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倉庫裏，楊雙燕正拿着賬本指揮送藥材的小趙和小王清理庫房：“這幾位幾味藥物喜陰不能曬太陽，把它們移到牆那邊。”

“你們搞什麽明堂，怎麽到處亂七八糟。”

聽見主任的指責聲，再看主任一臉怒容，楊雙燕急忙解釋說他們正在清理庫房。陳強面露不悅：“有你們這種清理的嗎？到處打散開，混淆不清怎麽辦？你看看，這幾個袋子上标簽都沒有，被你們弄去哪裏了？”

楊雙燕笑道：“沒關系，那幾袋都是剛到的魚腥草。”

陳強嘆息一聲：“不是我說你，庫房裏的藥材好幾百味，翻亂了就麻煩了？”

“放心，我放在外面的這些都是我認識的中藥，我不會把它們弄錯的。”楊雙燕咬了咬嘴唇：“我只是給它們重新分類，把相同的藥材放在一起，不然提貨時太麻煩翻半天也找不到，影響生産。”說到這，楊雙燕從身邊的口袋裏抓起一把甘草，“主任，這甘草一直壓在最下面，都已經變質生黴，我準備把它們剔除來然後造冊。類似這種情況還有好多。還有你看大部份藥材只是在麻袋上粘了個紙條，寫上名稱和入廠時間，很容易混淆。我想對對帳，盤盤點，再重新編號上賬。”

陳強盡管有些擔心也不好再說什麽，他工作就當庫管，他知道倉庫管理最忌諱也是最失敗的就是賬目不清，管理員心中有數，換個人就抓瞎。

倉庫管理問題辦公會讨論了幾次，也清過好幾次，一直就很混亂，為這他也沒少挨批評。聽楊雙燕說得頭頭是道，再看她一幅胸有成竹的樣子，從內心來說她也希望她能理清爽，所以交待了幾句就離開了。

兩周後，楊雙燕的工作很快有了起色，貨物的進出有條不紊，比過去快了許多，賬目齊全，倉庫清爽幹淨，大家有目共睹，

楊雙燕她們宿舍在離廠不遠的民房裏，廠子裏的職工宿舍一直說要建，但又一直沒有建，也許是由于廠裏的工人大部份是本地人，像她們這樣的外來妹只有二十多個，建宿舍不值得投資罷了，廠裏拿出點錢，租了兩層民房她們全部都安排了。好在民房有水有電，離廠又近，雖說工資低點，但吃飯在廠子裏吃，夥食不盡人意但一日三餐免費，工作也不是很累，日用品都是廠子裏發，上班統一穿着工作服也是發的，大家平日也就很少有要花錢的地方，也就沒有什麽怨言。上班就去上班，下了班三三倆倆聚在一起，聊天、打牌到也輕松自在。

這天吃過晚飯，天氣異常的悶熱，大家都躲在屋子裏，一個個連話都懶得說。躺在床上楊雙燕收拾東西，發現于志國的名片竟然在她的衣包裏。她端詳着“大堂經理”四個字，張偉的話浮現在她耳畔：于志國是什麽人你知道嗎？他是一個勞改犯，他坐了整整六年的監獄。再說他能給你什麽？他自己都還挂在半空中，他能給你這些？

勞改犯，于志國怎麽可能會是勞改犯，不用說張偉在信口雌黃，他自己是勞改犯還差不多，于志國不可能。

見于小麗對着鏡子照個不停，鄰床打趣道：“于小麗，別照了，再照也不會照出一朵花來。”于小麗瞟了一眼上床楊雙燕，嘀咕了一句：“也是，要是這臉真能照出一朵花，那我就可以當庫管了。這年頭，不用靠腦筋，靠臉也可以混飯吃的。”

鄰床一聽來了興致：“就是，她才來幾天，憑什麽呀！”于小麗放下手中的鏡子：“賣弄臉譜，靠臉吃飯呗。”

不就是一個庫管，有什麽了不起！楊雙燕并沒有跟她倆理論，只是在心裏嘟嚷了一句便轉身面壁。再說于小麗是中專畢業來自城鎮，不像她們來自農村，且在她們當中文憑最高。楊雙燕還聽說過她中專畢業全然不顧父母的反對，辭去公職外出打工闖世界。她男朋友也在廠裏，據說是她中專的同窗，現在生産部當技術員，說到底她就是投奔他而來的。

本來庫管一職于小麗心儀已久非她莫屬，只不過事與願違偏偏被楊雙燕搶去，她怎能不恨楊雙燕。而楊雙燕初來乍到為這點事跟同事不和她認為不值，息事寧人也就佯裝沒聽見。

只是楊雙燕做夢也不會想到于小麗就是于志國的親妹子，從外表看他們兄妹一點不像，于志國身材高大容貌俊朗，她這個妹子則身材矮小相貌平平，何況平日聊天她都說自己在家是獨生女，從來就沒有說過她還有一個哥哥。楊雙燕也就沒有把他倆聯系在一塊。事後想想，在當時于小麗對她哥哥犯流氓罪羞于啓齒，一心只想掩蓋，生怕別人知道她有一個勞改釋放的哥哥。在她們家，她父母何嘗不是這樣想，以至于漫漫六年都不去監獄探視于志國一次，似乎從于志國被推上警車的那一刻，他就被家裏人開除出局。

“嗨，上床。” 見上床咯吱咯吱不停的響，于小麗用腳踢了踢床板，語氣中夾帶明顯的不滿，“翻什麽找虱子呀！在上面翻來覆去磨胳擦癢。”

見楊雙燕一直忍氣吞聲，一旁的春花卻為她抱不平，春花那張嘴更是不饒人：“于小麗你說話怎麽這麽臭，我建議你起床去漱口，免得說出話來臭氣腥天。怕是你才有虱子，別‘買柿子專撿軟的捏’呵，人家不出氣就以為好欺負！”

楊雙燕心想這下糟了，春花這樣說免不了又是一場争吵，因為她倆歷來就是釘子的板子，一挨在一起就沒好事。

沒想到的是這次于小麗不僅沒有跟春花吵嚷，還說了一句：楊娅，對不起，一句口頭禪而已。

緊跟着和其它同事聊天，說起一些不相關的事，好像根本就沒有把春花的那番話放在心上，還跟春花有一句無一說開了話，說到最後一骨碌下了床：

“春花，吃晚飯的時候我聽說‘來新服飾店’又新進了好多裙子，價格也不貴，要不我們現在去看看。”

“楊娅，你去不去？”春花大聲說。楊雙燕翻過身子：“我有點累，想睡早點，就不去了，你們去好了。”

“早死三年何愁睡，別老氣橫秋，你也應該出去走走。”于小麗一開口就令楊雙燕不痛快，楊雙燕瞅了她一眼懶得答理，可是春花走過來生拉活扯說：“走，你一天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悶不悶呀！”無奈楊雙燕只好跟她們一起出了門。

回來的路上于小麗被她男朋友叫走了，要楊雙燕陪她一起去。公用電話亭，見春花打電話楊雙燕也想給于志國打，盡管她心有餘悸猶豫了半天還是拿起電話。

夥計說于志國不在，問她是誰，有什麽事，他們可以轉告他。見春花放下電話朝自己走來，楊雙燕不假思索：

“算了，等以後再打給他好了。”

見楊雙燕摞下電話一臉的緊張，春花好奇地問她給誰打電話，是不是打給男朋友？

楊雙燕低着眉說不是，只是一個老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