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座談會一結束，林如娣随即到辦公室報到，見到自己的上司辦公室主任劉彬，他恰恰是劉策堂兄，她也正是通過這層關系才調來這兒的。

林如娣知道這一層關系，但不知道舞廳裏那個讓她朝思暮想的男生叫劉策，而且還是方強的大學校友。

至于方強就更不知道劉策就是林如娣的煩惱！每當看到林如娣發無名火，他只是想自己沒有幫她找到接收單位心煩而已，壓根沒有從其它方面去想過。

劉彬看上去将近五十多歲的樣子，禿頂、兩鬓斑白，目光炯炯，說話言辭不多，但說一句是一句，剛勁有力給人一種很踏實、很沉穩的感覺。

林如娣一看見他就把他想成她在大學裏經濟哲學的陳教授，他倆的神态的确有幾分神似，心中不覺肅然起敬。

辦公室人不多，管轄的範圍卻很廣，它下轄秘書、綜合、檔案三個科室，直管電訊中心以及省城辦事處和駐滬辦事處。擁有員工八十五人。

林如娣被分到廠秘書科。

劉主任跟她聊了一些廠裏的事，帶她進了她的辦公室，指給她看了辦公桌，并把辦公室的鑰匙給了她，就說讓她回去準備一下明天就來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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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楊雙燕這邊，楊尚仁這一閉眼，摞下她孤苦零丁一個人。本來表舅一家考慮到她養父母已經過世，決定給楊尚仁辦完喪事後就将她身世如實告知，讓她回到親身父母身邊好有個依靠，偏偏禍不單行，表舅一家在來給楊尚仁奔喪的路上又遇到車禍，一張客車翻到山下，醫院搶救無效當晚就雙雙離開人世，楊雙燕的身世也就成為一個秘。

每當夜深人靜，楊雙燕一個人守着空蕩蕩的大房子，那種由孤獨産生的恐懼便圍繞着她。她幾乎每晚都要半夜醒來，可以說是父親走後她就沒有睡過一天安穩覺，總覺得房間裏有動靜，天亮，陽光快快穿過窗簾成了她的期盼。加上平日碰到周紅，看周紅那張畫成大彩電的臉，她就十分的不痛快，特別是偶見陳為傑挽周紅的腰招搖過市，就更加不舒服了。

于是突發奇想把房子賣掉遠走高飛，眼不見為淨。

楊家的房子分成新舊兩邊，新房子是楊雙燕和陳為傑結婚後建的大瓦房，房子很寬敞，樣式也很考究，在村子裏也算是數得上的漂亮房子，舊房子就不提了，和新房子一比有着天壤之別。新房與舊房子間有一個大大的院子，四周都有圍牆，圍牆邊上種着一些果蔬，環境還是十分不錯的。一聽說楊雙燕想低價賣新房，馬上就有人來看房子。

陳為傑知道後，很生氣，他帶上錢來找楊雙燕：

“雙燕，我不同意你這樣做，你怎麽這麽糊塗，你把房子賣了你住哪裏？”

“我住哪裏不要你管。”楊雙燕氣呼呼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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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我不管誰管，你就不要固執好不好。”他把錢塞進她手中，央求道：“這些錢你拿去用，不夠我再給。再說了要是爸在世，他也不會同意你這樣做。”

“你搞清楚，他不是你爸，你沒有資格叫他。再說我不稀罕你的錢，請你拿着你的錢走開。”一想到父親走後到現在，陳為傑面都沒有露過一次，楊雙燕的心就涼透骨髓。她把他給的錢砸在地上：“去找你的新媳婦，我不要你管。”

“雙燕，都是我不好。不管怎麽樣，你就是不能賣這房子。”

“這是我的家，我想賣就賣，你管得着嗎？”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但我們都是成年人，我們是不是都應該理智一點。不要這樣，就算我求你了。這些錢你先拿着去用，不夠我再給你。”

楊雙燕還是不肯接他的錢，而且不停地把他往外推，正僵持着周紅推門進來。見自己的丈夫正和前妻糾纏，周紅怒從心頭起，惡從膽邊生。

她三步兩步跨過來，一把便将楊雙燕推開，便不問青紅皂白破口大罵：呸，你給我滾開，你這不要臉的女人，都離婚了還拖着我男人不放。末了又罵陳為傑，說他不是人，吃着碗裏還看着鍋裏。見周紅氣急敗壞，粗話連珠炮似的射向楊雙燕，陳為傑也沒了主意，他本想解釋幾句，周紅又如何給他機會說話，只好悻悻拉着她的手離開了楊家。

周紅在出門之前，不忘記拾起地上的錢，她惡狠狠地盯着楊雙燕，她雖然嘴上不再說什麽，但楊雙燕看見了她仇恨的目光，這目光令她全身起雞皮疙瘩。

父親突然離去，楊雙燕已經傷透了心，周紅這一哭一鬧，楊雙燕更是絕望到了極點，特別是當陳為傑小心翼翼給周紅賠不是，替她抹去臉上的淚水，把她擁在懷裏抱了抱，哄着拉着她離開，她意識到陳為傑已經離自己很遠很遠，永遠都不可能屬于她，當确信這一點後，突然覺得活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半點意思，留在這裏更是半點意思都沒有，一心只想着快快離開。

說到底，她心裏一直就沒有放下陳為傑，他仍是她的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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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清早林如娣一個人走在上班的路上，極不自在地看着一張張陌生的面孔。第一天上班說不清楚是興奮還是懼怕，她眼睛平視前方，不敢東張西望。在進廠大門的那一瞬，她的心不由自主怦怦直跳。

林如娣的辦公室在二樓，斜對門就是主任辦公室。

走進自己辦公室林如娣真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見別的辦公室的人在打掃衛生，她也跟着把桌子擦幹淨，把地拖幹淨，做完這一切她看着空空的抽屜，坐在位子上發呆。

劉彬走了進來，把工廠的資料遞到她手上，說讓她先熟悉工廠的情況，具體的工作等吳科長出差回來再安排。

“好的，謝謝主任！”林如娣微笑着點點頭。

翻閱着那厚厚的廠史，知道工廠始建于1978年，工廠主要設備均從西德引進，與國內同類廠家相比技術遙遙領先。看到這她腦子裏閃過“現代化”三個字。她又看了工廠的組織機構，工廠實行廠長負責制，各職能部門的領導對廠長負責，她盯着組織機構圖越看越覺得是金字塔，她想起在學校學習經濟哲學的陳教授說過這種模式有點仿封建君主制統治，存在好多弊端，特別是廠長高高在上如帝王一樣最容易閉目塞聽犯錯誤。

想到自己在這個金字塔的下端，她突然有一種被壓迫的感覺，看了沒幾頁就有些心不在焉，一則因為上面的人名除了辦公室主任劉彬、副主任王勇以及人事科的周科長其它的她一個都沒見過，二則因為她辦公室靠粉碎車間這邊，盡管離得很遠，但耳朵全是粉碎礦石發出的轟鳴，她十分不習慣只覺得腦子裏亂麻麻的，就象耳邊有一臺鼓風機一直不停地在吼。

以後天天都要在這間屋子裏上八小時的班，一想到這點林如娣十分的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