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機關人員分流到生産一線拉開了潔聯達企業改革序幕，一時間人心惶惶，大家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在分流政策出臺以前，各種小道消息不胫而走。

終于有一天當一個大人物悄悄來到潔聯達，在主席臺上講得吐沫橫飛，大聲痛斥潔聯達不作為，在改革發展的路上比蝸牛還慢，廠領導謹小慎微裹足不前，只知道捧着金飯碗讨飯吃，這席話無疑一個炸雷，給所有人留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覺，特別是陳廠長，接連兩天被大人物吐沫噴了頭都擡不起來。

大人物一走，潔聯達企業改革便如箭在弦不得不發。

很快分流政策出臺，廠裏頓時翻了鍋。

機關分流一線，也不是說一線就會怎麽樣，但這對習慣辦公室工作的人無疑是一具重錘，按說潔聯達全套設備從西方引進，論現代化程度在同行業也是首屈一指，很多一線崗位的工作就是在操作間裏按一下按鈕，扳幾下閥門，所有的程序都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真心沒有多難。但大家還是怕自己被分流，改革的第一步自願報名，就個個往後縮，說白了沒有人願意去一線，寧可守着幾文幹工資也不出去。而一線盡管工資高，但工作環境實在是不敢恭維，特別噪音，讓人想起都會發狂。

廠辦公室做為廠裏機關的第一站，大凡廠裏有點什麽動作，定是首當其沖。

可沒有一個人報名，讓劉彬愁了幾晚上沒有合眼。

這天，又心急火燎第三次召開廠辦公室一線分流動員大會。

主任劉彬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滔滔不竭，橢圓桌子對面的副主任王勇則閉目養神，不知是睡是醒。

劉彬朝林如娣揚了揚手：“小林，你把資料先發下去，請大家先認真看一下。”

林如娣挨着一個個發資料。大家看了看手中的資料，頓時交頭接耳，會場亂了起來。

劉彬拍了拍桌子：“大家靜一靜，此次機關分流支援一線生産，這是大趨勢，廠長會議已經讨論決定，下面請王副主任給大家具體傳達辦公會的精神，大家注意聽一下，認真記筆記。老王，你給大家講一下。”

會場上鴉雀無聲，大家的目光一下集中到王勇身上，會議室裏頓時響起一陣輕微的鼾聲。

劉彬大聲：“老王，你給大家講一下。”

王勇沒有一點反應，鼾聲依舊。

林如娣急忙跑過去，推了推王勇。“王主任，該你講話了。”

王勇睡眼惺松：“嗯，什麽？”

見他身上的本子掉在地上，大家哄堂大笑。

一時間，王勇十分惱怒，他瞪了一眼劉彬，二話不說，羞憤交加離開了會議室。

目送王勇離去，林如娣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劉彬，劉彬卻是一臉的無奈。

要說這劉王二人間的芥蒂也不是一朝一夕，更讓林如娣郁悶的是，以前見面他們二人還打個哈哈，你好我好大家好，一直在扮演“哼哈”二将，即便是貌合神離暗地較勁，但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面子上的事還是裝裝的。

只是沒想到分流政策一出臺，劉王二人就再也坐不住，因為機關不設副職變成板上板上釘釘。

在這風口上，王勇在廠辦公會上呼豬頭，的确也有些不合時宜！正如他時常對林如娣說的辦公室是工廠的臉，什麽風吹草動都可能掀起軒然大波，舉手投足都要小心翼翼。

只可惜那天他實在太困無法小心，在安清陪吳彬打了一宿的麻将，天亮時才結束戰鬥，直接到了會議室，這是事後他當着吳彬的面跟林如娣侃的。

要說開會睡覺司空見慣，在潔聯達也不是什麽新鮮事，讓林如娣吃驚的是這事還沒有散會卻一陣風似的傳開，傳開也就傳開，可是傳的有鼻有眼，傳得枝繁葉茂。傳到後還成了脈絡清晰的故事：

傳說王勇頭天晚上和陳廠長在東陸莊暴吃牛沖，狂喝海馬酒不得不去夜總會釋放能量。所以第二天這麽重要的辦公會他竟然鼾聲如雷，劉彬不得參加他們狂歡懷恨在心，故意出王勇洋相。當衆大聲喝斥，吓得王勇以為世界末日到啦猛起血壓陡升裁倒在地，跟個死豬似的，把一個辦公室的人臉都吓白啦！

這下好啦，這故事從廠長到辦公室主任一鍋端紛紛被推到風口浪尖：暴飲暴食加公款嫖娼，放在誰頭上都不好受。

盡管劉彬一直在為自己分辨：流言之所以叫流言，就是想怎麽說就怎麽說，人嘴兩張皮，不說怎麽辦？但流言終歸是流言，總有一天會不攻自破。

王勇更是氣急敗壞，得閑就在林如娣面前說劉彬的不是，說他仗着自己會舞文弄墨，當領導的吹鼓手，馬屁精，在陳廠長面前跟條狗似的，在員工面前卻自以為是，畏強淩弱，一切都要以他為中心，很多員工特別是機要室的那個謝師經常被他罵哭。

劉彬呢，雖然不像王勇這種粗話連天，卻不時提醒林如娣說王勇目中無人，仗着自己的舅舅在市裏做官，為虎作伥，能力量差還一身痞子氣！

兩個領導不時劍拔弩張，林如娣聽也煩不聽也煩，作為廠辦公室秘書，夾在二人中間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

兩個都是領導，她敢得罪誰？她只希望方強早點給她找到工作，她好一走了之，眼不見為淨！

%%%%%%%%%%

再說楊雙燕在濱海找的那個電話，在于志國的心裏就像在平靜的水面扔下一粒石子，頓時掀起一陣陣的微瀾。

楊雙燕剛放下電話不久于志國就回到店中。夥計無不遺憾說：“于哥，剛才有個女孩打電話給你，可惜你不在。”

于志國不緊不慢地問：“是不是香葉？”因為這些日子香葉經常打電話找他。夥計說：“不是香葉，我聽得出香葉的聲音。”

“不是香葉，那會是誰呢？林如娣。”

夥計也說不是。于志國皺起眉頭：那會是誰呢？

他腦子裏突然間想到楊雙燕，莫非是她。他竄到夥計面前一把拽住他的袖子: “快告訴我她在電話裏都說了些什麽？”

夥計聳聳肩：“她只說找你其它就沒有說了!”

“那她留下姓名和電話了嗎？”于志國不甘心，夥計搖搖頭說他完全照他吩咐過的話一一問了，只是她沒有回答，不過她說還會再打電話來。

于志國咬了咬嘴唇：”見鬼，這麽巧，偏偏自己就不在。”見他哭喪着臉，夥計掙脫他的束縛識趣地退到一邊。

肯定是楊雙燕，她打電話回來了。

于志國在房間裏不停地踱步，他雙手相握，骨節發出一連串的響聲，不管怎麽說他應該把這個消息告訴林如娣，想到這他匆匆出了門，一陣風似的跑去林如娣的宿舍。