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林如娣打量着于志國身上那洗得發白的勞動布衣服，沾染紅泥的綠球鞋突然想起姚苒，想起姚苒說他已經考上了大學，只是因為她才沒能上大學。要是他能讀大學，他和姚苒本是多好的一對，可惜天不遂人願。

而此時于志國腦子紛亂如麻：他們是誰？

是不是管教弄錯了。剛才在果園幹活聽到傳喚說有人來看他，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他父母，這麽多年過去他們從來就沒有來看過自己一次，再過92天自己就要出去了，莫非他們肯原諒自己改變了主意。

來的路上他就想問管教是誰來看他？卻又不敢冒然開口。

由于太激動，他這一路手腳都在莫明地亂顫，心則狂跳不已。

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來人竟是兩個陌生人!不覺在心中失望起來。他細細打量了林如娣和林昊，努力地想着他所有的朋友和同學卻又不得不一一排除，他蹙緊眉毛暗自思忖：莫非是找錯對象？他的心沉了下去，一臉詫異地坐在對面的板凳上。

“你就是于志國？”見他點點頭，林如娣微笑道：“我叫林如娣，他是我哥林昊。我是姚苒大學的同學。”聽到姚苒的名字，于志國的眉頭抽動了一下随即低下頭。

原來如此。

“早就想來看看你，你在這兒好嗎？”林如娣笑望着他。

于志國卻一直低頭不語，他覺得眼睛熱熱的，鼻子酸酸的，他怕一出聲淚就流出來，更擔心自己還能不能發聲。

林如娣本來想跟他聊姚苒的事，但不知道從何談起，更怕對他的改造不利，她也就把到嘴邊的話咽進肚子中。

見他一直低頭不語，她也找不到合适的話說。想起自己給他寄過書，想問他看了沒有？又覺得太唐突，怕對方誤會。因為無話可說，她開始後悔來看他，她覺得他一句話不說好尴尬。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在他們眼前迅速的溜走。

于志國一直保持沉默，甚至于連頭都沒有擡一下。林如娣也不知道再說什麽，雙方僵持着十五分鐘很快就過去，監獄管理人員推開門進來：“于志國，探視時間到。”于志國立馬就站了起來，一句話不說迅速出了門。

“這些東西是給你買的。”林如娣提起桌子上裝有水果和糕點的袋子追出門，于志國卻不理不睬。

“于志國，提着你的東西。”管教大聲命令，于志國打住步子說“是。”轉身接過林如娣手上的袋子看都不敢看她一眼便低着快步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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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娣和林昊默默地走出監獄的大門，一個幹部模樣的管理人員微笑着從裏面追出來，“你們倆是來看于志國的？”

“嗯。”林如娣點了點頭。

“你們是他什麽人？”

“他朋友姚苒是我的同窗，我們在一個學校讀書。”林如娣解釋了一句又指着身旁的林昊：“他是我哥，他陪我一道來的。”

管教感嘆萬端：“你們能來看他可真是難得。他在這裏都快六年了，今天第一次有人來看他。”

林如娣十分的意外：“你是說他關在這裏六年沒有一個人來看他，他父母也沒有來過？”見管教點點頭，林如娣長籲一口氣突然覺得于志國真可憐。

林昊多了一句：“同志，于志國他犯了什麽罪呀？他家裏人都不願意來看他。”

管教嘆息一聲：“流氓罪。“

林如娣瞪大眼睛：“什麽？“

管教又是一聲嘆息：“時間過得真快，一晃就快六年，記得他來的時候才剛好十八歲，文質彬彬，一臉的書卷氣，任何人都不會把他和一個被判七年刑的罪犯聯想在一起。剛進來一度輕生過，幸虧我們發現的早。”

林如娣想到寄給他的書，忍不住問：“那他知道姚苒的事嗎？”

“他知道！得不到姚苒消息的那幾天他差不多快要瘋了，後來我們知道情況，打電話給學校才知道姚苒的事。于志國知道這個噩耗整個人的精神狀态陷入崩潰的邊沿，他大病一場。我們給他做了很多思想工作，好不容易才挺過來。他在這一貫的表現都不錯還立過功，救過一個人，減去一年的刑期。”

“哦，姚苒生前總是給她寄課本和試卷，他在這看不看？”林如娣想了想問到。

“看，他天天都看，全部認真看完。他現在是一個沒有文憑的大學生，在這裏勞教的人都喊他秀才。對了，他在我們《新苗報》上發表了好幾篇文章。你們來看他，他一定很高興。”

“他一句話都沒有說。”林昊插話進來。

“是嗎？他平日很少說話的。你們來了可能他太激動說不出話來。對了，10月3日他就要出獄，我們已經通知他家裏，也不知他父母能不能原諒他來接他回家。

“10 月3日。”林如娣重複一句悄悄記下這個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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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在方強的陪同下，林如娣來到坐落在山坳裏的潔聯達化工廠報到。

工廠有六千職工，生産區和生活區分開，生活設施一應俱全，這兒有商店、有學校、有公園、有電影院、有俱樂部、有游泳池、有運動場，還有全市最好的足球場，到處是花壇、草地和梧桐樹，但工廠四周群山環繞獨門獨戶，處于一種相對封閉的狀态，對于一向喜歡熱鬧的林如娣來說則大失所望。

一進宿舍門，林如娣把包一扔，就大罵方強是騙子，說什麽騎自行車就可以到他所在的學校，實際上這兒離城這麽遠坐車都要一個小時！說到這眼淚涮涮直流。

方強急得搓手跺腳，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好擁她在懷裏低聲安慰說：“我一定會盡快想辦法把你調走，來這只是過渡一下，時間絕不會太長。”見她仍不高興，他把她的小手握在自己大手中,“如果實在沒轍，我調來陪你，這兒天這麽藍，水這麽清，想必星星也是很亮的。”

林如娣掙脫他的手正色道：“什麽星星月亮，少拿這些東西糊弄我，收起那套‘随遇而安’、‘住慣的山坡不嫌陡’，一句話早點把我調走，不然我找別人幫忙，我們就吹。”

“吹！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因為心急方強語無倫次：“別吓唬我好不好，如娣，如果你忍心看着一顆小樹苗由于缺乏你這陽光雨露，在饑渴、絕望和痛苦中死去你就和我吹燈好了。”聽他說這話再看他的樣子，林如娣忍不住笑了起來：“貧嘴，酸氣，再胡說八道，我再也不理你。”

#####五一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