，喝也只是喝商店裏劣質的散裝酒。楊雙燕和陳為傑結婚後，陳為傑隔三插五都給他帶些好酒，他也就得閑就喝幾口，時間一長他嗜上酒漸漸産生了酒瘾。陳為傑和楊雙燕離婚後沒了經濟來源，只能靠幾畝薄地為生，買瓶裝酒他覺得貴，就又喝上商店裏劣質的散裝酒。酒買回家他總是喜歡往裏面放點東西比如梅子、酸木瓜、桂花、枸杞等等不一，家裏最大的酒瓶則是按陳為傑開具的處方配制而成的專門治風濕的藥酒，只是沒有及時往裏面加酒，酒所剩無幾瓶子裏的藥材暴露出來，老鼠藥正好放在這個瓶子裏，想必是楊尚仁老腿風濕病發去喝酒才不幸中毒身亡，既然酒是陳為傑配制的，公安局順藤摸瓜找到陳為傑。

陳為傑是在家裏從病人堆裏被公安帶到村委會的。

一聽楊雙燕的父親暴死，他臉都白了：怎麽會這樣？再聽到是喝了他配制的藥酒，随即大聲嚷嚷：怎麽可能，那藥酒我爸又不是今天才吃，他都喝了好多年了，是治他風濕病的。怎麽會有毒，你們會不會搞錯，那藥酒我家裏現在就有，我外婆也在吃的，絕對不會有毒的。

公安局的人沒理會他的話，盯着他的臉，問他最後一次去楊家是什麽時間？陳為傑愣了半天說：我怎麽可能記得，讓我仔細想一下，應該是在我和雙燕沒有離婚前一個月。公安又問：那你和她是什麽時候離的婚？什麽時候？陳為傑抓了抓頭發，想了半天才說差不多快半年了。

公安盯着他眼睛又問：“你們為什麽要離婚？“

他頓時低頭不語。在公安的再三追問下才不得已冒出一句：感情破裂。沒想到公安直接問：為什麽？陳為傑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是她提出離婚的，你們去問她好了。

審訊半天，沒有問出個所以然。

其實有關陳為傑為什麽和楊雙燕離婚，事先公安就問過楊雙燕，也問了村子裏面的人。

顯然陳為傑殺楊尚仁動機不成立。

Advertisement

誰是兇手？

公安局私下走訪了幾家人，也問過雜貨點賣酒的人，但找不到一點實際有價值的線索。也有人提到村長的兒子大牛，還提到他想欺負楊雙燕被楊尚仁用木棒追趕越牆逃走一事，也提到後來大牛被外鄉人暴打一事，公安即刻來到村長家，卻被告知大牛一個月前就出外打工，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後又調查了一些人，都說好長時間沒有見到大牛，如果說他一個月前就離開了村子，那他也就沒有作案時間。

公安在村子裏查了兩天沒有查到什麽，備了個案就撤走了。

%%%%%%%%%%%%%

林昊送林如娣在新平縣城轉車。

汽車站，林如娣看着售票口上挂的牌子：新平至上灣村，突然想起了于志國，“哥，我想去看看我同學的男朋友。”

“他在新平哪個單位工作？”

“市第二監獄。他沒有工作，他是一個犯人。”她小聲說道。

“犯人？”林昊瞪大眼睛，“四妹我看你還是不去的好，犯人，你朋友怎麽能交這樣的朋友，你不能跟這種人打交道，聽哥一句話離他遠點。”

“可他是我大學裏最好的一個朋友的男朋友。我的這個好朋友已經不在人世，臨終前她囑托我去看他。我們先坐上車，等會兒我慢慢告訴你我同學的事。”

于志國是姚苒的朋友，姚苒在世時林如娣就一直對他抱有好奇，姚苒溫柔可愛，還是一個大學生，卻想不到她竟然有一個這樣的朋友，一想到他的固執還有那三個字“為什麽？”

林如娣早就想來看看他的廬山真面目，她曾經把他想象成滿臉橫肉，皮膚粗糙，鼓着吓人的大眼睛，說話粗聲粗氣的一個人，因為在電影裏她看到的犯人都差不多這個模子。可當林如娣第一眼看見于志國，她就傻了：她眼睛裏分明映照着一張年輕、英俊、倔犟而輪廓分明的臉：于志國鼻直口方，身材适中，惟一的不足是他皮膚發紅，是那種被太陽曬成的古銅色，但更顯男子氣概。最引人注目的是國字型臉上那雙深邃而憂傷的眼睛。

她頓時對他産生了幾分好感，她甚至于忘記他是一個在押的勞改犯。

#####新人求票求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