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大年三十,在林家,林昊和楊小青從早上就開始忙活:殺雞宰鴨準備年夜飯,林富強則忙着升爐子煮臘肉,多多無事可幹,一個勁地纏着劉瑩要聽故事。林如娣和方強是在除夕晚上才趕到家吃年飯的,林家大女兒和二女兒今年都沒有回來,說是去男方家過年。
除夕晚上劉瑩看着林如娣,腦子裏又聯想到林如娅,飯桌上忍不住又提起三女兒送走一事,眼淚跟着掉了下來,讓一家人都跟着她難過,年飯也沒得好好吃。
與此同時,楊雙燕一個人在出租房裏煮面條,百無聊賴地吃着,而窗外,焰火不時地伴随一聲炸響升上天空,把天空渲染得如夢如幻。側耳細聽外面放煙花炮的孩子在嬉笑,索性放下手中的碗筷,出門見一孩子放在地上比盆還大的煙花,便好奇地湊過去。聽那孩子跟小夥伴吹噓說這炮竹叫大地開花,只要一點燃,一個地球都是亮的,一時間興味盎然駐守圍觀。
只見那孩子把那煙花放在地上點燃後,伴随着“喳喳喳”的聲響,一時間火花四濺,在孩子們的歡呼聲中一股股的火柱直指蒼穹,在那藏青色的夜空中不停地綻放,感覺世界真的亮了。
有不懂事的小孩子在她後面扔鞭炮,有一次差點扔到她頭上,吓得她不停地躲閃、跳躍,見她有趣,孩子們幹脆圍在她身邊找樂子。
在孩子們的簇擁下,楊雙燕在巷道口買了一些炮竹,邊走邊放。燃鞭炮,放煙花,聽着煙花劃過黑夜的尖嘯,還有那在天空盛開的瞬息萬變、奇形怪狀的花朵,她臉上布滿笑容。玩得興起卻突然聽到一聲高叫“那邊房子着火了”,一時間人群湧動,四處蹿開。見起火的方向就是出租層的那個方向,頓時大驚失色。
驚惶失措的她朝出租屋沖去,路上不停地有消防車從她身邊呼嘯而過。離出租屋50米的地方就被人擋住不讓過,楊雙燕眼睛裏一片火海,只見消防車噴射而出的水柱,眨眼間便被大火吞沒。雖然消防車從四面八方不停地趕來,卻已經無回天之力。
房間裏所有屬于她的東西,那大包小包的衣服和那一排排平房一道在天地間化為灰燼。
聽着人們議論是煙花炮竹惹的禍,楊雙燕眼前一黑,昏倒在路邊。
新橋林家。大年初一清早劉瑩睜開眼睛就對林富強說:“阿強,我夢見了我們的如娅,她穿得很少,很單薄,一個人站在雪地裏發抖,看樣子她過得很不好,她說她好想我們,還讓我們去看她。我揣想我們的如娅定是遇到了什麽難事了。”
林富強遞給她一杯水,安慰她說:
“如娅不會有事,夢是反的。”
不管林富強說什麽劉瑩起床後一直都在唠叨、在嘆息,她固執地認為如娅出了事,攪得一家子都不敢說什麽。
到了吃午飯的時候,林如娣突然覺得心頭陣陣莫明的發慌,臉随即失去血色蒼白如紙,緊接着頭上的汗水一股股往下直冒,看上去就象突然中署似的。全家人手忙腳亂。林富強要送女兒去醫院,林如娣則說不要緊,她想喝水。
林昊給她一杯白糖水,又扶她躺在床上。
“怎麽樣?好點沒有,還是去醫院看一看好了。”聞訊趕來的方強握着她的手十分焦慮。林如娣一臉憔悴:“不用,躺一會兒就好了。”林富強十分的不解:“好好的人怎麽會突然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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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瑩聯想到昨晚的夢,莫不是如娅有事?
聽人說雙胞胎會有心靈感應。想到這裏劉瑩頓時在一旁抓腳舞手放聲大哭:“老四突然這個樣子,肯定是我們如娅出事了,他們是孿生姐妹,心是相通的,怎麽辦?我們如娅出事了!”林家頓時亂成一鍋粥。
劉瑩的擔心并不多餘,此時楊雙燕一人站在省城南平大街的立交橋上,望着橋下川流不息的車輛,尋思從這兒跳下去,會是什麽模樣這個極端恐怖令人毛骨悚然的問題。
親人的離去,愛人的背叛,加之生意的失敗,一場大火無情地圈走她所剩下的一切。此時的楊雙燕身無分文,萬念俱灰: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讓她留念,她找不到繼續活下去的理由。也許就在陳為傑當着她面溫柔地安撫周紅的那一瞬她就想好要離開這個世界。
楊雙燕不能确定跳下去自己會變成什麽模樣,以至于她在橋上一站就是幾個小時。一個在橋上乞讨的老人似乎意識到什麽,他三番五次來到她身邊,問了她一些簡單的問題諸如:
“姑娘你從哪裏來?”
“你家裏都有一些什麽人?”
“大過年的怎麽一個人在這?”
楊雙燕沒有回答老人提的任何一個問題,因為她腦子裏的問題一直都沒有解決:從這兒跳下去會變成什麽模樣?
老人讨了個沒趣,慢慢地走開了。下午五點,橋上已很少人走,偶爾一兩個人從她身邊走過,但行色匆匆,沒有人留意她的存在,顯然大家都在往家裏趕,趕那新一年開始的第一頓晚飯。
最後的那一刻是最苦惱最使人心碎的一刻。
楊雙燕滿腦子晃動的都是陳為傑,她想起他們在一起的日子,她從頭開始仔細的想,她想在跳下去之前把失去的日子再過一遍,這樣想着她的眼淚連續不斷地從她那蒼白如紙的臉上墜下。看着在鋼筋水泥間掙紮着一點點下墜的夕陽,她回頭看了看自己又瘦又長的影子,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落寞和絕望占據她的心靈。她不舉起手揩揩眼淚,反到任憑其在她白皙的臉上肆意的漫延。當太陽完全隐身在高樓後面時她好像才拿定了主意,她的右腳往上一擡,像體操運動員那樣在空中劃了個漂亮的弧線,便騎馬似的騎在那結實的水泥石子打造而成的欄杆上,她好象無意跳下去的樣子,顧及不了這麽多,只覺得腦子裏空空的,心無任何雜念。她放開雙手,身子往前一傾,她的左腳也像右腳一樣在空中劃了個漂亮的弧線,也許此時此刻她把自己想成一只會飛的小鳥……。
楊雙燕終究沒能飛起來,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她的左腳。
她身子在空中驟然停住的那一瞬頭慣性作用碰在生硬的水泥柱上,恍忽看着橋下尖叫戛然而止的車輛,她感覺到腦門一陣冰涼,頓時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